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少年情傷（二）
“這是我朋友的家，我是在搖焱酒吧找到你的……”我靜下心來解釋，順便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你昨晚……那個藥物有些烈，你出一身汗跟我們出來，就有點兒著涼了……”
顏樺避開了我的眼睛。
我繼續說著，把他的頭正過來，他的額角還是濕潤的，粘了幾許發絲在上麵，我看的心都柔軟下來：“顏樺……身體發膚授之父母，再絕望再苦悶也不能自己傷害自己的。二叔二嬸都很擔心你，我已經通知了他們，他們明天就趕來了，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我還不想回去……”顏樺垂著眼，臉色蒼白，“我來這裏，就是為了跟他倆抗議，為了從青溪這裏得到一個答案……目的沒達到，我不會回去的。”
“你要什麽答案，我都可以給你。沈青溪是段老師的妹妹，也是我的小姑子，她對你究竟是什麽心思，我是知道的。顏樺，不要怪我，我得如實告訴你，哪怕你為了她去死，她也不會皺一下眉的。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你怎樣她都不會像二叔二嬸還有我這麽心疼。”
我沉緩的說著。顏樺的眼睛裏漫出一股蒼涼的悲傷，把我也浸的濕粘而苦澀。他的手指緊緊的揪著被褥，最後鬆了鬆，沒什麽起伏的說：“我早有感覺，但總是想要親自求證……還有……你結婚了，很突然，不過恭喜你……阿梓……”
“這個時候你該叫我姐姐的……”我伏在他胳膊旁邊，倦的閉上眼睛，“看你這樣，我不忍心……在我心裏顏樺是個好孩子，學習好，人也乖。你那樣懂事，想必自己能明白的——人的一生中總會有些事不如你意，我慶幸我的弟弟這樣坎坷的時候我還能幫上些忙……”說著說著，我胸中一股濁氣在想到沈青溪的時候突然盤繞起來，我猛地睜開眼，握住顏樺的手一字字說：“如果沈青溪還要害你，我會讓她付出慘痛的代價！”
顏樺見我這樣，竟然笑了笑。我仍是盯著他不放，好像表決心一樣。顏樺伸出手來蓋住我精光迸射的眼睛，他的手心冰涼，我卻被這樣的溫度激出了眼淚。我聽到他重重的吸了口氣，幫我揩了揩淚才說：“你嫁了人就變得這樣凶悍，果然是做校長夫人的材料……”
“你先別管我行不？顏樺……你一定得回去，好好上學，替我照顧奶奶和如珠如玉。你應該有美好的人生，我不能讓這樣一件事情就毀了你……”我翻過他的手掌，指尖觸著他臂上的煙疤，憤恨交加卻又覺得無能為力，“你傷害自己，我看見了就如同有人殘害我一樣難受……如果如珠如玉和今天的你一樣，你就能體會我的心痛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崽子！”
顏樺又笑了，那笑容脆弱而美好。
我趁勢逼問：“要不要乖乖回去？”
他不做聲。
我又作勢威脅，絮絮叨叨的恐嚇他：“你以為我這是在征求你的意見麽？我就是告訴你，你反正是得回去，如果你乖乖的那就不會有事如果你敢不聽話那就少不了皮肉之苦。雖然說你不一定怕皮肉之苦但是我還有更厲害的招數，不過我勸你不要想著冒險體驗一把因為那絕對讓你悔不當初……我就是把你捆綁打包了也要把你送回去的。”
顏樺眼睛微微的彎起來，還沒等我說完就輕聲承諾：“我回去。”
我錯愕的停下話頭，眼淚又不爭氣的盈滿眼眶，我草草抹了一把作大義凜然狀：“還得是你姐姐我親自出馬才能成事！皮癢的小驢子就要狠勁兒抽它一抽才安分……”
顏樺掙紮著坐起，我忙停止吹噓去扶他。他正了正身子，蒼白的指尖覆上了他左臂的煙疤。我低下頭硬去找他的眼睛，直到確定我在和他對視，才緊緊抓了他的手說：“你是我顏梓的弟弟，這樣的傻事做一次就夠了，知道嗎？如果你還承認你是和我血脈相連的顏樺，就從明天見到你父母起振作起來。”
顏樺眉毛略微動了動，瘦削的身子像一株掙紮了許久的嫩枝一樣，台燈暈黃的光把黑發黑眸的他裹起來，讓人覺得即便這個男孩滿身瘡痍，卻依然如初時那般美好。
他那雙和我如出一轍的眼眨了眨，像以前調皮了之後和我撒嬌時一樣的動作。但他聲音卻是低沉的，我驀然意識到——我的弟弟早已在我沒注意的時候長大了。
“阿梓，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