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線如溫水潺潺,沈甚低眸後又忽而抬起,他看向她。

鬱櫻櫻也由於聽到這句話,恰好看向他。

四目相對。

於是,她看見,對方這雙溫潤如玉的眸子裏,像是浸染微光,星子墜落其中,鋪蓋,宛若一條小溪流泛著些許粼粼,緊張而又忐忑。

他像是一個害羞且青澀的少年,正初次與喜歡的姑娘示愛。

鬱櫻櫻被他這直白且熱烈的目光所灼傷,她,同樣有些慌亂。

這是第二次,她感受到別人對她表達,堅定而又確信的喜歡。

第一次是衡大遇見的林佐。

那個男孩在電話裏,也曾同她說過類似的話,她記得清楚,當時的她錯愕至極,且又有些歡喜。

“可是。”鬱櫻櫻忽然又有些難過,“我不好的。”

她似乎對自己有過清醒的認知,又許是從小到大沒有真正真心待她好的人,除父親之外。

正如章柔兒所說,沒有人會喜歡她。

鬱櫻櫻無法直視眼前男人的潤眸,她覺得有些燙,便偏過頭去,躲閃:“我真的不好的,從前的我脾氣不好,得罪了許多人。”

她開口,有些難以啟齒:“沒有人喜歡我。”

她繼續:“大家都討厭我。”

她補充:“大家也不想和我玩。”

鬱櫻櫻的聲音漸漸壓低,她沒有看沈甚的臉,並不知曉沈甚的表情,她握住手,藏在這厚重的毛毯之下,捏緊。

她等了片刻後,麵前的男人並未出聲。

於是,鬱櫻櫻捏緊的手開始顫抖。

果然,沒有人會喜歡她,就連沈甚這樣溫柔的人,也會為此退卻。

然而,鬱櫻櫻又開始放鬆,心想著,沒有關係,她一個人也很好。

“有的。”

下一刻,沈甚忽然伸出手,遞到她的跟前,似乎在等著她將手放在他掌心裏。

他道:“我喜歡你。”

男人聲線不變,依舊溫潤,繼續:“從前的你張揚肆意,你活出了大家都羨慕的,最真實的模樣,你沒有後顧之憂,直白地表達自己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那些不願意和你交流的人,是因為她們的家族及身份,不容許她們如此大膽,她們時時刻刻都必須以假麵示人,一旦行將踏錯,將會給她們帶來後患。”

而鬱櫻櫻,不管做什麽,她都不會有任何威脅。

他道:“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櫻櫻,你很好。”

他又道:“這不是你的錯。”

鬱櫻櫻和沈甚相處以來的這些天,她從未聽沈甚說過這麽多的話。

或許是沈甚總有一種天生自帶的魔力,所以他吐露的話語,字字句句,讓人隻覺沁人心脾,沒有任何煩擾。

他所言,並非特意維護,而是自找切入點,進行闡述;他所語,並非虛情假意甜言蜜語,而是徐徐漸進,表達看法。

他總是這樣,恰到好處。

鬱櫻櫻第一次覺得,在沈甚麵前,她無法清冷著這張臉。

她有些著急:“可我脾氣不好,我一發脾氣,就不愛說話,你喊我許多聲,不管怎麽喊,我都不會應你的,我……”

“不會的櫻櫻,”沈甚也是第一次,沒有顧忌風度問題,打斷了她,“我不會惹你生氣的。”

鬱櫻櫻錯愕。

她又繼續:“我有起床氣,被吵醒了會摔東西;我還很難相處,惹急我了我還會罵你,我還會……”

鬱櫻櫻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她看見眼前的沈甚,微偏了頭,似乎在認真傾聽她的話,在心中默默記下這些瑣事一般。

見她不說了,他便溫柔開口:“還有嗎?”

鬱櫻櫻搖搖頭。

沈甚笑了笑,嘴角上揚:“你說的這些,我都會注意的。”

他道:“我不會在你休息的時候吵醒你,你要摔東西,那便摔,你喜歡摔瓷瓶還是書案上的雜物?我都備著。”

他道:“不會難相處的,和你待在一起,我很開心。”

一刹。

鬱櫻櫻藏在毛毯下的雙手開始劇烈抖動。

心中忽升而起的異常迅速放大,叫她無法抑製。

沈甚看不見這些異常,他隻繼續伸著手,對著她,低語:“櫻櫻,你願意嗎?”

她心想,或許穆南祁有句話說的很對,她是個隻愛自己的女人,誰對她好,她就想和誰走。

這是當初,林佐也沒有給過她的感覺啊。

她微垂著的眸裏氤氳水霧,咬緊牙,心口發顫,她其實所求不多的,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隻是,想要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人而已。

而這些天,沈甚待她極好。

如果換成從前,鬱櫻櫻或許不會做出如此草率的決定,畢竟她與沈甚接觸,也才這四天時間罷了。

四天,還不夠真正了解一個人。

可……

她在那棟別墅裏經曆的那些事情,令她如一條被海浪拍打著上岸的小魚,脫水,快要死的時候,有人伸出手,將她接住,又放回了水裏。

重生一般。

而這個人,是沈甚。

鬱櫻櫻從毛毯下抽出手來,慢慢地放在沈甚的掌心,她道:“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這隻小手搭在他的掌心裏,沈甚眼眸微亮。

緊接著,沈甚回答:“會。”

鬱櫻櫻不確定:“很好很好的那種嗎?”

他點頭:“對。”

於是,她開口:“我願意。”

沈甚聽到這回複,這張溫潤的臉龐上布滿喜色,歡天喜地。

他還蹲在她麵前,鬱櫻櫻低下頭,看見他的笑意,於是,她終於拉扯嘴角,露出她久違的,微笑。

鬱櫻櫻本來便生得驚豔,她冷著臉的時候,如寒霜覆身,又如盛開在懸崖陡峭之地的淩霄花,高不可攀,叫人不敢輕易打攪;而她這一笑,如這株花全然綻放,傾城傾國,叫人心動。

“櫻櫻,”他道,“你笑起來真好看。”

鬱櫻櫻不太喜歡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算笑,也是嗤笑,冷笑,諷笑。

沒有如剛才那般的,發自真心的笑。

她聽到這誇讚,便垂下眼眸,笑意經久不散。

這天下午。

沈甚找了許多碟來,是芭蕾舞曲。

他總在摸索著鬱櫻櫻的喜好,但鬱櫻櫻從來沒有開口言明,他問什麽,她都說好。

於是,沈甚隻好變著花樣給她找樂子,什麽好玩的都送上來一遍。

然後,他再從這張清冷的臉上,找出喜厭。

“很好的,我很喜歡。”

鬱櫻櫻照單全收,但當她看見這些碟時,眼眸之中,一閃而過些許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