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上學是上學,路辭上學是在學校擺弄三層小別墅。

語文課,他把別墅第一層的藍筆挪到第二層,把第二層的熒光筆挪到第一層;

物理課,他用別墅第三層的塗改液,在書桌上“噠噠噠”寫了首《靜夜思》;

政治課,他把腦門上的海綿寶寶發卡摘了,換了個派大星發卡,接著把海綿寶寶夾在他的斜挎包上;

曆史課,他對著挎包左瞅瞅右瞅瞅,海綿寶寶是黃的,挎包也是黃的,放一塊兒太不顯眼,於是他又把海綿寶寶從包上摘下來,卡在翻領襯衣領口。

翻修了一遍小別墅,路辭累了,一下課就趴桌上睡覺。

外頭好像開始下起雨,淅淅瀝瀝的,聽著真助眠。

趴了一小會兒,路辭迷迷瞪瞪中夢見自己在雨中當古惑仔,拎著根棒球棍走在學校裏,脖子上掛個隨身聽,外放著金曲《亂世巨星》。

他在叱詫風雲的BGM中穿行,這個學校是他罩著的,見到他的人都恭恭敬敬喊他一聲“路大哥”。

真他媽的酷斃了!

“路大富。”

一連串的“路哥”裏,忽然混進來一聲“路大富”,路辭氣個半死,哪個傻逼膽大包天,敢直呼他的原名?

媽的,這傻逼要倒黴了,倒大黴!

“路大富。”

這傻逼喊一聲不夠,竟然還喊第二聲!

路辭操起棒球棍,拍案而起:“在你路哥麵前造次,是誰想挨揍?”

·

於是,在全班人的注視中,路辭手裏舉著金屬文具盒,腦門上頂個小辮兒,夾著個派大星發卡,從座位上“噌”一下站了起來,還大言不慚地自稱“路哥”。

陳放和他是發小,最不給他麵子,“噗嗤”笑出了聲:“路兒,你睡魔怔了吧?”

路辭悻悻地放下文具盒,又揉揉臉蛋,還以為是做夢呢。

“路大富”這名兒真是給他留下太大的心理陰影了,夢裏都有人想加害他。

季時風提溜著路辭的考卷,從講台上晃了下來,把試卷放路辭桌上,一根手指在桌麵上點了兩下,眼底帶著些促狹:“路大——”

路辭“哐當”一下坐倒在椅子上,原來不是夢,真有人想加害他!

季時風故意停頓一下,緩緩道:“——哥,卷子。”

什麽路大哥,誰他媽是你路大哥!

哪天這學校要真成他罩著的,他第一個就把季時風揍一頓。

路辭羞憤難當,“啪”一下把卷子翻了個麵,倒扣在桌上,惡狠狠地說:“你偷窺我隱私!”

這紮小辮的前桌太可樂了,季時風挺無辜:“姓名欄這麽寫,我就這麽念了,不知道是你。”

路辭抓狂:“那你念兩遍幹嘛?”

季時風聳聳肩:“第一遍你沒醒。”

路辭咬牙切齒:“那你就不能直接把卷子拿給我?”

季時風耐心快到頭了:“我不知道那是你。”

路辭睜著一雙圓溜眼睛瞪他:“那你念兩遍幹嘛?”

“……”季時風懶得搭理他,回座了。

感覺路大富這人就和這名字似的,又逗又腦殘。

全班四十三人,除了路辭和季時風,剩下四十一個都在偷笑。

想必全班人都聽到了。

路辭把試卷揉揉,胡亂塞進挎包,仰麵癱在椅子上,生無可戀了。

學委安慰他:“小路,別傷心了,我們還是最愛你。”

“你們愛的是路辭,”路辭雙眼無神,“不是路大富。”

學委笑得渾身哆嗦:“那不都是你麽?”

路辭擺擺手,蔫兒吧唧地趴在窗沿上:“讓我靜靜,我憑欄聽會兒風雨。”

“那你靜吧,”學委貓腰從他抽屜裏順走一包芒果幹,“這我吃了啊。”

·

下節體育課,下著雨沒法上,李平書就搶了體育上數學,給他們發了套卷子寫。

路辭做了幾道選擇題就累了,接著趴窗沿聽風雨。

“小路,趕緊寫題。”數學課代表被李平書叫到講台上維持秩序,見路辭腦袋擱窗台上放空,問道,“你幹嘛呢?”

“惆悵著呢,”路辭用眼角瞟後邊的季時風,故意大聲說,“有人傷害了我,還拒不認錯!”

“誰傷害你了啊?”學委轉頭問,“我們幫你出氣!”

“對啊路兒,”陳放也嚷嚷,“你咋就惆悵了?”

朋友們的關心讓路辭心裏舒坦了點兒,他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季時風充耳不聞,寫完一麵卷子,翻到另一麵。

“我操!一中學霸就是牛,做這麽快!”陳放驚呼。

學委倍感壓力,立即轉回頭,“唰唰唰”寫題去了。

路辭撇嘴,全班人都被季時風帶跑了,沒人關心他了。

媽的,遇到季時風這一天下來,什麽好事沒有,光倒黴了!

他繼續聽他的風雨,聽著聽著腦袋就往一邊倒。

一張卷子寫完,季時風呼了一口氣,扔下筆,抬眼就撞上一張睡著的側臉。

心真大,趴窗戶邊也能睡著。

路辭歪著頭閉著眼,呼吸很輕,睫毛很長,皮膚很白,睡著了不嘰嘰喳喳,不鬧騰,挺好看。

季時風打量著路辭的臉,不知不覺,連自己的呼吸也放低了。

下一秒,路辭嘴角溢出來一絲晶瑩透亮的**,他咂咂嘴,“吸溜”一聲又給吸回去了。

季時風扶額,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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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學,雨下更大了,嘩啦啦的,就和老天爺往下倒水似的。

季時風早上走得急,想著要帶傘,結果還是忘了。

他查了實時天氣,說半小時後雨能小點兒,於是就在一樓走道裏等著。

路辭拿著把透明雨傘,從樓梯上晃悠下來,晃到季時風身邊,特囂張:“倒黴了吧?我可警告過你了。”

季時風見他這得瑟樣兒,立即想到那張座位表上寫著,誰念原名誰倒黴。

“有傘的人可要回家了,沒傘的隻能傻站著。”

路辭一按鈕,透明雨傘“嗒”一下撐開了。

季時風心裏忍俊不禁,臉上憋住了,麵無表情地說:“有傘的人趕緊回家,別被沒傘的把傘搶了。”

路辭趕緊護住雨傘:“想得美!”

說完,他撐起雨傘下了台階,在雨了走兩步,又走回來。

“你今天都喊我路大哥了,不和你計較,”路辭站在比季時風低一級的台階上,“你去哪兒啊,我送你吧。”

“你這小傘,能撐下兩個人嗎?”季時風說。

“那怎麽不能,”路辭轉了轉傘,意有所指道,“我這傘和我這人一樣,大氣著呢!”

他這麽一轉,水珠子全濺到了季時風衣服上。

雨沒淋到,先被這家夥淋了一身。

“不用,你自己走吧,”季時風說,“你小辮兒都濕了。”

路辭這小傘裝不下兩個人,他要騎自行車回家,路辭也送不了他,不順路。

熱臉貼了個冷屁股,這人真冷酷,這種時候還不忘嘲諷他紮小辮。

路辭生氣:“那算了,要不給你留個別的遮雨的。”

季時風雙手插兜:“什麽?”

路辭從衣領上解開海綿寶寶發卡,遞給季時風:“別在頭上,多少能遮點兒。”

他趁季時風不注意,一踮腳一抬手,迅速把發卡夾在了季時風劉海上。

路辭夾完了又犯慫,邊哈哈大笑,邊撐著傘跑遠了。

藍色帆布鞋踩起水花,嘩啦啦的。

季時風黑著臉,摘下頭發上的海綿寶寶,再看看路辭跑遠的背影,沒忍住勾唇笑了笑。

發卡和主人一樣,怪傻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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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大富,有錢,什麽都不缺,就缺海星和評論(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