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晚上,說到底什麽事兒都沒有,幾個人各回各家。
“先撤了啊,我爸給我打電話了。”費欽打了輛車先走了。
季時風看了眼路辭,倒黴蛋正捧著他哥手掌心檢查傷口:“哪兒呢?”
路易拍了下路辭腦袋:“你瞎啊,這兒!”
路辭眯著眼仔細瞧,總算看見一條指甲蓋那麽長的破皮,連血都沒出。
“就這還想騙我一個腎呢,”路辭嘟嘟囔囔,“路小富,可真有你的,浪費我感情。”
季時風聞言低下頭,彎著嘴角笑了笑。
怎麽一和這倒黴孩子掛上鉤,再無語的事情也能變得又腦殘又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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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那邊倆兄弟開始鬥嘴,你一言我一語的,路易說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我連挨三天揍,還不都是為了給你出氣。
路辭滿臉不樂意,嚷嚷道:“你才白眼狼,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來醫院找你的!”
一邊看戲的季時風:“……”
坐他的車怎麽就成“冒生命危險”了,這倒黴孩子還真是小白眼狼!
馬一陽用手肘撞了下季時風:“走唄?”
季時風點頭,從褲兜裏拿出摩托車鑰匙:“我借了輛車,得先還回去,你怎麽說。”
“我和你一塊兒,”馬一陽打了個哈欠,“我和家裏說了,晚上去你那睡,省得我媽問東問西。”
“成。”季時風下巴一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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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辭和路易正吵著架,餘光瞥見季時風的背影,他拔腿就追了過去。
路易喝了一聲:“路大富!你死哪兒去!”
路辭沒搭理他哥,對著前麵那個高大的身影喊:“季時風,你等等呀!”
路易被這歪屁股的便宜弟弟氣得肺都炸了,把怨氣轉移到了季時風身上,惡狠狠地吼道:“季時風,你別得意,你死定了!”
“哎呀你就別嚷嚷了,”路辭邊追季時風,邊扭過頭瞪路易,“要不是我這件事兒能私了嗎,你趕緊先打上車!”
路小富這哥當的,真讓他操心!
“……”被弟弟凶了的路易重重踹了一腳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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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辭跑到了醫院門口,季時風正彎腰給摩托車開鎖。
路辭小跑過去:“你要走了?”
“不然呢,”季時風直起腰,“住醫院啊?”
他抬起頭,路辭才發現季時風指間夾著一根香煙,隔著一點火光和嫋嫋升起的淡霧,季時風的臉在黑夜裏顯得格外深邃,路辭有點兒看迷愣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季時風抽煙,路辭愣了兩秒鍾,張著嘴“哇”了一聲,愣愣地說:“你怎麽抽煙啊……”
“你出來幹嘛,都幾點了,趕緊跟你哥回家,”季時風指尖撣了撣煙灰,見路辭一臉呆樣,半真半假地調侃道,“我是因為鬧了事才轉學的,你以為我是什麽三好學生?”
他以為路辭是反感抽煙的人,剛想把煙掐了,沒想到路辭目光一亮,躍躍欲試地跳了兩步:“酷死了,給我也來一口!”
以前看別人在校門口聚眾抽煙覺得特非主流,怎麽季時風抽煙就這麽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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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殘,”季時風把湊上來的倒黴腦袋往外推,趕緊把煙掐了,沒好氣地說,“來什麽來,躲遠點兒。”
路辭“唉”了一聲,幽怨地瞥了季時風一眼。
季時風的煙不分他抽,那他自己買煙去!
季時風看他眼珠子滴溜溜轉悠,就知道他打什麽歪主意:“路辭,你要是讓我發現你吸煙——”
路辭一臉無所畏懼:“你能拿我怎麽著吧?”
季時風笑得特痞,拋了拋車鑰匙,眼裏滿是謔意:“我就讓全校都知道你叫路、大、富。”
“卑鄙!無恥!下流!”路辭恨得牙癢癢,邊跺腳邊無能狂怒。
“讓讓道,”季時風忍著笑,“你站這兒車出不去。”
路辭哼哼了一聲,忽然心念一動,雙手撐著摩托車坐墊,踮起腳,鼻尖湊到季時風下巴邊,,用力嗅了嗅。
季時風忽然渾身一僵。
他和路辭中間隔著一輛摩托車,路辭身上有種好聞的水果香氣,應該是洗發水的味道,淡淡的,讓他好癢;路辭腦袋上的小揪揪從他鼻翼蹭到側臉,毛茸茸的,讓他好癢;路辭的鼻息順著他的下巴撲灑到側頸,暖暖的,讓他好癢。
季時風喉結重重滾動了一下,指尖和過了電似的酥麻,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既舒服又難受。
他抿了抿發幹的嘴唇,一隻手掐住路辭臉頰,把路辭推開,沉聲說:“路大富,你是不是找死?”
路辭完全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挺陶醉地嘿嘿笑:“吸不上真煙,我吸點兒二手煙。”
“滾蛋,”季時風莫名有點煩躁,撇開頭不看路辭,“找你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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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一陽去對麵小超市買水,叼著煙晃悠回來,就看見那紮辮子的小孩兒圍著季時風轉悠,笑得眼睛彎彎,和朵向日葵似的,挺可愛又挺傻缺,一張嘴叭叭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關鍵是季時風也沒有不耐煩,雖然臉上冷冷淡淡的沒表情,但馬一陽一眼就看出來,季時風心情不賴。
奇了怪了,他這哥們兒不是最煩別人和他湊這麽近嗎?
馬一陽心裏嘀咕,朝路辭吹了聲口哨:“小辮兒,幹嘛呢?”
路辭如臨大敵,撇嘴道:“還抽煙,真是個非主流,不學好。”
馬一陽說:“你對我意見很大啊?”
“你打我哥,”路辭揚著下巴,“我就討厭你。”
馬一陽樂了,指了指季時風:“我連你哥一根手指頭都沒碰到,他可是實打實捶了你哥兩拳頭,你怎麽不討厭他呢?”
“……”路辭支吾了一下,轉頭對季時風說,“你這朋友怎麽這麽愛攀比啊,和小學生似的。”
季時風樂了,在路辭光潔的腦門上彈了一下:“別嘚嘚了,趕緊回家。”
路辭癟嘴,這才想起來他追出來是要和季時風道謝的:“對了,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季時風還沒答話,討人厭的馬一陽說:“不用謝,回去讓你哥識相點兒,別再找麻煩了。”
“你也少說兩句。”季時風跨上車,對馬一陽說。
路辭氣不打一處來,擼起袖子要和馬一陽單挑,嚷嚷道:“你信不信我打你!”
季時風哭笑不得:“袖子放下。”
這麽晚了,風又大,倒黴孩子也不怕著涼。
路辭哼了一聲,把袖子擼了下去,滿臉不服氣:“那我什麽時候能打他?”
季時風擰下油門,在轟轟的引擎聲中隨口說:“等你長到一米八。”
他媽的,他從176.1長到176.4就長了一年多,得長到什麽時候才能長到一米八啊!
路辭委屈了,季時風這是擺明了不幫他,要幫那個討厭的馬一陽。
——要是我和馬一陽同時掉水裏了,季時風先救誰?
腦子裏忽然跳出這麽個問題,路辭沒滋沒味地咂咂嘴,季時風那鳥人肯定先救馬一陽。
等他回過神,摩托已經“咻——”一聲開遠了,正在前邊路口等紅燈。
路辭在摩托尾氣裏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坐在季時風的摩托後座、雙手抱著季時風的腰、臉蛋貼著季時風的背,是什麽感覺來著?
操!來的路上太著急,忘了好好品味品味,這會兒想不起來了!
路辭急得直拍大腿,恨不能把馬一陽從車上薅下來,自己爬上去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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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路辭進行了一番十分縝密的推理。
要是路易不找季時風麻煩,就不會認錯人;要是路易不認錯人,就不會進醫院;要是路易不進醫院,他就不會那麽心急;要是他不那麽心急,就不會忘了坐在摩托後座是什麽感覺。
說來說去都是路易的錯。
路辭對著路易磨牙,咯咯響,路易瞟他一眼:“又發什麽癲?”
路上有幾個飆車黨開著摩托飛過,其中一輛車上載著個美女,穿著皮衣皮褲,英姿颯爽,路辭好羨慕。
“停車,我要下去坐摩托!”路辭說。
“大冷天的,你坐個毛的摩托。”路易掐他臉。
“我寧願坐在摩托車上哭,”路辭眯了眯眼,“也不坐在出租車裏笑。”
路易搖下車窗:“師傅靠邊停,讓他下去。”
風“呼”地灌進車裏,路辭覺得小揪揪都要被掀翻了,於是迅速搖上車窗:“師傅別停,停了就讓他得逞了。”
路易直翻白眼。
路辭這一晚上又練籃球又去醫院的,屬實是累壞了,沒多會兒就上下眼皮打架,腦袋一點一點的。
路易挪了挪屁股,挨著路辭坐,路辭腦袋一歪,靠著哥哥肩膀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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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睡了一路,路辭回到家又來精神了。
在花園裏練了會兒籃球,摧殘了花花草草八盆,路辭忽然覺得臉蛋有些幹疼,估計是晚上吹風吹多了,吹裂了。
洗完臉更難受了,感覺是又幹又裂,路辭忙不迭跑到主臥,在林詠梅的梳妝台上翻找起來。
瓶瓶罐罐一大堆,他找了個寫著“潤膚露”的綠瓶子,倒了一大捧水在手心裏,一股腦往臉上拍。
拍完了潤膚露,臉上還是有種針紮的感覺,路辭心想完了犢子了,這玩意兒不會是他媽的搓腳水吧,這不得毀容了?
於是路辭給林詠梅打視頻電話,林詠梅正在搓麻將:“小寶貝,怎麽了?”
林詠梅和路祖康回老家參加婚禮,原計劃兩天就回來,沒想到新任老舅媽忒熱情,非要拉著他倆多住幾天。
“媽,這個幹嘛用的啊?”路辭把攝像頭對著綠瓶子。
“抹臉的,”林詠梅瞥了一眼,繼續搓麻,“你問這個幹嘛?碰!”
“用臉上的就行,”路辭放心了,“我剛塗了半瓶。”
“……”林詠梅定睛一看,小半瓶水果然沒了,她心疼壞了,“路大富,你個敗家子!”
路辭撓撓臉:“剛才還是小寶貝呢,你小寶貝臉幹,用你點兒水咋了。”
林詠梅搓麻的心情都沒了:“你知道這一瓶多少錢嗎?兩千多!你臉幹你用SOD蜜啊!”
SOD蜜?好高級的名字!肯定是好玩意兒!
路辭對高級名字有種盲目崇拜,掛了視頻一查,原來SOD蜜前邊還有倆字兒,叫大寶。
他娘的,簡直是失望透頂。
這就和他表麵上叫“路辭”,實際上叫“路大富”一樣,屬於姓名詐騙。
路辭用兩千多的潤膚露美美護完膚,忽然想到季時風今天吹的風比他更多更烈,季時風的臉蛋幹不幹?
季時風的臉要是裂了就變醜了,季時風要是變醜了,悠悠就不會喜歡他;打工的地方也不會要他,那就沒有熊孩子欺負季時風了。
這麽一想真是好處多多,季時風醜了好,越醜越好。
路辭哼著歌剛出主臥,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其實季時風也沒有那麽討厭。
季時風幫他紮小辮,季時風陪籃球隊訓練,季時風還二話不說就找車送他去醫院。
路辭轉回身,把潤膚露拿走,回屋揣進了包裏,和人參放在了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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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課,路辭把綠瓶子放在季時風桌上:“喏,給你的。”
季時風抬起眼:“什麽玩意兒?”
“擦臉的,”路辭裝得一臉雲淡風輕,“臉幹用正好,別感動,這是謝你昨晚送我去醫院。”
季時風饒有興味地看他表演:“不用了,我臉不幹。”
“那怎麽可能,”路辭拍桌子,好嫉妒,“我坐你後頭我臉都裂了,你在前頭頂著風吹,臉沒幹?”
“沒,好得很。”季時風翹著腳,手裏轉著一支筆。
路辭還是不相信,伸手要去摸季時風的臉:“我看看。”
季時風“啪”一下扣住他的手腕,狹長的雙眼微微眯起:“路大富,你又找死?”
手腕被季時風扣著,路辭眨眨眼,先是看向他們肌膚相貼的位置,接著又看向季時風的臉。
季時風依舊是麵無表情的冷漠模樣,但他的眼神卻莫名讓路辭覺得有點危險。
不是那種季時風要揍他的危險,而是……而是……
而是什麽路辭也說不上來,他忽然覺得心跳加速,都說心跳和脈搏一致,那季時風是不是也感受到他失序的心跳了?
路辭猛地抽回手,不自然地撇開頭,不知道是說服季時風,還是說服他自己,悄聲嘀咕道:“都是大老爺們兒,摸下臉怎麽了,我還摸放兒屁股呢……”
季時風還是毫無表情,從抽屜裏拿出一張試卷,開始做題。
路辭哼哼兩聲,拿回潤膚露:“不用就算了,你用SOD蜜去吧!”
他高喊一聲“高二十八籃球隊集合”,把潤膚露給陳放他們用,體委說:“小路,我們都是大男人,用這個幹嘛啊?”
“秋天臉幹,每人抹一點,”路辭說,“比賽的時候看我們長得帥,裁判說不定就偏袒我們點兒。”
陳放說:“路兒,你考慮得真周全!”
耳邊傳來他們的嬉鬧聲,季時風的餘光瞥見路辭和陳放那夥人打打鬧鬧勾肩搭背的,極其親近且自然,沒有絲毫別扭的感覺。
公式寫了小半張卷麵,隻有季時風知道,全他媽是亂寫!
季時風心煩氣躁,把筆往桌上一扔,到走廊上透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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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大富:“季時風!季時風!速速繳械投降!喜歡我不丟人!季時風!季時風!聽到了嗎!我有錢!喜歡我好處大大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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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薑太郎:“全體讀者!速速繳納海星!給路大富攢點錢!路大富就要破產了!快交出海星!否則路大富吃不上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