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辭現在是每天準時準點跑到胡同裏瞎得瑟。

他下了課就和季時風回胡同,蹭頓晚飯,寫寫作業,寫完作業季時風給他批改講解,講完了再給他送回自己家去。

“爺!爺!”

這天傍晚,季博文在家裏炒著菜,聽聲兒就知道得瑟鬼又來了,手一抖,菜裏多放了小半勺鹽。

路辭跑進屋,歡天喜地:“爺,我上周小考進步了,我成班裏倒四了!”

季博文簡直無語:“考個倒四還覺得光榮是吧,得不得給你弄個獎狀裱起來啊。”

路辭還樂呢:“我這進步速度真是快得嚇人。”

季博文瞅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書包呢?”

季時風從院子裏進了屋,身上背著一個包,手裏拎著路辭的黃色挎包。

“我包季時風拿。”路辭說,“書包帶子斷了,一會兒季時風給我縫上。”

季博文把菜盛出鍋端上桌,故意給路辭擺臉子:“我們家要吃飯了,你待這兒幹嘛?”

路辭厚著臉皮在餐桌邊坐下:“吃飯啊。”

“沒你的飯,”季博文哼了一聲,“回你自己家吃去!”

路辭耍賴第一名,樂樂嗬嗬地說:“我學曆高、吃得少、長得好,我就在這兒吃。”

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爺就是個嘴硬心軟的紙老虎,成天嘴上說著沒他的份,其實桌上布好的碗筷都是三份的。

季時風見他這賴皮勁兒就忍不住笑,往路辭椅子腿上踢了一腳:“洗手盛飯去。”

·

吃完飯天還亮著,季時風在院兒裏架了張折疊木桌,搬了兩張塑料椅,兩個人麵對麵坐著,邊乘涼邊寫功課。

季時風半小時就把作業解決了,從房間裏拿出初中的舊書,開始給路辭整理知識點。

倒黴蛋這基礎實在是太差了,屬於大考大蒙、小考小蒙的水平,他得從頭開始為倒黴蛋梳理知識體係。

季時風這邊下筆如飛,思維導圖畫了滿滿一頁紙,路辭那邊連一道數學大題都沒做完。

他咬著筆頭苦思冥想,琢磨了半天,愣是什麽也沒琢磨出來,眼珠子忍不住往季時風那頭瞟——

季時風在畫什麽玩意兒,和棵樹似的?

哎有條線畫歪了!季時風怎麽不拿尺子畫!

季時風歎了口氣,他都不用抬頭,就知道這倒黴蛋又在開小差。

“路大富,”季時風指尖敲了敲路辭的練習冊,“能不能專心。”

“這題不會,”分神被當場逮住,路辭幹脆自暴自棄了,趴在桌上直歎氣,“季時風,數學太難了,我做不出來。”

季時風抬起眼皮輕輕一掃,就知道這題什麽思路,皺眉道:“等差數列,昨天剛給你講過,今天就不會了?”

路辭心說昨天講過的東西海了去了,季時風現在每天都要給他講好多好多東西,但知識它就是塞不進去腦子裏呀。

“公式還記得嗎?”季時風問,“默寫我看看。”

路辭想著撒個嬌賣個乖,把這道題先混過去得了。

他一隻手拽著季時風的小指頭,晃了兩下:“季時風,我小考都進步兩名了,能不能明天再學啊?”

“不能。”季時風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路大富,距離高考可還不到一年了,沒有那麽多的明天。”

路辭撇撇嘴,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一隻手摳著桌角。

道理他都明白,可季時風也不能指望他一口就吃成個大胖子呀。

季時風本來就心急,他完全能夠理解林詠梅為什麽一定要求路辭考上大學。

路辭就像是一株種植在溫室裏的樹苗,失去了溫室的庇佑,這株小樹苗必須依靠自己,隻有拚了命的汲取養分,才有可能成長為茁壯挺拔的樣子。

高考或許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高考是向上生長最公平、最直接的那條路。

季時風見路辭這樣蔫兒吧唧的樣子,還以為路辭對學習這事兒根本不上心,一下子更是心急如焚了。

於是季時風冷下臉,語氣裏也多了幾分嚴肅:“路大富,你是不是答應過我,會好好學、用心學。”

路辭抿了抿嘴唇,小聲說:“我有好好學的。”

“這麽簡單的題,”季時風點了點他的練習冊,“昨天晚上剛講過的點,為什麽做不出來?讓你背的公式背了嗎?”

路辭心裏有點委屈,他背公式了,還有季時風讓他背的單詞和課文,他也都背了,昨晚上背到了好晚好晚,但題目怎麽就是不會做呢?

要是擱以前,季時風這麽給他臉色瞧,他早就衝著季時風拍桌子大聲吵吵了,但是現在——

路辭咬了咬下嘴唇,拿起筆:“季時風,公式我都背了,我真的記住了。”

他在稿紙上熟稔地寫下一串數學公式,季時風接過一看,沒有錯。

“我每天都有背書的,你叫我記住的我都記了,”路辭從挎包裏拿出一個筆記本,“我就是記住了還不知道怎麽用,季時風,我有好好學。”

季時風將筆記本翻開一看,全部是路辭抄寫的英語單詞、化學方程式和數理公式,每張紙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跡,有的公式要反反複複寫十幾二十幾遍。

這麽笨的法子,也就這倒黴孩子能堅持下來。

“季時風,我有聽你的話,”路辭認真地說,“我是要和你長長久久在一起的,我會進步的。”

季時風深深看著路辭,眼底眸光微閃。

經曆了這麽一遭,倒黴蛋還是那個倒黴蛋,一如既往的真摯又誠懇,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心裏想什麽,嘴上就說什麽。

但季時風敏銳地覺察到,倒黴蛋好像有什麽地方已經悄悄地改變了,他在用更加鄭重、堅定的方式對待他們的感情。

季時風心頭一暖,沉聲道:“路大富,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

“你是為我好,我知道的,”路辭搖搖頭,又吸了吸鼻子,“那以後要是我寫不出題,你不能再對我這麽凶了,我都要委屈死了。”

“行,我保證。”季時風揉揉他的頭發,“以後我們慢慢來,每天學一點兒。”

兩個人坐在院子裏相視而笑,小路毛甩著尾巴,圍著他們一圈圈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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