那人見到淩風棋,雖然站也站不穩,但還是勉強保持著自己的身形,跟淩風棋拱手行禮:

“見過少莊主。”

“怎麽大清早的,又喝得醉醺醺的?”淩風棋的臉上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責怪,倒是帶著擔心和耐心,“梅先生,可要注意身體。”

“沒,沒事!”那位梅先生嘿嘿笑著擺了擺手,隨即跟他們錯身,步履不穩地往莊裏走去了。

喬戎玉好奇地問道:“不知這位是?”

“哦,這位是我們莊裏的賬房先生。”淩風棋微笑著解釋道,“姓梅,名子鶴,他整天沉醉在花街柳巷,又喜好喝酒,故而每天都醉醺醺的。”

“這樣的人,怎麽算賬呢?”喬鬆玉不禁問道。

“小王公子這就錯了。”淩風棋唇角的笑意越發濃,“梅先生雖然每日都醉醺醺的,但是算賬卻是一把好手,天禦山莊每日的進出,還有山莊那麽多的酒鋪、酒店、田產,他都算得仔仔細細,沒有半分錯漏,一個人頂的過別人家的五六個賬房,自從一年前他來了之後,我們天禦山莊的生意是蒸蒸日上,越發紅火,因此我對他甚是敬重,他愛喝酒、愛藝伎樂姬什麽的,倒也隨他去了。”

“竟有這等奇人。”喬戎玉感慨著,不由地又回頭看了那梅子鶴一眼,歆羨地對淩風棋道,“若是我有這樣的賬房先生就好了。”

淩風棋便笑道:“看王兄這模樣,家中生意也定然紅火,背後必有奇人,何必歆羨我們呢!”

喬鬆玉看著自己大哥的模樣,感覺他這笑麵虎麵上說著笑,心裏指不定在想著回頭要把這梅子鶴挖回去當他們喬家的賬房先生呢……

三人在莊裏和淩風棋一起用了午膳,又和淩風棋要了十壇去年的女兒紅,六壇五年內的,四壇十年內的,先付了五十兩的定金,約定好他們裝船出發前一日來天禦山莊一手交錢一手交酒。淩風棋與三人聊得甚是投機,又覺得這三人給錢爽快,因此還特意送了一壇五年的女兒紅。三人出來時,還親自送三人到門口。

三人對淩風棋的印象也十分不錯,回去的路上,喬戎玉坐在馬車上,對裴容白和喬鬆玉夫夫倆說道:“我見那淩風棋為人真誠大方,不像是虛偽奸詐的小人。”

“嗯。”裴容白讚同地點點頭,隨即又說道,“但是他父親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長年閉門謝客?而且那倭寇的頭目紅姬對天禦山莊似乎有特別的感情,我總覺得這個天禦山莊透著一些古怪。”

喬鬆玉聞言,又來了八卦的興致,問道:“為什麽你覺得紅姬對天禦山莊有特別的感情啊?”

“因為如果是和天禦山莊有仇,那必定是和山莊裏的某人有仇,莊主也好,淩風棋也好,憑紅姬這能入山莊而不被抓到的本事,她為什麽不幹脆動手殺了他們呢?”裴容白反問道,見喬鬆玉一臉若有所思,又說,“可偷酒便罷了,還要砸壞酒,又可見她對天禦山莊的感情並非什麽好的,鬆兒說是也不是?”

“嗯,你這麽一說倒是很有道理。”喬鬆玉點點頭,“所以這個紅姬說不定是恨天禦山莊,可是恨的程度沒有到要殺人的程度,對吧?”

“正是如此。”裴容白肯定道。

喬戎玉一直一邊看著馬車外的風景,一邊聽著夫妻倆的對話,聽到這裏,不由得插嘴道:“我覺得那個梅先生也挺耐人尋味。”

喬鬆玉聽了,忍不住問道:“大哥,你是不是想著要把人家挖去喬家當賬房先生呢?”

裴容白在一旁笑出了聲——剛剛他也是這麽想的。

喬戎玉挑了挑眉,不滿道:“我想是這樣不擇手段挖牆腳的人嗎?”

“你難道不是麽?”喬鬆玉不以為然。

“小哭包你這是找揍——”喬戎玉說著就要動手,喬鬆玉嚇得連忙躲到裴容白身後:

“啊啊啊大哥又要彈我額頭了!!!”

裴容白忙伸手阻止喬戎玉,笑著道:“好了好了,鬆兒說得沒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

喬戎玉打量他一眼:“我這次來是來幫誰的?說點好聽點知不知道?”

“‘不擇手段挖牆腳’難道不好聽嗎?”裴容白挑眉。

喬戎玉:……

這人臉皮太厚,沒法跟他交流。

“不過說真的,這個梅子鶴沉溺酒色,卻有一身的賬房本事,可見此人也是個非比尋常的人物。”裴容白正色道,“而且這人吧,我總覺得好像有點熟悉的感覺。”

“這你都熟悉?”喬戎玉不太相信,一臉好笑道,“算了算了,咱們先回客棧吧。”

喬鬆玉亦掀開馬車窗簾看著外頭的街道,隻見這街頭坊市中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不僅有本國的人,還有不少外國人,有紅頭發黑皮膚的西域商人,還有長相與本國人無異但打扮不同的扶桑和新羅人,坊市攤上賣的東西,還有不少他連見都沒見過的,覺得新鮮極了,不由看得入迷。

裴容白見他看得津津有味,問道:“鬆兒要不要下去看看?在馬車上看總歸是不過癮的。”

“真的可以下去看啊?”喬鬆玉驚喜地問道。

“嗯。”裴容白其實也挺想下去走走看看的,“隻是你不許亂走,需緊緊跟著我。”

“好!”喬鬆玉興奮得不行,自然什麽都答應。

喬戎玉卻說道:“既然如此,你二人去逛一逛,我去聯絡入海的商船。”

“如此也好。”反正聯絡商船這種事對於喬戎玉來說易如反掌,而且又很無聊,他和喬鬆玉也沒必要跟去。

“那行,我們就在此分別,半個時辰之後,我和馬車在這裏等你們。”喬戎玉說著,還是有些不放心,怕裴容白在官場上遊刃有餘,卻在這種三教九流的地方沒有經驗,因此吩咐道,“老話,財不露白,陌生人少搭理,陌生又偏僻的地方少去。”

裴容白不禁感到好笑,一邊護著喬鬆玉下馬車,一邊揶揄道:“大舅子放心,不會把你弟弟賣了的。”

“小心你自己都被人賣了。”喬戎玉又好氣又好笑地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