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抓包(一)
第二天的課,我逃掉了。
我極度懷疑段青叢在我們學校我們專業甚至我們班布置了內線,否則怎麽我撒個小謊就能這麽輕易被揭穿。加上翹課的事情,我被他打來的電話弄得膽戰心驚,惶惶不安。
人一旦說了一個謊言,那後續的就要說更多的謊言來圓前麵的那一個,如此這般,這將是一個越滾越大的雪球。我多年說謊成性,自然是深諳這一點乃謊家大忌。於是段青叢問我怎麽回事時,我一五一十的老實交待了。除了沈青溪的有關事項我刻意回避之外,顏樺出走之後的種種我都大略抖了個幹淨。
段青叢顯然是個不好糊弄的主兒,見著在電話裏跟我磨嘰也說不清楚,這就要放下學校的工作親自找來。我當時真是欲哭無淚,但礙於他久積的淫威不得不做出一副竭誠歡迎狀。自然,當段青叢記好地址,並最終得知我是在一個成年男性家中過了一夜時,他沉默了。
我相信,這一下子,他準備將這沉默在我麵前爆發。
當下我身子就乖覺的抖了三抖,接著一派僵硬,門鈴響的時候,王皚正要出去給我和顏樺買些午飯吃,開了門,我從後麵瞧見他和段青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對視了一番,最終誰都沒說話,王皚頭也不回的出去,段青叢眼也不眨的盯著我進來。
我拍了一把依舊僵著的大腿,熱情迎賓:“段老師來啦!顏樺,快,叫段老師!”
顏樺臉色還是不怎麽好,不過他到底是我一脈相承的弟弟,早就覺出來我是個內慫,起了調侃的心,站起來規規矩矩臉上卻帶著壞笑道:“姐夫好!”
這這這,顯然,是沒把我說的放在眼裏。
段青叢似乎對這個稱呼甚感冒,轉了個臉衝著顏樺笑了笑,也頗有家長範兒的關懷道:“你是顏樺……怎麽樣?還好麽?”
“還好……姐夫還為我的事情專門趕來,我覺得很慚愧……”顏樺垂了眼睛順著段青叢說話,也不知是不是真心,“我太不懂事了……”
段青叢坐下來理了理袖口,緩緩沉沉道:“你還小,犯些錯誤也免不了,改了就好……不過這不知輕重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
不知輕重?當我不知道這是在說我麽?瞧他雖朝著顏樺,鏡片後那雙漆黑又狹長的厲眼不正是掃在我身上?哼。
我撅了撅嘴。
顏樺也不傻,自然是聽出來了。可他也隻能唯唯稱是,尚有閑工夫衝我擠眼睛。我尋思這傻孩這樣情狀,看來我倒不需要太擔心了。我又狠狠瞪回去,沒成想正好對上段青叢看過來的眼睛,我仿佛挨了蟲子蟄似的瞬間低下頭去。
“你這小東西,有時候懶蔫蔫的難得有個表情,有時候倒又撅嘴又瞪眼的,究竟你是個什麽材料做的?”段青叢靠回沙發上,黑沉沉的臉色稍微緩了緩,衝我低聲道。
顏樺撲哧笑了。
王皚回來的時候,後麵還跟著從家裏趕來的二叔和二嬸。二嬸見了顏樺當下就流了淚,抓住他又是掐又是扭又是摸的,看的我的眼睛也變得濕濕的。段青叢一直肅著一張臉,和二叔二嬸都寒暄了幾句,又十分自來熟的代替主人王皚請他們一家三口去裏間好好敘敘。
顏樺見著父母雖慚愧委屈又狼狽,臨進去前倒還不忘回頭陷害我說:“阿梓……老鄧一直很想你呢,早就念叨著讓我見著你就代他問好,我差點兒要忘了……”
你怎麽不真的忘了?
我忿忿的想,不出意外的看到段青叢更加山雨欲來的臉色。
王皚也一臉臭臭的:“這是你老公?阿梓……你有戀父情結啊?大你這樣多……”
我都沒來得及向他噓聲要他閉嘴,段青叢就站起來,仿佛沒聽到王皚的話似的,冷森森的衝我道:“咱們去另一間,我跟你好好算算賬。”
“這可是我家!”王皚很是不滿自己被忽視這件事,一頭紫發在屋裏招搖著大聲嚷嚷,“不就是個狗屁倒灶的校長嗎,不把我放在眼裏?你能清高到哪裏去?有沈青溪那樣的妹妹……阿梓,顏樺成這樣可都是沈青溪害的,抽煙喝酒吸毒嫖妓……”
要論二百五這件事,我平生見過兩個個中極品,一個是劉如意,一個就是麵前這位。他這話一出口,我就知道今天完蛋了,指定不能善了。
“你說什麽?”段青叢果然厲聲打斷了王皚,甭說我,連王皚自己都被這話的氣勢驚的虎軀一震,“抽煙?喝酒?吸毒?嫖妓?和青溪有關?”
王皚勉強回過身,僵硬的出了門去,隻丟下一句“你們自便”就消失在樓梯口。闖了禍的人就這麽遁了,我被迫承受段青叢所有質問的目光,他的身子挺得筆直,顯然對王皚的話信了七八分。
我沒辦法,哀哀的喚了他一聲:“段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