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秋柔隨他們坐在了紀驍的車上。
紀驍在前排開車，尹念坐在副駕駛，鍾嶼陪著陸秋柔坐在後排。
全程陸秋柔都在好奇賽車的事情，各種問題問個不停，尹念始終保持緘默，把回答問題的機會全都留給了紀驍。
她戴著口罩，盡可能地不回過頭去，不與陸秋柔對視。
“你們平時都喜歡吃些什麽？我讓家裏的阿姨給你們準備。”陸秋柔笑著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尹念看見紀驍的眼睛裏有驚喜。
他們還未回答，鍾嶼小聲道：“阿柔，你今天累了一天，就別再招呼客人了，我和他們都是很好的朋友，下次再請他們來也不遲。”
“不行，我都跟這個男孩子說好了。”
陸秋柔很堅持，還透過後視鏡衝尹念默契一笑。
“鍾叔叔，不要緊的，我們不會待很長時間。”
紀驍透過後視鏡睨了鍾嶼一眼，他用尹念的聲音說話，語調顯得輕快，眼神卻透出壓力來。
但鍾嶼這個男人隻怕不會因為紀驍眼眸微沉透出的壓力給做出任何妥協。
“下次吧！”
果然。
尹念眉一挑。
她悄悄看了看陸秋柔。
兩人的目光在後視鏡裏相遇，就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一樣，陸秋柔突然轉眸對鍾嶼說：“你要是有工作要忙，不必陪著我，我請他們到秋韻山莊去吃頓飯的時間。”
說完，還叫停了車，“就靠邊停吧，你鍾叔叔有司機跟在後麵的。”
“秋柔，我哪裏是有工作，就是怕你太累。”
“你就不怕我太悶嗎？”陸秋柔有大家閨秀的執著，“我今天特別想跟他們共度晚餐。”
鍾嶼最終沒有拗得過陸秋柔，“我來安排吧！”
陸秋柔的神色已經沒有最初那樣高興了，淡淡地閉著眼睛養神。
尹念飛快瞧了瞧紀驍，她見紀驍蹙起了眉頭，忽然意識到紀驍這麽多年不能見陸秋柔，隻怕除了陸秋柔見到他真的會犯病之外，還跟外界的阻撓有關吧？
到底是陸秋柔真的每次一見到紀驍就會犯病，還是有人誇大了這個事情？
“快進來坐，我平時就住這裏，前麵是療養院，後麵是我的獨居所，我不舒服的時候住前麵，舒服的時候住後麵，反正總也逃不開這個地方。”
陸秋柔興致勃勃地跟他們介紹，但眼神深處卻克製不住有黯淡的憂愁。
尹念看了都有些心疼，何況紀驍。
“我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麽，就按照想象中像你們這麽大的孩子喜歡的口味做了一些，你們嚐嚐看，還喜歡嗎？”
餐桌上，陸秋柔起身給他們布菜，她親切地走到他們身邊給他們倒牛奶。
尹念看著桌上的食物，有清蒸蝦、水蒸蛋，有糖醋排骨、去骨魚，都是口味偏清淡易消化的食物，連飲品都是適合孩子長身體的牛奶。
她注意到紀驍雙眸緊緊盯著手中冒著熱氣的牛奶，她意識到這些細節讓紀驍想到了孩童時期。
“很好吃，謝謝。”
尹念摘掉了口罩後，就刻意戴了一頂壓得很低的鴨舌帽，全程她都低著頭，不讓陸秋柔看見她的臉。
好在她從出現在陸秋柔麵前就一直都躲躲閃閃的，陸秋柔隻覺得他害羞有個性，並沒有其他的想法。
陸秋柔坐在紀驍對麵，看著紀驍一口口吃得很香，她高興道：“真沒想到你喜歡吃這些，這些東西都是我隨口說出來的幾道菜，也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好像這個時不時會出現點問題的腦袋裏，藏著這些菜，就是特別想拿出來給孩子們吃。”
“說來也奇怪，你們都是大姑娘大男孩了，我看見你們就是把你們當成孩子，快多吃點，跟我說說，你們小時候都喜歡吃什麽，玩什麽呀？”
陸秋柔不顧著自己吃，專門給紀驍的碗裏夾菜。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們哪裏還記得，你自己也多吃點，別光顧著夾菜。”鍾嶼坐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打斷他們繼續深入交流。
“我喜歡畫畫和練琴。”
紀驍突然開口。
陸秋柔吃了一驚，“怎麽會有這麽乖的孩子，在我的意識裏，我以為孩子都不喜歡畫畫和練琴的，估計都是被爸爸媽媽逼的。”
“小時候不懂事，以為是媽媽逼的。”
長大才知道，媽媽不是逼你，是愛你。
可，等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媽媽明明坐在對麵，卻不敢相認。
紀驍清眸靜靜地望著陸秋柔，眸底卻早已波濤洶湧，情緒被他死死壓在習慣了冷靜的眼睛裏。
尹念頓覺鼻頭發酸，別過頭去。
晚餐結束，陸秋柔有些戀戀不舍，一直送到了療養院外，夜裏的風有些涼意，鍾嶼生怕她著涼，幾次催促，她才轉身回去。
紀驍握著方向盤，久久望著陸秋柔剛才站立的位置沒有說話。
尹念默默摘下了帽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之間天然的默契，我覺得她跟你更親近。”
“謝謝。”
紀驍沒來由的一句。
讓尹念怔了怔。
她抬起眼睛望著紀驍，紀驍也正在靜靜望著她，他眼裏的情緒很多，她試圖想要分辨，看得時間稍微一長，就發現她被陷在了紀驍的眼睛裏。
沉默的空氣中，兩人久久的對視讓狹小的車廂空間溫度驟然上升，尹念意識到呼吸有些淩亂的時候，趕緊轉開了眼眸。
“回去吧，剛才你爸打來電話，明天有一個很重要的簽約，必須你親自到場，我們應該回去準備一下。”
尹念收起了心神，望著前方不見盡頭的路出神，那份被她深埋在心底的不安，因為今天這場賽車比賽，越來越有壓製不住的跡象。
總覺得要出什麽事了？
她忽然轉過眸望著同樣沉默的紀驍，他眉頭輕蹙起，似乎也在思考什麽，尹念忍不住問，“你覺得我們倆身體互換的事情還能瞞多久？”
紀驍眼眸微微閃了一下，“邊走邊看吧，不管將發生什麽，至少我確定一點。”
“什麽？”
“你和我之間，互相有信任，都不會是拋棄對方的那個人，對嗎？”
紀驍最後一句對嗎用的是疑問句，他前麵說得肯定，後麵依然有了疑慮，或者恐懼。
尹念沒有回答，沉默地看向了窗外江麵的風景。
突然，一輛貨車從後麵撞了上來，他們的車驟然偏離了方向，被強大的撞擊力帶出了慣性，連人帶車撞斷了江邊的圍欄，驟然墜入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