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辭在教室裏有件小毯子,帶帽子的那種,平時睡午覺蓋的。

季時風到教室取來毯子給路辭披上,再把毛絨絨的帽子為他戴上,牽著他的手腕出了廁所。

廁所門外聚集了不少人,陳放、陳卓、悠悠他們都在。見路辭總算出來了,陳放一臉擔心,嘴唇動了動,開口想要說什麽,季時風對他搖了搖頭。

路辭垂著頭,從寬大的帽簷下看見好多雙鞋,他知道都是關心他的同學們,但他現在沒臉麵對他們。

“路兒——”陳卓是個不會看眼色的,“你咋樣了?”

路辭聽見陳卓和他說話,忽地心裏一揪,不自覺地握緊了季時風的手。

季時風的拇指在他虎口位置輕輕摩挲,接著不動聲色地往前站了半步,將路辭擋在身後。

視線裏出現了季時風寬廣的肩膀,路辭悄悄鬆了一口氣,將額頭輕輕點在季時風肩上。

陳卓還在嗷嗷:“你怎麽濕透了啊?靠!季時風打你啦?你沒事——嘶!悠悠你掐我幹嘛!”

季時風一臉無奈,衝陳放使了個眼色。

陳放會意,一隻手勾著陳卓肩膀,另一隻手捂著他的嘴:“走走走,打球去!”

“路兒都這樣了你他媽還打球——操!你們幹嘛!”陳卓嚷嚷著被幾個人架走了。

“你傻逼啊!你他娘的少說兩句!”

“不是,你們沒看見路兒全身都濕漉漉的啊——靠!誰又掐我!”

“這傻逼沒救了,趕緊抬走,快快快!”

同學們吵吵鬧鬧地離開了,路辭聽著他們的聲音,緊繃的肩背一點點放鬆了下來。

他的額頭在季時風肩上輕輕蹭了蹭,這一刻他清楚地感覺到有什麽從他的心口處湧出,像是一股溫暖、平和的水流,在他的血管中遊走,澆熄了他身體裏燃燒的烈火。

季時風覺察到他的小動作,笑道:“哭得眼睛都腫成小豬了,現在高興了?”

路辭又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腦袋,鼻子塞住了,喉嚨也難受,於是他哼了兩聲。

“還哼哼,”季時風轉身,微微彎下腰,一隻手掀起路辭的兜帽,看著他戲謔道,“果然是小豬。”

路辭癟著嘴,迅速把帽子拉了下來。

他現在這麽狼狽,才不想讓別人看見,季時風還偏偏要掀他的帽子,鳥人一個!

“好了大富小豬,”季時風不逗他了,拍拍他的腦袋,征詢他的意見,“先去我那兒?””

“嗯。”路辭點點頭,接著立即又開始猶豫,“可是爺不想見到我……”

“別瞎想,他可惦記你呢,”季時風說,“早上還問你這幾天怎麽樣。”

路辭不敢相信:“真的?爺還喜歡我嗎?”

“騙你幹嘛,”季時風牽著路辭,帶著他走,“他喜不喜歡你,你不是最清楚了。”

·

回教室簡單收拾了包,兩個人打車回了胡同。

季博文見路辭渾身濕透了,也沒說什麽,拿了條幹毛巾遞給路辭。

路辭把自己擦幹淨了,吃完飯就到院子裏坐著,懷裏抱著小路毛發呆。

季時風在廚房洗碗,季博文站在屋門邊,瞅瞅院子裏出神犯傻的那個,又瞅瞅屋子裏若無其事的這個,哼了一聲,對季時風說:“你不出去陪陪?”

“先把活兒幹了,”季時風拿布把碗裏的水擦幹淨,“免得有個老頭兒又覺著我隻顧對象不顧家裏。”

“甭說得你自個兒多聽這老頭話似的,”季博文沒好氣地瞪著他,“這老頭兒還讓你和你對象趕緊分手呢,你聽進去了嗎?”

“分手辦不到,”季時風透過窗戶,看了眼院子裏路辭消瘦的背影,“這老頭兒要我分手,那不就是要我的命。”

他用戲謔的口吻說的這話,但任誰都能聽得出他語氣裏的認真堅定。

季博文眉頭一皺,罵也罵得夠多了,罵累了,搖搖頭,轉身進了屋。

·

路辭坐在院子裏看月亮,今天晚上月亮特圓特大,高高掛在天上,白胖胖的,看起來特好吃。

懷裏的小路毛忽然興奮起來,汪汪叫了兩聲,接著身邊坐下來一個人。

“看什麽呢?”季時風問他。

路辭一根手指比著天:“月亮。”

季時風把他的手往下按:“不能用手指月亮,小心耳朵被割了。”

路辭衝他皺皺鼻子:“月亮上有嫦娥,嫦娥是個好神仙,不會割我耳朵,我不怕。”

“保不準嫦娥就喜歡吃小豬耳朵。”季時風說。

“嫦娥才不吃豬耳朵,”路辭不樂意了,想了想還是不對,趕忙瞪大雙眼,“你才是豬!”

季時風低笑出聲:“嫦娥不愛吃豬耳朵,我愛吃。”

路辭還沒反應過來呢,他的耳垂就被季時風溫熱的唇舌含住了。

季時風輕柔地吮吸著路辭圓潤的耳垂,接著一點一點地啄吻路辭的耳廓,直到把路辭瑩白色的耳朵親得通紅,他才壞笑著說:“還說不是小豬耳朵,熟了。”

路辭心跳如擂鼓,臉頰一陣陣的燙,忽然耳垂上傳來一陣刺痛,路辭“嘶”地倒吸一口涼氣:“你咬我!”

季時風衝路辭伸出手臂,露出小臂上一個清晰的咬痕,理直氣壯地說:“你也咬我了。”

路辭看到那個咬痕,一圈壓印清楚可見,可見當時咬得有多用力。

他心裏不是滋味,心疼地捧起季時風的手:“疼不疼呀?你怎麽不把我推開?”

“疼,怎麽不疼,”季時風學著路辭平時的樣子,皺著眉裝可憐,“都咬成這樣了,能不疼麽?”

路辭頓時慌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們去開點止疼藥吧,要是發炎了怎麽辦……”

“你親親我,”季時風說,“多親幾下就不疼了。”

“你怎麽這麽討厭啊,鳥人一個!”

路辭氣得咬牙,季時風這鳥人又拿他開涮!

他作勢又要一口咬下去,牙齒碰到季時風手臂的霎那,還是不舍得,嘴唇親親碰了碰那個咬痕,還往上麵吹了幾口氣。

季時風笑了,一隻手將路辭攬在懷中,另一隻手牽過路辭,將路辭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

“這兒疼,不親會兒是好不了了。”

他聲音低沉,認真地注視著路辭。

月色下,路辭清楚地看見季時風漆黑的瞳孔中藏著的究竟是什麽,不是震驚、失望和憤怒,而是包容、疼惜和愛。

他眼眶一熱,雙臂環抱住季時風的脖子,側臉貼著季時風側頸,深深吸了一口氣。

“季時風,對不起,對不起……”路辭一遍遍地重複這三個字。

季時風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無論路辭說多少次,他都耐心地回答:“沒關係。”

“我好像生病了,季時風,”路辭在這樣溫柔的月色下,忍不住將一顆心剖開給季時風看,“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我看見陳放他們,就想起那天……我還覺得他們都在可憐我,我說了很不好的話,我讓大家都傷心了。季時風,我病了對嗎?”

他喪失了去愛別人的能力,也不知道怎麽麵對別人的愛。

他不敢接受別人的好意,也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心。

“路大富,每個人都會生病的,我也會,”季時風捧著他的臉,視線定格在路辭茫然的臉上,“你很快就會好的,相信我。”

“嗯,”這一次,路辭沒有再猶豫,對著季時風堅定地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季時風,我最相信你了,你會治好我的。”

“傻子,”麵對路辭毫無保留的信任,季時風也不禁喉頭一哽,“那我們約好了,以後你不知道怎麽做的時候,你就看我,我比1,你就說‘對不起’,我比2,你就說‘謝謝’,好不好?”

“1是對不起,2是謝謝,”路辭低聲重複了一遍,“記住了。”

季時風親吻路辭的額頭:“好乖。”

路辭終於露出了這些日子來第一個真正的笑容,他牽起季時風的一隻手,豎起季時風的食指,接著認真地說:“季時風,對不起。”

不等季時風回答,路辭接著豎起季時風的第二根手指,再次鄭重地說:“季時風,謝謝。”

季時風心軟得一塌糊塗,緊緊擁住了路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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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雙更!

後天這part就結束,元氣大富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