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看了金琦一眼：“本將軍和金琦從不往來，我犯得上跟他計較嗎？既然金大公子不能聞酒味兒，麻煩在此處等一等，我換身衣服就來。”
金緒笑著點頭，金琦則輕哼一聲。
等人走了之後他說：“大哥你怎麽跟他還客氣上了？跟這種人沒必要客氣，你越是客氣他就越會蹬鼻子上臉。”
金緒笑著說道：“二弟你的嘴巴真是越來越刁鑽了，最近是不是吃辣椒吃多了，滿嘴的火氣，不管是將來還是眼下，裴秀對我們來說都至關重要。”
“我們？”
金琦以為他說的是攻打西京的事，雖然他不喜歡二叔和寧辰博，可是三大家族為了這個共同的目標努力奮鬥，潛藏了這麽多年，他也不想計劃落空。
“大哥，你是不是擔心裴秀會突然倒戈相向，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就說明從一開始他就是假裝的，我們更加沒必要對他客氣了。”
“不是客氣，是依附。”
“什麽？”
他沒聽錯吧，大哥竟然要依附裴秀？
“大哥，你怎麽了，沒發燒啊。”
金緒笑著打掉了他的手，“我沒發熱，我是認真的，你以為二叔和寧辰博不知道裴秀的打算嗎？可就算知道這一切都是裴秀的算計，眼下也必須先安撫住他，保證他不動才行。”
以寧辰博的能力，隻怕他早就看出裴秀居心不良了。
裴秀起兵造反，造成了各地方的響應，戰況一觸即發，那樣的情況下三大家族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或許從一開始寧辰博就知道裴秀是什麽樣的心思，而且以寧辰博的為人，他必定是有所算計的，隻不過目前看來算盤是要落空了。
很快，裴秀就出來了，三個人一起移動到了山坡的一塊平地上。
裴秀還讓人搬來了桌椅板凳以及茶水。
在金緒的記憶裏，他曾經在西京生活過，看著似曾相識的誠實和曠野的土地，他的聲音有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傷感。
“幼年之時，我曾經在西京生活過一段時間。”
裴秀滿臉笑容的說：“想必金大公子的回憶應當是十分美好。”
金緒卻搖了搖頭，“在我記憶中當時的西京卻算不上是美好，人人愁眉苦臉，到處燒殺搶掠，在城中生活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強盜，一種是普通百姓。”
裴秀：“……”
金琦微微一愣，大哥出生的時候前朝還沒有滅亡，他出生的時候卻已經是新朝建立幾年後的事情了，所以對前朝他的感觸不深。
大多數都是在老一輩的嘴裏聽說過的，不過他們所描述的和大哥說的卻是截然不同。
一時間金琦也有些晃神，晃神的人不止他一個，裴秀亦是如此。
他當初落草為寇的時候，正好趕上幾年大旱，官逼民反，百姓的日子過得很艱難，原以為新朝建立沒多久就會滅亡，可結果是朝廷一次一次的堅持下來。
雖然仍舊有不平的事情發生，但是總體上卻能夠看出，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裴秀沒有經曆過前朝的動**，卻聽說過的前朝末年，皇帝昏庸，官員糊塗，各地方強豪，大族哥弟占地，老百姓的日子過得比有災情的時候都要艱難。
也就是在新朝建立後，百姓才漸漸的安穩下來。
所以讓他選的話，他還是會選擇如今的朝廷。
金緒說：“裴將軍，明人不說暗話，既然你早就有心造反，為什麽到如今卻突然隱忍不發了？難道你不想讓這片土地不再有戰亂，讓這裏的土地能夠一直被耕種下去嗎？”
他的聲音很有磁性，很有感染力，心智不堅的人很容易被這樣的聲音所迷惑。
可裴秀卻全然沒有被他所迷惑。
“你說的是土地被耕種下去，這片土地日後將會屬於誰呢？是屬於百姓還是屬於家族的？”
金緒不答反問，“這有什麽區別嗎？百姓的需求不就是能夠傳宗接代活下去嗎？至於這地是屬於誰的又有什麽區別呢？”
裴秀麵上的笑容淡了許多：“在你眼裏沒有區別，在我的眼裏區別大了，土地屬於百姓，地裏所有的收成都屬於他們，每年隻需要繳納一定的稅負即可。”
“可土地屬於大家族，到最後能落得百姓手裏的能有多少，像你說的能夠活下去，可那樣的日子是他們想要的嗎？仰人鼻息的生活可不是那麽好過的。”
金緒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道：“給大家族種地，老百姓手裏是剩不下什麽東西，可是他們卻可以得以過上安穩的日子，各個朝代的滅亡都是始於動，亂，為什麽不從根源上切掉這一點？”
裴秀說：“縱觀古今，每個朝代滅亡都有它的原因，有的是因為皇帝昏庸無能，有的是因為奸臣當道，有的是因為外敵入侵，有些東西是沒辦法從根源上切除的，三大家族的人也都是人，又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有犯錯的時候。”
如果真的讓三大家族的人通知朝廷，百姓就不能稱之為人了。
金琦看了眼大哥，又看了看裴秀。
類似的問題，幾年前他和大哥曾經爭辯過，大哥當時的想法明明不是這樣的，他不是也讚同把土地還給農民嗎？
金緒說：“裴將軍別忘了，朝廷更迭，受苦的依舊是百姓！”
裴秀嗬嗬一笑，“金大公子這麽能說會道，不如現在就回去勸勸你二叔撤兵，這樣一來百姓就不會受苦了。”
金緒苦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其實三大家族也很無奈，如果按照原本意思是繼續延忍下去，等到朝廷失去民心，出了大亂子的時候，再反叛作亂。
成功的概率一定會很高。
可是一步錯步步錯，三大家族自從胡家投靠朝廷開始，就開始走向分崩離析，這次的事情隻是一個開端，日後隻怕會更加激烈。
哪怕最後三大家族贏了，百姓的日子依舊不會好過。
裴秀翹了翹嘴角：“你可以隨便找個人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將來這天下是由三大家族的人統治。”
支持朝廷，是一家獨大，可支持三大家族，就是三家獨大。
其他人想要分一杯羹都很艱難，眼下觀望的人是沒有想到這一茬，一旦他們想到了，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金緒笑了，笑容格外的燦爛奪目，“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沒有真的想過造反，你隻不過是想要引蛇出洞，而三大家族的人和勢力全都引出來，你們想要一網打盡，對不對？”
金琦一臉嚴肅的看著裴秀，“你果然是假裝的。”
裴秀也不怕當著兩人的麵承認：“誰說我是假裝的，你沒有什麽證據嗎？”
金琦金緒在幾大家族之中地位尷尬，他們說的話沒人會相信的，況且眼下金已豪還需要靠裴秀壯大勢力，即便他們知道自己真實的打算，又怎麽樣？
金已豪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和裴秀魚死網破的，哪怕是他們的大軍到來，也不會鬧掰。
最大的概率是讓金琦金緒離開，或者借此機會直接除掉兩個人。
金琦金緒也想到了這一點。
金已豪對他兄弟二人的排擠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眼下不過是騰不出人手來對付他們，一旦騰出人手新帝登基率先死的就是他們。
兩兄弟雖然聰明，也有能力本事，可整個金家的資源都捏在金已豪的手裏，他們能接觸到的人實在太少，大房完全處於弱勢。
祖父又不管不顧，想活著就隻能依靠於金已豪，可如今的情況哪怕他們依靠金已豪，金已豪也未必會讓他們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