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說話不腰疼。

眾人或許還以為,他們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鬱櫻櫻低眼,語出驚人:“可以給。”

她道:“但我要先打她一頓,打骨折,送醫院去,她的醫療費和精神損失費,我給雙倍。”

“如果你同意,這錢……”鬱櫻櫻又將懷裏的錢包掏出來,舉起,揚在地上的女人麵前,“就給你。”

許是她的行為太過駭人,又或者是並非按照眾人的期望進行,在場眾人再一次產生了極大的反響,對她進行指摘。

在群體之中,當你和別人不同時,你便成為了這個異類。

理所當然,受到眾人排斥。

“天啊!這個世界上怎麽還有這樣的人啊!”

“太狠心了吧!她還是個人嗎?怎麽會有這麽喪心病狂的想法?真是破壞社會的毒瘤,我們的傳統美德都被她給玷汙了!”

“對老人都不放過,你以後是不會變老嗎?!我看你以後老了,遇到這種事你怎麽辦!”

眾人的聲繼續。

但他們說是如此說,卻也無人上前來幫扶這位老人。

個個義憤填膺,正義之士,但事到臨頭,到了他們自己身上時,他們依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周遭的手機拍照聲“哢嚓哢嚓”,對著鬱櫻櫻的方向。

“給你們半分鍾的時間,把手機裏的東西都刪掉。”

此時。

男人的聲帶著無盡的逼壓席卷而來,危險萬分,叫人心頭發顫,他大步而來,步步生風,最後,伸手,一把拉住鬱櫻櫻的手腕。

穆南祁的威懾,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帶著絕對的作用力:“誰敢發出去,我告到他牢底坐穿。”

音線陰戾,震懾萬分。

遊樂場所的負責人聞訊而來,組織人手,預備將群眾疏散,並給予口頭勸告。

無人會與權貴打官司,於穆南祁這等身價的權貴,他在薑城一手遮天,和他打官司,等於自尋死路。

因為打不贏。

“鬱櫻櫻。”

穆南祁慌張的情緒在此刻逐漸趨近緩和,可有什麽其他的心思,在這時猛然變質,讓他握緊雙手。

正如那天,那個沒有得到結果的晚上,他的心情不謀而合。

鬱櫻櫻沒有給他答案,他想知道。

他太想知道了。

片刻後。

他循序漸進:“你會給那個老人錢嗎?”

鬱櫻櫻歪頭,她想到方才的情形,蹙眉:“不給。”

於是,穆南祁又問:“那如果,沒有那些觀眾呢?”

沒有那些觀眾所謂的逼迫呢?

鬱櫻櫻並未猶豫,輕言:“不給。”

果然。

她到底是鬱櫻櫻。

穆南祁甚至於此時感受到一絲絕望,他並不是意難平,他覺得絕望。

從前意難平,是他以為的六年裏,不管怎麽待她好,她分明知道這份好,可她依舊選擇對他見死不救,是她冷到骨子裏的,他覺得捂不熱一個人的心的,意難平。

可現在,他開始絕望。

因為,鬱櫻櫻一直都是鬱櫻櫻,她這骨子裏帶出來的冷血,是天性涼薄,是天生薄情。

沒有意難平。

沒有。

任何一件簡單可分辨公正的事情,在摻雜了感情後,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隻要多了“情”,便就另當別論了。

他想,但凡當年見死不救的人是個如今天一樣躺在地上的陌生人,他便不會有這般怨恨,可就因為這個人,是鬱櫻櫻。

是鬱櫻櫻。

正如穆南祁第一次強迫鬱櫻櫻時,她抵死反抗,腦海裏同樣想著的是,獻身給馮古南都好,但不能是穆南祁。

這狼狽,誰都可以瞧見,唯獨穆南祁不可以。

一個道理。

“為什麽呢?鬱櫻櫻?”

穆南祁還是不懂。

他陷入偏執:“為什麽啊?鬱櫻櫻?”

執念已經刻骨,根深蒂固,無法剔除。

鬱櫻櫻皺著眉,她並不知道穆南祁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

可這壓抑著的瘋狂的執念,瞧著是風平浪靜的,可這表麵寧和,內心卻是翻湧,於每個靜謐的夜晚不斷反複,重演,折磨著他,讓他頭痛欲裂,讓他生不如死。

從來沒有什麽時間可以治愈一切。

時間,根本不可能改變什麽。

多年過去,這些執念隻會一點點,如滴水穿石,穿透他的心口,他早已經墮入地獄了。

壓抑久了,總會宣泄。

在臨近爆發點的時候。

穆南祁忽然伸手,狠狠捏住她的肩膀,聲音高昂:“為什麽啊!鬱櫻櫻!”

他出聲,帶著絕望:“當年為什麽要見死不救啊!你明明一句話就可以了!我為你死過九次啊鬱櫻櫻!我已經低頭了啊鬱櫻櫻,跪在你麵前的人難道不是我嗎!”

“你都知道士可殺不可辱,我拿鬱庭明威脅你的時候,你不是也割腕嗎!你不是也受不了這屈辱嗎!你以為我就受得了嗎!”

“我從前隻以為你是性格頑劣,我想讓你變好一點,我想讓你乖一點!可你原來就生性冷血,沒有人會去捂著一塊石頭的,鬱櫻櫻!”

這絕望太深刻了。

讓他於此時,他竟然不在乎鬱櫻櫻是否會想起從前。

鬱櫻櫻被他的話所震驚,腦海裏的記憶開始翻湧,隨著他的每個字落下,愈來愈清晰。

可這記憶湧來前,她同樣有些慌張,伸出手去,想拉住他,她想和之前一樣,小聲開口:“穆南祁,你說你不會凶我的,你上次說你錯……”

“錯的人是你!”

穆南祁於此刻驀然打斷她,音量依舊震耳,絕望的氣息席卷了他的全身:“你為什麽一直不承認,這些是你的錯!”

“你為什麽總以為這些都是別人的錯!鬱櫻櫻!”他狠狠抓住她的手,摁在她自己的心口上,句句泣血般,“你捫心自問啊鬱櫻櫻,你沒錯嗎?!”

“你若是不救,當年就不該折辱我!”

“別墅裏的事情還記得嗎鬱櫻櫻,想起來啊,現在想起來啊,鬱櫻櫻,我隻是把當年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對你做了一遍而已啊。”

“怎麽我用你待我的方式對待你,你就這麽恨我?!”

正如他從前所想,有些委屈,是無法言說的。

他快瘋了。

母親的死像是一根刺,永永遠遠地,卡在他的心頭。

散不去。

他在意的到底是什麽呢?

是他傾心鬱櫻櫻,可她心如磐石,無法撼動嗎?

從前的意難平,或許是這樣的。

可他在意的東西,其實太多了,他從前想讓鬱櫻櫻和他互通心意,但殘酷的事實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