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回陶家
在李德仁家小住了十天,陶莞估算著日子也差不多了,且已經過了十五之期,就打算回家去。這段時日在在娘舅家好吃好喝,又不用動手做活,將她的一把骨頭都要養酥了。她想著到家裏又要開始顧著七七八八的雜活,再看看一臉不舍的李德仁與馮氏,笑著對他們道:“舅舅、舅母,我又不是不來了,日後定會常走動的,出來時也沒跟我爹說一聲,這會子回去指不定要被我爹說上一頓,還有弟弟妹妹也沒個旁人照應,家裏忙著呢。”
李德仁對馮氏無奈地點點頭,意思是隨陶莞的意思不要再強求她留下。
李陳氏心裏算計或早或遲都要去一趟老陶家鬧騰一番,這下阿莞回去了,她就盤算著趁這幾天也過去好好說論一番,於是對陶莞執意要回家也沒多加挽留,隻口說:“無妨的,我老婆子身體還硬朗等我孫女來看我一回也不是等不起。”
馮氏見婆婆都打趣起來,她這做媳婦的總不能比婆婆還要過了,隻好妥協道:“那阿莞可要常到舅母家來,我瞧常欣這瘋丫頭也就聽你的,這混丫頭,怎麽你要走了她倒沒了人影?”
陶莞也疑怪怎麽不見常欣的身影,四處張望了起來。其實要說誰最舍不得她走,常欣算是最上心的那一個。從昨晚知道她要走起就悶悶不樂的,往日同榻都要說些悄悄話才睡,昨夜她愣是一個字也說。陶莞躺在她旁邊迷迷糊糊也就睡了過去,半睡半醒間知覺身邊似乎有什麽動靜,伸手一摸就碰上了旁邊枕上的一灘水漬。
常欣見陶莞睜開眼,頓時羞得拉起被子蒙住了頭。其實黑乎乎得哪看得真切,她這麽大的動靜倒是讓陶莞一下子明白過來小丫頭原來是慘兮兮地望著她哭呢。
這個單純真摯的丫頭讓她一下子想起了前世幼時的小堂妹,每次自己去她家小住時來她總是滿心歡喜,等到自己要走時小堂妹也是千般不舍鬧小脾氣,還哭得跟個小淚人似的。後來兄弟姐妹們長大了感情似乎也就理智了些,偶爾小聚也是好聚好散不再過多言語。
陶莞拉回思緒,想起昨晚常欣的反應估計這會她也是在發小脾氣不願來了,轉頭對李陳氏道:“外婆,阿莞下回再來看你。”說著就拿起自己的行李包袱往外走去。
“東西都帶全了?”李陳氏迎上前相送。
陶莞在心裏細數了一遍所有物件,頓了一小會才回道:“全了。”
李陳氏點點頭,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又往身後瞟了瞟還在叮囑李德仁路上小心的馮氏,從兜裏揣出一個沉甸甸的藍布包隱秘、迅速地往她包袱裏一塞,小聲耳語說:“這是外婆給你的零花錢,平日裏想吃啥就買去,見著好玩的也別舍不得花錢。”
陶莞麵色一變,連忙要從包袱裏掏出李陳氏塞進來的東西。
李陳氏對她瞪大眼一視,壓低聲音急促責道:“磨嘰啥,外婆又不是沒那點小錢,就連這幾年給的壓歲錢我老婆子是一個子也沒給你,你趕緊著收下,等會子你舅母來了可別讓她知道。”李陳氏這話是下足了輩分與脅迫,前幾年她自己也是沒幾個銅板,孫子輩的壓歲錢也是剪些銅窗花抵了過去,如今卻拿起這個來說事,陶莞一聽便知她是非要讓自己收下不可了。
陶莞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馮氏,按在包袱上的手漸漸鬆了開來,眼眶微濕地哽咽:“外婆……”
李陳氏笑眼嗬嗬地順了順她的兩根小長辮,輕歎著說:“想你娘小時候我可是整日給編著大麻花辮呢,一日一個樣,現在老了,眼神不行了,頭發絲都瞧不精準兒了。”
“我瞧著外婆的眼神也是準準兒的,哪個不說您的眼神厲害?要不能瞧中這麽好的舅母?”陶莞斂起淚意對馮氏那邊努了努嘴,其實李陳氏給她些梯己錢被馮氏知道了,以馮氏的性子也不會在意什麽,但在李陳氏心中馮氏到底是媳婦,再親近也是有隔閡的。
這邊說著話,那邊馮氏就挽著李德仁走了上來。
“阿莞,舅母昨兒讓你舅去街上給你買了些吃的用的,都給你包好放在牛車上了,等會子你坐上牛車可留著心。”
“嗯。”
一行人把陶莞送了出門,馮氏與李陳氏又在門外張望的許久才相扶著進了屋。
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車上,有一種快意野馬的奔脫之感,陶莞對這樣的車速感到十分滿意。
“娘舅,這是我給常欣縫的香包,裏麵塞著你家存著的龍井跟桂花,勞你捎給常欣。”
李德仁一邊驅著牛一邊用左手接過陶莞遞過來的香包,低頭一瞧便瞧出布料是家中做衣裳剩下的邊角料,他偏頭笑道:“阿莞的針線功夫不似大姊,還要下下功夫哪。”李巧兒當年那女紅也算是小江南一帶出了名的,能織能繡,一雙手真真應了“巧”這個字。
陶莞麵色一紅,原本她就是半路出家的半瓶醋,這下倒是把自己蹩腳的針線活都丟人丟到舅舅家了。
李德仁覷她一眼,又讚道:“這香包的花樣好,上麵繡的是啥?”
其實不過是一些抽象符號罷了,原本她想繡一朵花來著,結果學藝不精針腳沒走好就隻能半道改成這些奇奇怪怪的符號,再加上色彩搭配,就顯得不那麽幹癟反而別有一番韻味起來。
陶莞看著李德仁一副新奇的表情,想了想指著上麵的一個符號回道:“這個是福氣的意思、這個是平安、還有那個是聰慧……”
李德仁被她的連珠話語逗樂了,笑顫著睨她:“敢情這小小的玩意福祿壽喜全趕上了,下回也給舅舅繡一個,舅舅帶在身上逢人就說這是我外甥女給我繡的,讓旁的羨慕去。”
這粗劣的針線活有啥好羨慕的?李德仁這麽說完全是在鼓勵陶莞多花些功夫在女紅上。這女子無才,首當其衝的便是靠手把式,家裏家外沒個一兩手到了年紀就該找不到婆家了。他這外甥女樣貌品行都是沒的說,懂事持家,都說一個舅舅頂個爹,他可得好好為自己最寵的外甥女謀劃一戶好人家。
李德仁一路想著一路樂著不知不覺就到了老陶家。
到了老陶家時,正好趕上張細花張羅著晌午飯,她懷裏還抱著哭鬧的大兒子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陶莞從牛車上跳下,再次走進這個家時竟有了一絲怪異的生疏感。她推開籬笆走了進去,衝正在院裏哄孩子的張細花喊了一聲:“張姨。”
張細花一愣,回頭瞧見是陶莞回來了,且後頭還跟著親家小舅子原想上去噴幾句,但轉念一想自己這段時日可是天天吃著他上回捎來的補品,一下子就軟了下來,禮貌性地招呼:“親家小舅來啦。”
李德仁默不作聲,把牛車上的東西提進了屋裏,又問陶莞:“阿莞,哪個是你的屋?舅給你送到屋裏。”這麽點東西若是明目張膽地放在前屋還不被這婆娘給沒臉皮地順了過去?沒見幾日她倒是養的肥肥潤潤的。
張細花看著他手上提著的兩個包裹,眼睛眯了眯,賠笑道:“阿莞還不給你舅領了去,愣在這做什麽?親家小舅子別忙著走,我去打二斤白幹再去田頭把阿莞她爹叫回來,你們好好敘敘,上回來沒見著你,她爹可是念叨了好一陣。”
李德仁聽張細花這麽說,又覺得自己該見見這姐夫,好好問問他咋把大姊的孩子給整成這樣了,一雙手就沒一處好。是個男人就不該讓婆娘騎到頭上來,以前大姊在他們家就夠遭罪的,這會子又輪到他外甥女了,這丈夫不像丈夫,爹不像爹,陶大友他/媽的哪算個種?
陶莞注意到李德仁的臉色似乎陰沉了許多,以為他還在氣著張細花於是上去扯扯他的衣袖,說:“舅,我屋在後頭,快來吧,提著這些不累?”
李德仁低頭對她勉強笑笑,點頭道:“嗯哪,咱走吧。”
陶莞領著李德仁走到了自己的房間,一打開房門是撲麵而來的黴塵味,且裏麵光線暗得很,一個屋子隻有半點大的窗,裏麵跟貨倉似的堆滿了東西。
李德仁眉頭一皺,捂嘴不滿問道:“這就是你的屋?”
陶莞點點頭,接過他手上的東西提到了凳子上,又折回來要領著他上前屋,李德仁卻停住不走了。
“舅?”
“這屋子就跟豬圈似的,就連豬圈也比這寬敞明亮許多,這樣的地方咋能住人?你爹跟你後娘辦的都是啥破事!有這麽待自己的親閨女的嗎?”李德仁氣得渾身都抖了起來,這樣的屋子是連他家的貨倉都比不上的,那牆又濕又黴,牆上都長苔蘚了,光線又這麽差,老陶家居然也好意思做阿莞的閨房?
“舅,真沒事兒,住哪不是住,我好著呢。”其實有瓦遮頂就算不錯了,她陶媛媛一肚子的墨水在這個東塘村能當飯吃?她剛來時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沒少挨打,所以說人是環境產物,有怎麽樣的環境就會鍛煉出怎麽樣的人。這年頭沒飯吃餓死街頭的也多的是,能有一個家呆著是再幸運不過的事了。因此她說這話絕對不是客套什麽,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李德仁拍拍她的肩無奈歎息搖頭。
陶莞挽著他把他拖到前屋,自己的房間都十天沒人住了,原本就不幹爽現在發黴了也是正常的,江南水汽足,連著下幾天雨衣服曬黴了發臭也是常有的事。
等他們到前屋去時張細花已不見了蹤影,估計是去找陶大友去了,大寶的哭鬧聲從陶李氏的屋裏不斷傳出。都好幾天沒見到弟弟了,他剛剛被張細花抱著她也沒仔細瞧,這會子張細花走了陶莞就有點迫不及待起來,“娘舅,我先去看看小弟弟,你先擱屋裏坐坐。”
“嗯哪,你去吧,把娃抱來我也瞧瞧,指不定還像你呢。”
“好咧。”
陶莞眉眼彎彎地小跑到了陶李氏的屋子,見屋子的門大開著就邊叫“奶奶”邊走了進去。
“奶奶?!”
陶李氏一轉頭,一雙深陷的眼窩讓陶莞驚了驚,怎麽才十日不見她奶奶就憔悴了這麽許多?陶李氏的身子骨向來健朗,這會隻消十日就消瘦了許多,那雙眼睛也是布滿了血絲難道是病了?
陶李氏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淡淡地看著孫女,懶道:“回了啊,快把這小子接過去,我有些不濟了。”
陶莞忙上前接過大寶,問道:“奶奶您身子不爽?”她懷裏的大寶見了她竟全然沒有生疏感,一下子格格笑了起來,陶莞被他的笑聲吸引低頭在他的頰邊狠狠親了一口,嬌笑著對大寶問道:“大寶有沒有想阿大啊?”
大寶睜著幼鹿般黝黑的眼珠子,揮著手蹬了蹬腿。
“咦——大寶想阿大了。”說著又往他的另一邊頰猛地吸了一口。
陶李氏猛地咳幾聲,喉頭似有痰粘住咳不出來,沙啞著聲音說道:“你領著娃去前屋吧,晌午飯我也不大願意吃,現下我先躺躺。”
陶莞有些不放心,眼神猶豫地看著陶李氏顫顫巍巍回到了床上躺下。該不會真病了吧?咳得這麽厲害。
“阿莞,你爹回來了。”張細花的聲音從前屋傳來。“趕緊著去炒二個小菜添上來。”
“噯。”陶莞轉身衝前屋喊,又轉頭對陶李氏道:“奶奶您先歇著,我晚些再來給你送飯。”
陶李氏伸出幹癟、皺巴巴的手揮了揮,示意她退下去。陶莞見她無力搭理自己也就轉身合上門走了出去,心中還疑怪著陶李氏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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