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若離愣在那裏,薛神醫如果走了,誰來為唐紫煙撫平臉上的傷痕?薛神醫走了,自己就是一個罪人,寒若離想到這裏,丟下《青囊經》快步跑出劉府直奔薛神醫的家裏。

藥鋪還在那裏,裏麵的布局依舊,隻是掛在正堂的那塊‘醫德為尊’的牌匾已經不見了,薛神醫走了,他臨走的時候,還是放不下那塊牌匾,寒若離懊惱的蹲在地上,抓著自己的頭發,暗罵自己都做了什麽?藥鋪內一個夥計都沒有,洛河鎮又是四通八達的小鎮,想要尋找想要尋找薛神醫的蹤跡談何容易?

不知道過了多久,寒若離站起身來,看到櫃台上放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自己的名字,看來薛神醫料定寒若離會回來的。

寒若離打開信封,看到了薛神醫留給自己的信件。

寒公子:

請原諒老夫的不辭而別,隻因為老夫已經無顏麵對寒公子,老夫當了四十年的郎中,被人稱為‘薛神醫’,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自己對不起這個稱號,家父曾教導我,醫者,應醫為尊,可是老夫竟然受了別人的挾持,貪生怕死,連家父的教導都忘卻了,要不是寒公子罵醒老夫,薛某還將要愚昧下去。

《青囊經》隨薛某四十多年,家父曾經說過,如果薛某不能繼續懸壺濟世的時候,就把這《青囊經》傳給友人,封不平。薛某無顏麵對家父的好友,還請寒公子見諒。

寒公子的尊尊教誨,薛某銘記在心,可是薛某終究是一個凡人,放不下七情六欲,奈何李家和劉家苦苦相逼,薛某隻能帶著祖先的教誨,遠離洛河鎮,寒公子請放心,唐姑娘所需的藥方,我已經寫在下麵了。

寒若離目光下移,看到了一副藥方,上麵寫著,“毒靈草散錢、眼鏡蛇毒三滴,梁上塵三錢,與冰水煮沸,塗抹三日後方可見效。切記,缺一不可。”

寒若離隻看了一眼,就把藥方記住了,毒靈草是什麽?寒若離從來沒有見過,不過既然是藥材,肯定能買得到,眼鏡蛇毒液,隻要抓一條眼鏡蛇就可以了,梁上塵,就是放量上的塵土,這應該算是最好找的了,可是冰水……這裏怎麽可能有冰水?這一樣把寒若離為難了,現在是深秋,樹葉還沒落完了,河麵都沒有結冰,這冰水怎麽找呢?

“不管那麽多了。”寒若離收起藥方,此時已經接近中午,回到唐府興奮的叫著,“紫煙……紫煙……看到紫煙沒有?”

家丁們都搖頭,寒若離來到正廳,看到唐夫人和唐婕妤在裏麵坐著,寒若離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說道:“晚輩給老婦人請安了。”

唐夫人笑著站起來,“寒公子是我們唐府的恩人又是婕妤的好朋友,何必行如此大禮呢,寒公子一早出門,是去見薛神醫了麽?”

“正是!”寒若離說道:“薛神醫已經把藥方給我了,紫煙姑娘現在在哪?你們有看到麽?”

唐婕妤走到寒若離對麵,輕聲說道:“紫煙她昨晚連夜走了。”

“走了?”寒若離驚呆了,回想起昨晚看到唐紫煙那一幕,不僅疑惑,“紫煙她去什麽地方了?為什麽走的這麽匆忙?是唐門有什麽事麽?那也不急於晚上趕路吧!”

唐婕妤低下頭說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吧。”

寒若離也沒有多想,對唐婕妤說道:“我去追!”

“寒公子……”唐婕妤叫住要離開的寒若離,語氣帶著急切、帶著抱怨、帶著委婉、帶著不甘,唐婕妤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樣。

寒若離轉過身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事麽?”

“沒……沒有!”唐婕妤低下頭,說道:“寒公子還沒有吃午飯吧,吃過飯再去吧。”

“來不及了。”寒若離對唐婕妤說道:“有沒有饅頭,拿給我一個就行了,帶點鹹菜,我一邊騎馬一邊吃就可以,這樣能快點追上紫煙姑娘。”

唐婕妤聽到寒若離這麽說,自己的心都碎了,他竟然可以為了唐紫煙而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唐夫人走到門前,“寒公子要去也不急於一時,管家去準備一些幹糧給寒公子帶著。”

“多謝夫人。”寒若離此時心急如焚,還有什麽心情吃呢!

唐婕妤多麽希望回到從前,寒若離是那個小牛郎,在憐人館被自己買了牌,她可以保護寒若離不被欺負,也可以隨時對他呼來換取,至今唐婕妤都沒有忘記寒若離說的那句話:男兒膝下有黃金。也無法忘記寒若離做的那首詩,“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而如今的寒若離,是不是也會對其她女孩這麽說呢?唐婕妤不願意想下去……

管家帶著一代幹糧匆匆走過來,右手還提著一隻烤鴨,“寒公子,這烤鴨你也帶著吧,外酥內嫩很好吃的。”

寒若離拿過幹糧袋子,對管家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真的沒有時間了,我答應堂主要在七天之內趕回去,眼看著已經過去兩天了,我要是追不到紫煙,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唐婕妤落寞的低下頭,雖然此時她很失態,但是寒若離卻沒有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唐夫人深深懂得,強扭的瓜不甜這句話的含義,對寒若離說道:“寒公子一路保重。”

寒若離牽著傲雪走到門口,拜了拜唐夫人,翻身上馬,大喊一聲:“駕——”

傲雪昂起頭,長鳴一聲飛奔起來。

洛河鎮的城牆很矮,傲雪感覺到寒若離的急切,從兩米多高的城牆一躍而過,直奔江州城的方向狂奔。

寒若離走後,唐婕妤看著唐夫人問道:“娘,是你把紫煙趕走的麽?”

唐夫人沒有正麵回答唐婕妤的話,而是開口說道:“寒公子是一個難得遇見的好人,不僅為人大氣,還充滿仁俠骨氣,誰能娶到寒公子,都是一種福分。”

“那你也不能這麽做啊。”唐婕妤哭出聲來,“我知道你為了我好,我也確實喜歡寒公子,可是當初你是怎麽對待寒公子的?你看不起他、你懷疑他和管家串通偷竊財物,即使真相大白了,你還是對他另眼相看,要不是你,寒公子會認識唐紫煙麽?要不是你……”唐婕妤意識到自己這麽責怪母親,是多麽的不孝,蹲在地上埋頭痛哭起來。

唐夫人來到唐婕妤身邊,撫摸著自己女兒的後背,“都是娘不好,娘這麽做也是為了你的幸福,娘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寒公子,娘老了,老眼昏花了,隻怪當時太糊塗了……”

“娘……你別說了!”唐婕妤抱著唐夫人哭著說道:“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婕妤不哭了!娘不怪你,你也不小了,如果你想去找寒公子,那你就去吧。”

唐婕妤抬起頭,唐夫人的年齡還不到五十歲,唐婕妤不過二十多歲,轉眼間,唐夫人仿佛多了一些白發。

唐婕妤擦幹臉上的眼淚,“娘……那我真去了?”

“去吧!去吧!”唐夫人說道:“你娘我二十幾歲的時候,和你一樣,娘希望你把寒公子帶回來。”

唐婕妤點著頭,對管家說道:“備馬。”

寒若離騎的是傲雪,那是獨一無二的傲雪,什麽馬能追的上傲雪呢?幾乎找不到,唐婕妤的追趕隻是徒勞。

唐紫煙昨夜就離開了唐府,並沒有離開洛河鎮,而是不願意再居住在唐府,而找了一家客棧,第二天早上才離開洛河鎮,等於隻比寒若離早離開洛河鎮半天。

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下去,唐紫煙騎著馬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這條路已經走的很熟悉,再往前就有一個客棧,在那裏可以過夜,但是唐紫煙卻不願意去,她不知道自己活著為了什麽。不知不覺的,唐紫煙停在路邊,看著遠處一望無際的草地,眼睛出現片刻的迷離,那時,自己還貌美的讓男人垂涎,可如今,自己成了一個見不得人的醜八怪,那時,她挾持了寒若離,也是來到了這片草地,夜晚聽著寒若離吹草葉,發出憂傷的旋律,回憶起寒若離隨口說的幾句詞:落霞與孤鷺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此刻她仿佛明白‘彭蠡之濱’和‘衡陽之浦’是什麽意思了。

唐紫煙看了一眼身邊的‘驚鴻’,這是武林中,所有人都眼紅的一把寶劍,而寒若離在最危機的時候給了自己。唐紫煙默默的對自己說:允許我自私一次吧,就這麽一次。我死後還能有你的劍在身邊,足夠了。

唐紫煙牽著馬走下官道,草地是埋骨的草澤,唐紫煙已經不在乎這些,在死之前,隻想再去那個河邊,看一眼落日,聽一曲充滿離愁的樂章。

到了河邊,唐紫煙把馬鞍摘下來,丟在地上,摸著馬的鼻梁,輕聲說道:“謝謝你陪了我這麽多年,現在你自由了。”

那匹馬低下頭,發出兩聲低沉的氣息,圍著唐紫煙說什麽也不肯走。

唐紫煙抱著馬的脖子,自己臨死前,與自己送別的竟然是這匹馬。

“走吧!”唐紫煙最後摸著馬鬃,“跟著我這麽多年,我知道你最懂我,我想靜一靜。”

那匹馬這才向後退了幾步,撒歡的向官道跑去。

唐紫煙看著那匹逐漸消失的馬,心裏竟然釋然了,點燃一堆篝火,回憶起寒若離曾經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她身上……那時的寒若離,可是她的劍下囚。

遠處,水鳥成群結隊的迎著夕陽和晚霞飛走了,水麵倒映著火紅的晚霞,隻可惜,這些都是曇花一現,唐紫煙決定在這最美的瞬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