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煦走後, 蘭宜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了起來。

她像挖去了身體裏的一塊毒瘡,傷口處生出新鮮血肉, 一度蒙灰的麵容漸漸泛紅, 白皙,瘦削的臉龐也豐潤了一點起來。

翠翠給她梳了發髻,鈴子為她鬢邊簪上了一朵半開清香的花。

“奶奶活過來了。”翠翠目含淚光。

很長一段時間裏, 她被一起籠罩在死亡的陰影裏, 不知道哪天醒來,就再也摸不到蘭宜手的溫度,她深深恐懼,卻毫無辦法。

蘭宜點頭,若有所思:“嗯,我們該告辭了。”

不知道臨走之前, 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她又在沂王府上住了半個多月, 前後加起來快一個半月了,她還是出不了這個院子, 見不到外人,不知道外界的消息,花香不斷的院落像一處世外桃源, 然而就像花開終有期一樣, 她清楚知道, 這裏的真實模樣,是一處囚籠。

她被囚在此處,與世隔絕。

她問見素:“我將辭行, 不知何以報王爺?”

見素與她有些熟悉了, 回話不像起初那樣滴水不漏:“夫人, 這裏住著不好嗎?”

蘭宜笑:“好啊。”

隻是梁園雖好, 非久居之地。

金玉做的牢籠,也還是牢籠。

她不可能一直住在這個籠子裏。

她禮貌發問:“王爺打算囚禁我到什麽時候呢?”

見素臉色微變:“王爺沒有此意,夫人誤會了。”

翠翠幫腔:“那我們什麽時候能出去?一直悶在這裏,好人都悶壞了。”

鈴子在一旁搗蒜般點頭。她年紀小,從前最喜歡到處跑著傳話,如今被困得人都蔫巴巴的了。

“……奴婢去問一問王爺。”

見素走了,翠翠蠢蠢欲動:“奶奶,乘這個機會,我們出去看看?”

蘭宜沉吟片刻,同意了。

不是她不夠謹慎,這麽久以來她一直約束著丫頭們,不要違背沂王鈞令,以免惹禍上身,但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連她都覺得悶了,何況健康活潑的丫頭們。

“我們到門口走一走。”

翠翠同意了,她知道不能走遠,能短暫地邁出院門透透氣就不錯了。

鈴子蹦蹦跳跳地打頭,她們像探險一樣往外走去。

院門沒有上鎖,一推就開了。

但七八丈外有守衛,蘭宜唯一一次出去見楊文煦,留意觀察過。

於是她們的活動範圍也就隻能擴大到這數丈之內。

翠翠試著往那個方向多走了兩步,兩個勁裝挎刀的護衛麵無表情地轉過頭來,無聲散發著威懾力。

“是你!”

翠翠沒有害怕,反而驚喜地靠近了一點。因為她認出來其中一個護衛正是孟三。

孟三板著臉道:“回去。”

“你們看管犯人嗎?我又不是賊。”翠翠抱怨。

在沂王府這個陌生而危險的地方,孟三算是一張熟臉了,翠翠並不怕他,立住不動:“我不妨礙你們的差事,就在這裏逛逛。”

她嘴裏說著,忍不住踮腳往更遠處張望。

外麵恰有一行人在靠近。

翠翠分辨了一下,發現不是沂王,因為人影漸近,正中被簇擁著的是個衣著華貴的孩童,年隻十歲左右。

孟三也發現了,加重語氣說了一遍:“回去。”

不過晚了,那孩童忽然奔跑著衝過來:“站住!”

“小主子,您慢點,當心摔了。”

他身後的仆從之流忙跟著一起跑過來。

孟三與另一個護衛攔住了這一行人。

小王爺仰頭瞪了二人一眼,沒有硬闖,伸手指向蘭宜:“喂,你過來。你就是父王納的新夫人嗎?”

蘭宜本要招呼丫頭們退回去了,聽得這句一頓。

她沒太當回事,孩童說話,往往做不得準,哪裏聽了一言半語,誤會了是常有的事。

她行禮後搖頭:“不是。民女告退。”

小王爺緊緊盯著她:“你撒謊,就是你。”

翠翠不高興了:“你是小王爺也不能汙我家奶奶清白,我們過兩天就要走了,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小王爺遲疑了一下,扭頭看向他身後的一個侍女。

那侍女年約二十三四歲,杏眼桃腮,有一副好相貌,她蹲低了身子,在小王爺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小王爺聽罷,冷哼了一聲:“好啊,還敢裝模作樣,以為我年幼可欺麽!”

他瞪向孟三:“孟騏,你說,她是不是父王的新夫人?”

翠翠也忙看向孟三,指望他說個公道話。

“……”孟三望天,“屬下不知道,屬下隻是奉命值守。”

蘭宜皺眉。

孟三這個反應,有點奇怪。

否認掉小王爺的誤會是舉手之勞,也不涉及任何不能透露的秘密,為什麽會是一個語焉不詳的回答?

小王爺也很不滿意:“你少裝了,父王一早都在命人布置香案了,聖旨都快下來了,你們都還瞞著我,父王也瞞著我,不見我——”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濕潤起來:“我不要後娘,她是什麽東西,憑什麽嫁給父王!”

“小主子,您別哭。”他身後的侍女蹲下/身,輕柔地拿帕子替他拭淚,“那算不得您的後娘,夫人是側室,妾而已,您的母親是先王妃娘娘,誰也比不了她,您這麽自降身份,倒讓別人得意,抬舉別人了。”

她說著話,餘光瞥向蘭宜,蘭宜也望著她。

蘭宜感覺得到她渾身的惡意,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與小王爺的對答裏透露出來的信息。

那是——什麽意思?

太離譜也太驚人了,蘭宜感到了一點暈眩。

“奶奶。”翠翠察覺到了,忙來扶她,“別聽他們亂說,簡直莫名其妙。”

她是一點兒也不信,因此還能保持鎮定。

蘭宜知道,不是一點征兆都沒有的。

從孟三當街救下她起——太及時了,略遲一步,她的毒行遍全身,就再救不回來了。為什麽會那麽及時?

當時的沂王府全城大索,已經將可疑人等全抓了去,這一場大索後,並未再興風波,可見已得真凶。那為什麽還會對楊家繼續嚴密的監控?

沂王不但救了她,還插手她跟楊文煦的和離,這又有什麽必要。

她過了天真的年紀,早在心裏埋下了警惕的種子,她等待著跟沂王交鋒的時刻,為此多住了一陣子,既為將養好身體談判,也想能不能窺知一些沂王的打算,掌握一點主動權。

但她是真的沒想過這個最不可能的可能會成真。

“小主子,您回去吧,王爺知道了要生氣的。”孟三出言相勸。

他沒有否認美貌侍女的說法。

蘭宜心頭更冷。

她才發現高估了自己,以為還可以談判,然而沂王不是楊文煦,他比楊文煦的身份高多了,也冷酷多了,他根本沒打算給她說話的機會!

孟三的勸解沒有起到作用,反而刺激到了小王爺:“我又沒做什麽,父王為什麽生氣?難道我看一眼新夫人就是衝撞了她?——你要是想告我的狀,盡管去告好了!”

最後一句話是向著蘭宜說的。

蘭宜道:“我不會。小王爺,你剛才說聖旨,那是什麽意思?”

她盡力讓語氣顯得平和,像是尋常問句。

但小王爺脾氣著實暴躁,這一句又惹著了他:“你還裝,你以為父王為你請聖旨就了不起嗎?你還沒有柳眉姑姑美,我看你能得意幾天!”

“小王爺,別這麽說。”他身後的侍女麵色微紅,撫了一下發鬢,“我一個下人,怎麽能和新夫人比。”

翠翠不服氣了,看她那樣子也不順眼,張口就道:“確實比不了。”

說完才覺得不對,這不等於跟著承認了蘭宜是新夫人?忙想找補,小王爺已沉下臉來:“你是什麽東西?敢說柳眉姑姑!”

帶著人就要往裏闖,護衛們再度阻攔,小王爺厲聲道:“這個丫頭對柳眉姑姑不敬,我連她也教訓不得嗎?”

孟三顯出為難,但寸步未讓:“王爺吩咐了,任何人不得越過這條線,小主子,您去請了王爺手令,屬下自然放行。”

“你口口聲聲地拿父王壓我,跟這個女人是一夥的——”小王爺更是大怒,“我就是要進,看你敢拿我怎麽樣!”

他挺著身子往裏闖,護衛們不能傷他,也不好做提拽一類有傷小王爺顏麵的動作,正手忙腳亂間,一個冷沉的聲音響起:“這是在做什麽。”

沂王到了。

他沒帶仆從,步子又快,這裏亂成一團,竟未發現他的到來。

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

下人們跪了一地。還站著的僅剩小王爺和蘭宜兩人。

小王爺僵了片刻,也低頭行禮:“父王。”

“誰讓你過來的?”沂王語聲冷淡,“回去。加禁足十日。”

小王爺驀地抬頭,麵露委屈:“為什麽又要禁足?我才出來。”

“才出來就惹事,”沂王毫不容情,“再加大字十篇。”

“……”

小王爺走得很快,他不能不走,除非他想再寫二十篇、三十篇大字。

蘭宜仍舊站著。

她不行禮,沂王倒沒挑剔什麽,越過護衛向裏行去,錯身而過時,方看了她一眼。

目光中無聲而明確地透露出催促她過來的意思。

“……”蘭宜默念了句“人在屋簷下”,跟了上去。

**

沂王在堂中坐下。

翠翠鈴子都沒進來,被見素拉著留在了門外。

蘭宜顧不得許多,她迫切需要答案,便開口道:“小王爺剛才說了一些話,民女不明其意,要請王爺解惑。”

沂王沒繞彎子:“是本王要納你之事?”

蘭宜騰地紅了一張臉。

這種話由小王爺和沂王本人說出的效果截然不同,哪怕事是假的,他這麽說也無異於調戲了。

蘭宜深吸了一口氣,控製住羞怒:“王爺請自重。”

沂王神色如常,他身材高大,無論坐立,自然便有一股莊重矜貴的架勢,從外表論,實在沒有一點輕浮登徒子的嫌疑。

他的聲音也沉著有力,唯獨話語不是那麽回事:“本王確有此意。”

蘭宜心中咚地一沉。

她曾生出過一點懷疑,很快被羞愧感蓋了過去:她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久病令她不斷地憔悴蒼白下去,她不想再知道自己長成什麽樣子。

衰敗至此,竟揣測沂王會對她有什麽想法,未免像一種不自量力的幻想。

但事實告訴她,不是她想多了,而是她大大低估了沂王的行動力以及高估了他的人品。

“我以為王爺是心地良善的君子。”

蘭宜說著,自嘲一笑。

困居沂王府以來,除了不能出門,她未有任何受慢待冒犯之處,所耗費LJ的湯藥補品不計其數,明知沂王必有目的,她此前也對他生不出惡感。

沂王無動於衷,道:“你已與夫家決裂,又見棄於娘家,不留下來,能去哪裏?本王予你夫人位份,不為辱沒。”

他連陸家的事也知道。

蘭宜不算意外,隻是覺得頭上有一張大網,不知這網幾時張開的,也不知究竟要網住什麽。

她不去多想,搖頭:“我不會再嫁。天下之大,總有容身之處。”

“靠你們三個女子嗎?”沂王沒帶什麽情緒,僅是旁觀點評,自然有一點嘲意,“出青州不到三天,夠歹人將你們賣三回了。”

蘭宜失笑:“王爺何必嚇唬我?我不是深宅大院裏長大的嬌姑娘,外麵的世道什麽樣,我見過的。”

她這句話有更深一層的含義,她的見聞不隻有活著,還有死後,她有信心從此帶著丫頭們獨自立戶過活。這就不必與沂王細說了。

她拒絕的態度已足夠堅決,沂王注視了她片刻,平靜道:“本王若執意如此呢?”

蘭宜也平靜下來:“王爺以為我惜一死嗎?”

她手裏多了把精致的銀剪,是翠翠之前縫自己的衣帶留下來的——也是她選擇這個站位的原因,她徑直往心口紮下去。

沂王霍然起身,兩步跨了過來,他手掌大而結實,伸過來直接將蘭宜的手與銀剪一起包住,一切發生得太快,他無法收勢,剪尖紮到了他的手腕。

一點紅滲了出來,旋即變成一道細細的血線,順著沂王的手臂流下去,染紅了袖口。

蘭宜:“……”

沂王沒管傷情,強硬扳開她的手指,取走了銀剪。

蘭宜鎮定不了,她沒有行刺王駕的意思,她都沒想真的自殺,隻是她沒有籌碼,隻能賭自己的命來彰顯決心以勸退沂王,沒想到會造成這個結果。

奪剪的過程裏,沂王的血也沾到了她的手上,蘭宜回過神來,顫抖著手出去叫人。

以沂王的身份,他顯然很少受傷。

因此造成的震動也大。

蘭宜入府以來一直沒見到的竇太監都趕了過來,痛心疾首地責備她:“多少年了,王爺就傷了這麽兩回,都在你手裏!你說你——唉!”

“……”蘭宜其實覺得自己不算有錯,但看到被人圍擁的沂王和他正在被醫治的手腕,兩塊擦拭染血的布巾扔在一旁,又確實覺得有一點理虧。

她預料到會被攔下,因此沒有留手,造成的傷口看上去不大,其實很深,不然不會流那麽多血。

“哎呦,輕一點,老孟,王爺這傷嚴重嗎?”

孟醫正見慣了大病小傷,沒那麽緊張:“不嚴重,十日內少碰水,不要使力就無事了。”

竇太監不安心,還是唉聲歎氣的。

見素等侍女一聲不出,打來溫水,清洗布巾,又幫著孟醫正炮製外敷的藥粉,忙碌個不停。

沂王手腕上的血終於不再流了,清洗幹淨後,能看見小小的血洞周邊還有一點外翻的皮肉,竇太監瞧了一眼,就抽了口氣,又盯向蘭宜:“怎麽就下這麽重的手?咱們王爺論身份,論品貌,難道還配不得你嗎?哪樣不比你原來那個夫婿強!”

他這個對比太清奇了,登時把蘭宜說了個無言以對,她欲反駁,都不知該從何說起,也懶怠再提及前塵。

“民女無意再嫁。”最終她隻再度申明了自己的意思。

“你怕外麵說話不好聽?”竇太監自己忖度,“那有什麽的,楊家人先攀的高枝——哦,那也不算高,給你下毒要害死你,王爺派人救你,你才得了活命。你又與楊文煦和離在先,再嫁給王爺,哪樣也沒違了禮數,說到皇城去,那一堆官兒吵了半天,也挑不出毛病來,皇上都允了王爺,又還有什麽不妥。”

蘭宜沒管他那一大串,抓住了重點:“百官?皇上——真的有旨意來?”

竇太監道:“王爺已經與你說了?嗯,你也該知道了,傳旨的太監到了青州,明天進府。夫人,您就別擰著勁兒啦。”

不是沂王說的,是小王爺。

但沒什麽差別,因為確有其事。

她養病時,沂王可沒閑著,一張網從頭織就,密不透風,她此時才知,實在是太晚了。

竇太監轉回身去盯著沂王的傷口包紮完畢,又痛惜了兩句,沂王嫌他吵鬧,把他攆走了。孟醫正等隨後都退了出去。

沂王緩緩轉動著手腕。

為了顯出重視,孟醫正把他的傷處裹了一圈又一圈,成了個粽子,成功限製住了他的活動能力。

沂王本人不是很買賬,蘭宜悶悶坐著,眼角餘光瞄見他忽然動手,把包紮的布條拽開,拆掉了兩圈。

蘭宜:“……”

她先前被搶走的銀剪放在沂王身邊桌上,沂王順手拿起來,將多餘的布條剪掉。

但他無法獨自一隻手把傷處重新固定好。

他抬眼:“過來。”

沒有稱呼指向,但堂中隻餘蘭宜,他不可能命令第二個人。

蘭宜猶豫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這要求不算過分,她隻好站起走了過去,微微俯身,幫他重新包紮。

期間無意碰到他的手指,才流了不少血,他的手居然仍是熱的,蘭宜自己的手反而冰涼。

銀剪就在咫尺,蘭宜沒有去碰,一鼓作氣,再而衰,她又不是真的想死,再來一遍就沒有意義了。

弄好後,她垂手退了回去。

“敢問王爺,民女寒微之身,究竟對王爺有何用處?”

這個問題蘭宜原來沒打算問,她從未想過留在沂王府,就也不想對沂王有什麽了解,更不願意涉入沂王府的內部事務。

但她現在不能不問了。

因為她被鎖在網中,已很難逃出去。

沂王沉吟片刻,道:“你當日出現在本王靜室外,意欲何為?”

蘭宜悚然一驚。

她對上沂王清明眼神,瞬間意識到了兩個問題:第一,她當時的借口沒有瞞過他去;第二,這是一個交換。

沂王不會回答她的問題,她也可以不用答這一題。

蘭宜接下去心領神會到的額外的第三點是,如果達成這個交換,她也就等於同意了沂王的條件。

留在沂王府內做這個莫名其妙的“夫人”。

——之前見素等人這麽稱呼她,她還隻以為是她嫁了人的緣故。

蘭宜沒多考慮,決意仍然拒絕。

什麽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許是話本裏的故事,她不是這樣的人,沂王看上去也不像會犯這樣的傻。

但似乎察覺出她的念頭,在她開口之前,沂王先道:“你從前的那些私事,本王可以不過問。”頓一頓,他摩挲著自己手腕的傷處,低沉吐出下一句,“你也不必與本王有夫妻之實。”

“……”

蘭宜著實驚訝了,第一反應是以他的為人,能把這等同退讓的一句話明示出口不容易,算是她以命搏來的好處罷。

接著升起的便是種情理之中的感覺,果然,他不是出於男女之情。

蘭宜沉默著,抬頭注視向沂王,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他。

與楊文煦的斯文俊秀不同,沂王是差別極大的另一種相貌脾氣,幾乎將霸道兩個字寫在臉上,初見時以為的那點出塵不過是道袍帶來的錯覺,稍微熟悉一點,就會發現他由身份地位與性格本身組合而成的威權本質。

奇怪的是,雖然如此,這位王爺帶給她的壓迫感沒有楊文煦強,楊文煦其實有過許多溫言軟語俯低身段的時候,但最終卻是將她逼死,她怨氣不散,化為厲鬼,才有複生。

沂王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桌麵上敲了下,透露出催促之意。

他的耐性一直不怎麽樣,大約以他的地位,很少需要等待誰。

蘭宜垂下眼簾。

她到了支付代價的時候,她不懷疑沂王說話的信用,那封將要到達的聖旨倒可成為一種別樣的佐證,如果隻是為了誆騙她,不必弄出上達天聽的陣勢。

她沒有這個價值。

誰有,蘭宜不知道,她知道她問了沂王也不會答。

“我還是要一直呆在這個院子裏嗎?”最終,她換了另一個問題。

沂王回答:“不用。明日過後,王府內外,你都可以去。”

所以困著她就是為了誥封旨意下達,木已成舟。

蘭宜心下到底有氣,捏了下掌心,又看了眼沂王的手腕。

罷了。

且由他橫。

前世的記憶讓她知道,這座牢籠不會是永久的。

期限之內,沂王若萬一不守承諾,那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楊家故事未必不能在沂王府重演。

無他,惟手熟爾。

作者有話說:

蘭宜:經驗值+1,蓄力+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