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議簽訂完畢，知青們如同打了雞血，領了扁擔和木桶如火箭般衝向河邊。
那驚人的爆發力，讓幹習慣農活的村民們都歎為觀止。
林妹妹般病懨懨的裴青青都挑著滿滿兩大桶水，健步如飛地往分配的土地趕。
裴夢澤上一世都用自來水，根本沒挑過水，隻能學著別人的樣子舀了大半桶水，用力提……我提……再提……
我去，水桶就像被水下的東西纏住，無論如何都提不起來。
一隻粗糙的大掌伸到她麵前，輕輕鬆鬆拎起來放到旁邊。
裴夢澤偏頭，正好與彎腰打水的燕宸南四目相對。
燕宸南灼人的目光電得裴夢澤心口一突，她腳下一滑直直朝河裏栽。
燕宸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裴夢澤的胳膊，穩住她的身體提醒：
“台階上有青苔小心一點，你先到岸上去，我把水打好送上來。”
“好。”
裴夢澤羞澀低頭，乖巧地站起來，直接回到岸邊。
燕宸南一手提兩個水桶，輕輕一晃裝了滿滿兩大桶水，打水時胳膊上的腱子肉隔著襯衣都能看見。
裴青青挑著水桶返回正巧看到這一幕，紅著臉吞了吞口水，竟有一點羨慕裴夢澤。
女知青們也羨慕嫉妒恨，眼巴巴看著燕宸南提著四桶水上了岸。
裴夢澤雙眼放光，樂顛顛跑到水桶邊掛上鉤子，身體半彎放上扁擔，我起……我起……我起起起……
兩隻水桶紋絲不動，裴夢澤不信邪，一咬牙用出吃奶的勁默念“一二三……起……”。
然而，兩隻水桶就像被水泥焊在地上一樣，別說提起來，連輕微晃動都沒有。
呃……
“哈哈哈……”
柳倩倩挑著水桶往裴夢澤身邊路過，小嗓子都笑出來了：
“就你這樣還想贏過比試，我勸你趁早放棄得了。”
段詠洪挑著水邊走邊附和：
“就她那小身板，咱們澆完地，她都不見得能把這兩桶水挑起來，還是洗洗睡吧！”
就連林妹妹般的裴青青再次挑起兩桶水譏誚道：
“裴夢澤，比不起就認輸吧，別折騰了。”
燕宸南走過來，二話不說拆下裴夢澤扁擔上的掛鉤，綁在自己的扁擔上。
然後把他的水桶和裴夢澤的水桶並在一起，同時挑起四桶水輕輕鬆鬆往玉米地走。
“哇！”
不管知青還是村民，全都瞪大眼睛連連驚歎。
裴夢澤挑著空扁擔追在燕宸南身邊道：
“下一次我自己挑吧，大不了我每次隻挑半桶水，多跑幾趟。”
燕宸南在玉米地土坎邊停下，將桶裏的水倒進玉米地，湊近她的耳邊提醒：
“平時你挺聰明的，怎麽忘了我們中間有物理專家，你不如抽空找羅姐研究一下抽水機或抽水車。”
裴夢澤：“不是，我叫人家羅阿姨，你怎麽叫她羅姐呢？”
燕宸南停下手裏的動作麵對裴夢澤笑說：
“羅姐才三十多歲，咱們叫阿姨是不是把她叫老了？”
裴夢澤吐了吐小舌頭，心虛得一批，女人最怕被人叫阿姨，她怎麽忘了？
燕宸南刮了刮裴夢澤的鼻子溫柔提醒：
“我說的重點是稱呼問題嗎？不要避重就輕好不好？”
“你剛才說什麽了？”
裴夢澤滿頭問號，還沒有從燕宸南打水時，那個能吸人魂魄的眼神中回過神來。
不，確切地說，昨晚和今早被燕宸南撩的，裴夢澤到現在整個人都不在狀態。
要不怎麽會忘記用機器代替人工那麽簡單的辦法？
燕宸南輕輕一歎，捏了捏裴夢澤挺翹的小鼻子重複一遍：
“羅姐是物理專家……”
“啊！”
裴夢澤如醍醐灌頂，不等燕宸南重複完就想到什麽，瞬間與燕宸南達成默契。
她打了一個響指道：“我把賀叔叔、耿叔叔和羅姐帶走，你這邊沒問題嗎？”
“沒問題。”
燕宸南笑答，暗戳戳想：小妮子改口叫羅雯錦姐姐，耿時秋會作何感想？好期待呢！
裴夢澤還不知道她犯了邏輯性錯誤，樂顛顛叫走羅雯錦三人。
燕宸南挑起空桶返回河邊，柳倩倩擰眉上前詢問：
“燕同誌，裴夢澤哪兒去了？她為什麽不來挑水？”
與柳倩倩一起的裴青青目光閃爍，希冀地看著眼前身體健碩的男人。
燕宸南正眼都沒給她們，扔下一句：
“我媳婦我願意慣著，她休息我幹活怎麽了？也沒耽誤澆水不是，和你們有半毛錢關係嗎？”
柳倩倩一噎，沒想到燕宸男一個大男人懟人那麽厲害。
裴青青緊咬下唇，委屈地撇了撇嘴，一低頭眼淚不受控製嘩地落了下來。
江高磊挑著水想抬手替她擦拭一下，但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沒好意思抬手，隻能輕聲安慰：
“別傷心，工農兵大學的名額應該快批下來了，我抽空去郵局寫封信問一問。”
裴青青吸了吸鼻子，心裏稍微有點安慰道：
“我晚上寫一封信給大哥，你幫我一起寄過去，這裏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好。”
江高磊一口應下。
柳倩倩羨慕嫉妒，可是也知道自己的家境比不上江家和裴家，隻能嘟了嘟嘴道：
“江知青，下次你進城的時候能不能替我買一塊肥皂？我沒票，多花點錢沒關係。”
江高磊秒懂，柳倩倩的意思是讓他去黑市買高價肥皂。
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江高磊全身汗毛倒豎，差點兒把隔夜飯吐出來。
難怪這幾天大家像避瘟疫一樣離他遠遠的，自己也得買點肥皂，不能再將就了。
江高磊和柳倩倩都在關注他們自己，沒發現裴青青的眼眸一直跟隨燕宸南，直到他走遠連背影都看不到還沒收回。
段詠洪挑著兩桶水路過他們身邊提醒：
“你們還站在這裏做什麽？還想繼續漚肥嗎？”
“不，不想。”
江高磊立即挑起水桶跑出了馬拉鬆的架勢。
柳倩倩也不甘其後立即跟上，段詠洪陪在裴青青身邊，不停說話鼓勵她。
然而，段詠洪越是安慰，裴青青的心底越難受。
他們口口聲聲關心自己，卻沒有一個人像燕宸南幫裴夢澤那樣幫她挑水。
來回幾圈，裴青青的肩膀已經磨出好幾個大水泡，疼到她懷疑人生。
可是他們倒下去的水卻石沉大海般，在玉米地裏看不到半點水花。
水沒有澆透等於白忙活，知青點的人累癱才澆了半畝不到，一個個把水桶扔在地上崩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