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牧,這樣能行嗎?”路辭抓耳撓腮。

“就得這樣,”方牧邊往路辭腦袋上纏紗布邊說,“小路哥哥,我看過的言情小說比你吃過的鹽還多,愛情都是從憐惜開始的,你得讓季時風憐惜你啊!”

路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半個腦門都被紗布裹著,不太確定:“這樣他就能憐惜我了?”

方牧自信地說,“那當然,你都傷成這樣了,他要是不憐惜你,他就太沒良心啦!”

路辭一看也是,他這招人疼招人愛的小腦瓜都裹成這樣了,可太惹人憐惜了啊。

“那你給我係個蝴蝶結,”路辭傻笑,“弄好看點。”

“好嘞!”方牧給路辭打了個蝴蝶結,拍拍手。

路辭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謔,真是個柔弱不能自理的病中美少年啊。

“行,那我走了,我追愛去了,我爸媽要是問你我去哪兒——”

“我就說你去書店看書了!”方牧拍胸脯,“放心吧小路哥哥,包在我身上!”

路辭朝他比了個大拇指,穿上外套就溜了。

·

路辭住院這幾天,方牧一直在陪他。

前天晚上,路辭和季時風打完視頻,在邊上啃蘋果的方牧忽然問:“小路哥哥,你喜歡季時風啊?”

路辭下巴都掉了,惴惴不安地觀察方牧的反應:“你、你你你、你怎麽知道的啊?”

方牧沒有流露出絲毫反感、鄙夷、厭惡的情緒,很自然地說:“看出來的呀。”

路辭看他神色如常,鬆了一口氣。

知道就知道吧,反正牧牧是他自己人,不管怎麽樣都會站在他這邊兒的。

“這才幾天啊,你就看出我喜歡季時風了,”路辭自我感動,“牧牧,看來我對季時風真是愛得很深啊。”

“那倒不是,我二年級就開始看言情小說了,”方牧哢哢啃蘋果,“就村裏那個盜版書店,裏麵的言情小說我都看過,裏麵的主角談戀愛之前都和你一樣。”

路辭含蓄地問:“什麽樣兒啊?”

難道是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樣招人疼招人愛?

“浪顛浪顛的,”方牧精準評價,“又愛**又愛發癲。”

他小路哥哥這幾天住院也不消停,一會兒裝柔弱,給季時風發語音嗷嗷叫,說塗藥疼死了吃藥苦死了打針紮死了反正就是要死了;一會兒裝可憐,在手腕上畫條紅線拍張照,說你不來探病我就不想活啦;一會兒又裝可愛,撅個嘴發個自拍,配文是生如夏花之燦爛,比不上十八歲招人疼招人愛大男孩燦爛……

總之就是一天能念叨八千多遍的季時風,方牧就是個傻子,這麽幾天下來也發現貓膩了。

“牧牧,那你覺得我和季時風有戲嗎?”路辭問。

方牧嘬蘋果核,想也不想就說:“沒戲。”

他才不想小路哥哥和季時風在一起呢,季時風好冷酷,凶巴巴的,還特強勢。

之前在村裏他們一起吃晚飯那回,小路哥哥不吃蔬菜被季時風訓,小路哥哥過馬路不看路被季時風訓,小路哥哥踹大鵝屁股被季時風訓……忒霸道,控製欲忒強。

這還沒在一起呢就這樣,往後真在一起了,那還得了,小路哥哥不得被管死啊!

路辭蔫兒巴了:“為什麽沒戲啊,我倆就那麽不般配嗎?”

方牧說:“他冷冰冰的。”

路辭反駁:“他也有不冷冰冰的時候!”

方牧說:“他對你那麽凶。”

路辭不樂意了:“他也有不那麽凶的時候!”

方牧說:“他不尊重你,不好好喊你的名字。”

一口一個“倒黴蛋”的喊著,這外號好不吉利,季時風真是一點兒都不尊重小路哥哥!

路辭歎了口氣,一臉惆悵:“確實,就名字這個事兒來看,他真的太不尊重我了。”

方牧猛點頭:“嗯嗯!”

“他總叫我原名,這確實是個問題,以後要引發家庭矛盾的。”路辭憂心忡忡,又開始為季時風開脫,“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罪魁禍首還得是我爸,非要給我起個名兒‘路大富’,呸,什麽破名兒啊!”

方牧無語了:“……”

他指的是季時風總叫路辭“倒黴蛋”啊,誰他媽說原名的事兒了!

既然小路哥哥已經誤入歧途,並且迷途知返的可能性很小,方牧也不再勸了:“小路哥哥,那你努把力,也不全沒戲。”

路辭來勁兒了:“我努力,必須努力!牧牧,你看書多,你說說,我怎麽努力啊?”

·

努力的結果就是,路辭坐在公交站台邊的板凳上,風呼呼地吹,吹得他瑟瑟發抖。

路辭吸了吸鼻子,日他個鳥人季時風,怎麽還不來憐惜他啊!

經過他這幾天各種旁敲側擊的謹慎打探,已經初步摸清了季時風的打工規律。

今天周二,下午一點半到三點半,季時風會在湖苑小區做家教。

並且由於天氣太冷,季時風近期都不騎共享自行車,而是坐公交回家。

結合高科技手段——電子地圖,再加上縝密的分析——湖苑小區附近就這一個公交站,路辭判斷出季時風會在這裏坐公交回家。

然而這都三點五十五了,季時風下課都二十幾分鍾了,他怎麽還不到啊!

路辭冷得受不了,踮起腳朝湖苑小區張望,小區門就在東邊一百來米,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就是沒有季時風。

小區門口還停著一排共享單車,藍的綠的黃的,整整齊齊怪好看的。

媽的,季時風別是今天騎自行車回家了吧!

他拿腦門“哐哐”撞公交站牌,本來還想給季時風一個驚喜的,結果人季時風走了。

鳥人季時風,就那麽喜歡兩輪車嗎,摩托車好歹能給他留下點兒尾氣,自行車真他媽連個屁都沒有啊。

·

“小夥子,”有個好心的大爺騎著自行車過來,關心道,“你沒事兒吧,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挺清秀一小帥哥,腦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冰天雪地裏坐在這兒半小時裏,孤苦伶仃,挺招人疼的。

路辭挎著臉:“爺爺,不用了,我剛從醫院出來,謝謝您。”

大爺歎氣:“我看你這也怪可憐的。”

路辭反倒有點興奮起來了,問道:“我看著真可憐啊?”

“可不是嘛,太可憐了!”大爺騎著車走了,嘀咕道,“好好一孩子,原來是腦子有病……”

路辭吸了吸鼻子,再可憐又怎麽樣,季時風也看不到了。

這感覺就相當於擦了黑板但是老師沒看到,忒失落了。

路辭剛想打個車回家,轉念一想,現在就走這也太虧了吧,必須讓季時風知道他今天所付出的努力,讓季時風感動。

於是路辭自拍一張,照片裏帶上了公交站牌,拍完照後發朋友圈,配文——

【可憐的十八歲大男孩一枚。】

發出去還在評論裏補充說明一句:依舊英俊有錢招人疼招人愛。

·

朋友圈剛發完,一陣風刮過,路辭又吸了吸鼻子,再用力吸兩下,再吸兩下——

糟糕,鼻涕掛不住了,要掉下來了。

路辭出來得急,沒帶紙巾,渾身上下就沒有能擦鼻涕的。

他走到角落,背對著馬路,左右瞅瞅,站台上沒人。

剛想偷偷摸摸用衣袖擦擦,抬起手了,路辭又覺得不行,這羽絨衣老貴了,一萬多一件呢!

反正季時風也不來了,他裝可憐也沒人看,於是路辭把頭上纏著的紗布一扯,拿紗布重重擤了下鼻涕。

這下好了,鼻子也不癢了,呼吸也暢通了,真是排出鼻涕一身輕鬆啊!

路辭揉了揉鼻涕布,剛想扔,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路大富,偷偷摸摸的,幹嘛呢?”

“……”

路辭後背僵硬,他娘的季時風這鳥人怎麽這時候來了,還不如不來呢!

季時風憋著笑,曲起手指敲了敲公交站牌:“前麵這位,請問你是路大富嗎,不是的話我走了。”

路辭一聽他要走,連忙手忙腳亂地把紗布往頭上胡亂一套,轉過身,捂著嘴咳了兩聲,裝柔弱:“季時風,我好可憐啊……”

小倒黴蛋穿著一件白色長款羽絨服,從脖子嚴嚴實實捂到腳踝,和隻蠶蛹似的。

腦袋上翹著小揪揪,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整個人就是個元氣滿滿中氣十足,實在看不出哪兒可憐了。

非要說的話,就是腦門上套著一團白布是怎麽回事?

季時風雙手抱臂,下巴一抬:“你這什麽造型啊?哪兒撿來塊破布?”

“我受了這麽重的傷,你看不出來啊!”路辭急了,“我腦震**!震**成這樣了你都不來看我,你真是——”

靠,鼻涕又來了!

路辭重重吸了下鼻子,吸得太用力,上半身都有點後仰了,還是沒吸住。

怎麽辦怎麽辦,用紗布擦鼻涕就不能裝可憐了,不擦鼻涕就要丟臉了,真是個十分艱難的抉擇啊。

路辭權衡了一下,認為魚與熊掌可以兼得,於是著急地問季時風:“季時風,我能用你袖子擦下鼻涕嗎?實在憋不住了!”

“……”季時風真拿這倒黴孩子沒辦法了,從口袋裏拿出紙巾,走過去捂著路辭鼻子,“用力。”

路辭抬起頭讓季時風給他擦鼻涕,離得近了才發現,季時風怎麽有點兒喘啊,就和剛做完劇烈運動似的。

“季時風,你怎麽出來這麽晚啊,你不是三點半就下課了嗎?”路辭撇嘴。

“沒晚,我一下課就出來了。”季時風把紙巾扔進垃圾桶。

“那你這個點才到?!”路辭抱怨,“我都等了半個多小時了。”

“路大富,你知道我在哪兒上課嗎?”季時風好整以暇。

路辭往東邊一指:“湖苑小區啊,你微信上和我說的。”

季時風頭都大了,揪著路辭耳朵:“仔細看看清楚,這是什麽小區?”

路辭睜大眼:“湖——我操,怎麽是瑚苑小區!”

倒黴孩子,是個文盲就算了,連字兒都能看錯。

“湖苑小區在西邊,兩公裏。”季時風給了他一個腦瓜崩,“腦殘。”

“這兩個字長這麽像,不怪我看錯呀!”路辭沮喪了,原來他努力努力白努力。

垂頭喪氣了沒一會兒,路辭心念一動,仰頭看著季時風,目光灼灼:“那你怎麽來這兒了?你腦袋上還冒汗了,你跑過來的?”

季時風有些不自在地撇開頭:“沒有,我閑著沒事幹,到處散散步,瞎溜達,碰巧溜達到這邊。”

前兩天倒黴蛋表現得太明顯,打聽他在哪兒打工,打聽他什麽時候下課,打聽他下了課怎麽回家,昨天還特地囑咐他今天下了課要留意留意身邊的景色,尤其是留意留意公交站有什麽人,說不定會有一個大驚喜呢!

這麽一說,傻子也知道路辭今天要來公交站等他下課了。

季時風真是服了這倒黴孩子,準備驚喜還帶提前劇透的。

雖然已經知道了倒黴蛋要幹什麽,季時風還是期待了一整天,以往他下了課還會給學生多講幾道題,今天一到點,他迫不及待地就走了。

在公交站等了十來分鍾也沒等到這倒黴孩子,季時風有些失望,心想也許太冷了,倒黴蛋那麽懶,又那麽畏寒,可能今天就不出門了。

就在這時候,手機發來提醒,他的特別關注剛剛發了朋友圈,點開一看,倒黴孩子可憐巴巴的,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季時風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一刻也沒停,一路跑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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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富:大家最近為什麽隻看不評論了,是不愛我了嗎(往頭上纏紗布裝可憐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