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踐踏你的尊嚴!
這句話不輕不重,說的極為平靜淡然,可聽在妖皇耳裏,卻如同下了審判一般,讓他渾身狠狠一震,頹然的笑了起來,“若是放在平時,敢對我說這句話的人,除了死就不會有其他下場。你是一個例外,應該也是最後的例外。”
林凡沒有再理他,因為已經踏上第十二道台階的他,距離成功並不算遠,隻是他在距離妖皇僅剩五步的時候,忽然又停了下來,臉上充滿了惘然與不解,還帶著一絲……自省?
從踏入修煉之道以來,除了在石妖山前,林凡對自己的劍道有過一次猶豫,其他時候幾乎都是堅定而又狠決地一路殺向前方,但此時此刻在踏向擊殺妖界最強者的十七道台階上,他竟會有些惘然,乃至於落足在第十二道台階上之後,開始沉著的思忖起來。
妖皇見到這一幕並沒有任何意外,但眸子裏仍然亮了起來,那雙如同刀一般鋒利的細眼,閃爍著對生存的渴望,還有淡淡的喜悅之意。
十七道台階的設計,便是讓硬闖者重新走過自己的人生路程,那些經曆過的事情,都會從每個台階反饋給他們,那些猶豫過的,後悔過的,傷心過的,暢快過的,都會一一從腦海內真實浮現,無法遏止,也無法逃避。
說實話,妖皇對林凡,對眼前這隻螻蟻十分佩服,他走過了十一道台階,仍舊是麵不改色,直到踏上了第十二道台階才產生一絲對於自己的惘然,這該是怎樣執著頑固的人生?才能讓他不產生一點動搖?
妖皇很佩服,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想林凡去死,這十七道台階擁有極為恐怖的能力,若是渡不過,那就唯有死。
想到這裏,妖皇不由輕鬆的坐在皇位上,用滿是得意的雙眼盯著林凡,心想你的運氣再怎麽好,此刻也已經走到了盡頭。
那麽,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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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地峽穀前方,斷天沉默地拭擦著自己的長劍,那些散發著香氣的毒霧逼近身體,也沒有讓他抬頭看上那麽一眼,奇孤君十指間悄然拉開的特殊絲線正散發幽光,淡淡地寒芒從那些絲線上閃爍出來,似乎隨時都能夠割斷對麵那個沉默男人的頭顱。
兩大妖君如臨大敵般的對付一個身穿黑袍,手握黑劍,整個人如同夜色般沉默的男人,說出去絕對會讓許多人震驚不解。
說實話,奇孤跟天花現在也有些不解,自己為什麽會表現出如此敏感的警惕,難道就因為對麵那個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襲擊殺了妖師嗎?
天花秀麗的臉上滿是疑惑,看著自己釋放出去的毒霧,已經將斷天的表情甚至身形給模糊的看不清楚,像是蒙上一層薄紗,但過去了這麽久的時間,他仍然沒有表現出不適來,這使天花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毒霧是否失去了作用。
實際上,她的毒霧並沒有失去效用,可是誰都不知道,站在毒霧之中的斷天,隻是個宮靈,一個靈體,怎麽會被毒給沾染了身子?
那張繼承了林劍知的剛毅臉龐在毒霧中若隱若現,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奇孤與天花仿佛看到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平靜到有些殘忍的笑容。
嗖!
毒霧中響起了空風聲,又像是劍鋒割破空間的銳鳴,隻見斷天沉著無比地揮動手臂,劍鋒帶著淡淡的氣流,將粉色毒霧一應掃空,那股鋒銳勁兒甚至還切開了空間,遙遙斬開了大概數裏外一座隻有輪廓的山峰。
劍鋒帶起的風聲就從奇孤和天花兩人身旁擦肩而過,聽到身後那陣有些可怕的山體崩塌聲,兩人臉上的表情簡直可以用凝重至極來形容。
在這股壓力之下,奇孤動了。動作敏捷的仿佛妖獸,那些纏繞著他十指,接近透明的絲線無聲地射往峽穀兩側,布置成天羅地網,將斷天所有能夠躲閃逃避的方位都囊括在內,而他自己則是狠狠扯開左手中指與右手食指之間連接著的那條線,那條散發著幽紫光芒的絲線,隨著他雙掌攤開,壓在指腹,與身軀下墜的力量一起朝斷天逼去。
這一擊平平無奇,但卻如同奇孤的名字一般,孤狠,果決,一往無前。
斷天冷靜的矮了矮身子,手中那把長劍以一種古怪至極的方式遞了出去,角度狠毒且刻薄的刺向半空中即將落地的奇孤君,並且還專門選擇他防禦最為薄弱的部分。
奇孤君眼睛一亮,端正的表情開始變的猙獰,兩根拉線的手指細微一顫,那條幽紫色的絲線,便顫出了極為悅耳的聲音,並隨著他手掌抬起,絲線的震動連斷天那把沉默無比的黑色長劍都偏移了幾分,避開原本想要刺中的要害,擦著肩膀掠了過去。
這幾個動作全都是奇孤電光火石之間的反應能力,但看在旁人眼裏,就顯得有些枯燥而且不可思議了。
大強者之間的戰鬥,往往都是那種彈指天崩地裂,揮袖風起雲湧的驚世場麵,像奇孤與斷天這樣,純粹是比拚技巧的戰鬥已經很少能夠看到了。不過,那些觀戰的妖王根本不能發覺,剛才幾個簡單枯燥的動作裏,奇孤究竟投注了怎樣可怕的力量進去,以至於落地之時他的鬢角都被冷汗浸濕,極亮地眼眸中也能看的出來一絲後怕情緒。
天花君亦是如此,毒霧失去效用之後,她並沒有冒然進攻,而是緊張注視著奇孤的攻勢,隻不過斷天遞出的那一劍,竟能把奇孤逼迫到這種境地,令她心裏震撼的同時,也顧不上心裏的警惕,選擇與奇孤一同出手拿下對方。
整個妖界值得兩位妖君出手對付的人有多少?毫無疑問的是,絕對不會超過五人,然而斷天這個沉著冷靜並且讓眾人感到陌生的麵孔,卻依舊引發了天花與奇孤兩位妖君的警惕,甚至不惜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合力圍攻於他。
就連慕洛都眯緊了雙眼,手掌上的顫抖蔓延到手臂,旁邊那個妖獸族看到他那奇怪的顫抖,表情幾乎比哭都難看。
慕洛手掌的顫抖,不光代表著他感受到了危機,更代表著他心裏的戰意已經達到了巔峰。
但是他遲遲沒有出手,一是因為斷天身上那種純粹至極的劍意,二則是妖皇宮方向傳過來地淡淡心悸感。他無法確定那種感覺究竟來自於什麽,也不能確定,現在妖皇宮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視野裏那個宛如影子般的沉默男人,絕對和另外一個十分可怕的男人脫不了幹係。
鏘鏘!
忽然之間,站在峽穀中的三人碰撞後分了開來,那被縱橫的劍氣所割斷的絲線發出了金鐵交鳴之音,尤其是奇孤手裏幽紫色的絲線,更是狠狠地顫抖個不停,邊抖邊發出奇怪的聲響,上麵還沾染著血珠,是奇孤手指劃傷後流淌出來的血液。
三方都在沉默,天花冷靜的喘息著,使體內奔騰的妖力平息,手裏那朵鮮紅如火的花已經殘破了幾片花瓣,使她臉上露出一絲並不顯然的肉疼。
隻不過剛剛交手,兩大妖君便已然處於弱勢,斷天靜靜地望著他們,手指輕彈劍鋒,使那把如他一樣沉默內斂的黑劍震動起來,而他則是踏著這聲震動的旋律,整個人暴竄而出,劍鋒直接刺向臉色蒼白的奇孤君!
沒錯,就是刺,不是什麽複雜強悍的劍招,也沒有毀天滅地的威勢,唯有簡單直接,一往無前的刺,速度並不算快,卻給奇孤一種無處躲閃的錯覺。腳下錯開,想要向右挪騰時,才自己布下的天羅地網非但沒有束縛住斷天,反而成了將他困在小小方寸內的罪魁禍首。
這個發現使他瞳孔一縮,呼吸都被嚇的停止了。
“這怎麽可能,我從未犯過如此愚蠢的錯誤!”奇孤不甘心地怒吼一聲,兩指間拉長的幽紫色絲線散發寒光,他雙手朝前一壓,勁風撲向劍鋒,絲線再次和斷天那把黑色長劍交碰,摩擦出炙熱而又冷漠的火花。
嘶嘶嘶!
刺耳的摩擦聲,令旁邊的天花緩過神來,趕忙祭起那朵殘破的紅花,無數毒霧席卷,變成一支精致毒箭,射向斷天。
隻是斷天那影子般的身軀在她視野內化作殘影,沉默固執的黑色長劍依舊刺向奇孤的咽喉,而空閑著的手居然還有時間抬起,對著那毒箭遙遙彈指,氣勁凜然!毒箭頓時破成無數毒霧,彌漫在空氣之中,如同了天花臉上破碎的表情,充滿絕望!
噗!
劍鋒毫無猶豫地刺進了奇孤的脖子,染著血的劍尖從後頸透出,血滴落下,紅的刺眼。伴隨著這聲刺破肉體的沉默聲響,斷天身軀詭異一扭,五根手指也不知何時扣在了天花的脖子上,在她那張秀麗臉龐露出真正的絕望與恐懼前,五指隨意一握,骨頭破碎的聲音宛如悲歌,響徹峽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