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一開始還以為陳故是在跟他開玩笑, 但他對上陳故那雙摯誠的眉眼時,便知道陳故是真的在考慮這種事。

他實在是不能理解。

哪怕陳故跟他解釋了他想這麽做的原因,江眠也無法理解。

但在濃濃的不解後, 是無比的肯定。

陳故真的很喜歡他。

這份喜歡已經不是用言語可以說清的了。

江眠怔怔地望著陳故, 說不清自己心裏究竟是什麽感覺,他隻知道此刻他腦海裏什麽都想不了, 無論是心還是眼, 都隻有一個陳故。

江眠動了動唇:“陳故,我……”

他想說要不他們在一起試試吧,他還是咬著牙鼓起了勇氣想要邁出那一步。

其實江眠很早就想要答應陳故了, 隻是沒有合適的時機, 也總是在彷徨猶疑。

現在好像時機剛好,而且陳故再一次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勇氣。

也許會像那天在咖啡廳裏他開導他後,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有好結局一樣,他們也能有個好結局。

陳故垂眼望著他, 眸中有些許疑惑, 但卻很耐心地等著他的後話。

然而江眠還沒有把剩下的話補全,他的手機就先響了起來。

江眠皺眉, 低頭去看, 發現是江聊一的。

因為現在情況比較特殊, 江眠隻好先接電話:“爸。”

“嗯。”江聊一在國外,身邊有些嘈雜, 江眠還敏銳地聽見了幾個外語單詞:“到家了嗎?”

江眠說到了。

“最近出了點事, 我和榮荀還在查究竟是誰走的消息, 你盡量少出門, 如果要出門也跟李興他們說一聲, 找幾個人陪你。上車的時候檢查一下, 確定沒問題再開上路。”

“幾年了,還有餘黨嗎?”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江聊一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當年本來就是跨國大案,會有漏網之魚,是我們都有估計到的。”

他歎氣:“你一定要小心,保護好自己。”

江眠應聲,又說了句你也是。

掛了電話後,方才的旖旎感已然消失殆盡,尤其陳故還摸著下巴尖認真地在思索:“我想了想,睡你家過道的話是不是有點太可疑,會被保安驅逐?”

江眠:“……”

算了。

他想其實陳故和向薇一樣,都是浪漫主義,很喜歡儀式感,這麽大的事情,還是等這陣風過了後,他找個更好的時機,努力學學浪漫主義,去跟陳故表白。

陳故對他說了這麽多次喜歡,他應該也要在一個鄭重的場合還給他一次。

見江眠不說話,陳故又自顧自地拿出手機:“你家隔壁有人住嗎?我看看有沒有人出租。”

江眠又被他這操作給驚到了。

他難以理解地看著陳故:“你別……”

然而陳故這一次沒有裝委屈可憐,他望著江眠,神色平靜,卻帶著毋庸置疑的絕對:“江眠,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他麵容冷凝:“不守著你,我沒法安心。”

江眠抿住唇,慢慢道:“就是,我的意思是沒你想象的那麽嚴重,這些年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都沒有事。”

陳故也仍舊堅持己見:“但我不放心。”

江眠張了張口,覺得自己其實說再多也沒有用,陳故本身就是很有主見,不會輕易被人左右的性格。

尤其他能夠感覺到,陳故的確不是在玩笑,也不是說要借這件事幹什麽,他是真的無法安心。

從李興說出那話開始,從他跟陳故解釋了幾句開始,陳故的身體就緊繃著,像是一頭隨時會發起迅猛攻擊的野獸。

江眠也得承認,承認這樣緊張他的陳故,會讓他本就躁動的心更加沸騰。

“你別看了。”

江眠伸手,壓住了陳故還在租房軟件上搜尋的手:“別浪費錢。”

南界的房租都很貴,雖然說陳故很明顯不是缺錢的人,但讓他有家不回,特意租個房就為了保護他,甚至可能他租了後第二天危機就解除了……這也太折騰。

陳故以為江眠還是要和他爭辯,正要正了神色告訴江眠他究竟有多擔心,就聽江眠輕聲說:“你可以住我這。”

陳故一頓。

江眠無可奈何地輕歎了口氣,慢吞吞道:“但是隻有沙發。”

還好因為沒有什麽藝術品擺件,他家沙發比陳故家的要寬要長,有時候江眠實在是很困,也會偶爾躺在沙發上小憩一下。

陳故睡在他家沙發上,不會那麽憋屈。

陳故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江眠又緩緩道:“而且你上次借我的衣服也還在我這。”

T恤和褲子,還有外套,都有。

就是……

江眠的記憶自動播放了一些場景,導致空氣無端開始升溫,氣氛也有幾分黏稠起來:“我家也有一次性的…但尺碼大概不太對。”

在說完這句話時,江眠的耳廓已經鋪上了一層粉色。

陳故停了片刻。

他垂眼望著站在他跟前低著腦袋聲音越來越小的江眠,心裏積壓著的情緒消散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心癢。

江眠總是有這樣的魔力,隨便一句話,一點小動作,就能讓他忘了東南西北,隻想把他圈在自己懷裏,做點沒法說的事。

“沒關係。”陳故終於再次露出笑容,他稍稍彎眼,語氣也輕鬆了些許:“我喊個跑腿。”

江眠:“……”

他終於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的反應過來,那天他在陳故家裏的時候,完全可以喊個跑腿買合適的。

所以陳故為什麽沒有提?

江眠瞪著陳故,人已經在要炸的邊緣了。

陳故察覺到前方的危險,立馬低下頭,和江眠平視,甚至彎了腰讓自己微抬腦袋去看原本矮了他一截的江眠。

他那雙狗狗眼寫滿可憐,像一把化骨刀,逮著江眠心上最軟的那塊肉戳:“我之前也是沒有想到,你那個時候願意留下來,我太開心了,都忘了。”

“對不起嘛,江眠。”

陳故真的是太會了,無論是撒嬌還是認錯,他永遠都很迅速,迅速到讓江眠說不出一句重話來。

尤其他還很會給自己找理由,找的借口又是那種一定會讓江眠動容的。

但他越是這樣,江眠就越清楚陳故不是什麽好人。

甚至會陷入一瞬的自我懷疑,在想陳故究竟是拿他當做異類“征服”,還是真的喜歡他?

江眠閉了閉眼,告訴自己不該這麽想。

“沒怪你。”

他擯棄掉那些雜念,嘀咕了句:“再說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就算是故意的我也不能怎麽樣。”

陳故微微瞪大眼睛,一臉你在說什麽的模樣:“誰說的?”

他認真道:“要是你覺得不舒服,就算過去幾十年,你也能找我秋後算賬。”

江眠噎了下。

陳故又補充:“不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眠的直覺隻會在陳故這兒失靈。

比如說他現在就分辨不出來陳故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最終他隻能結束了這個話題,免得他們在這糾結太久。

——

陳故當天就在江眠家裏的沙發上安家了,江眠家裏原本空****的雙開門冰箱也瞬間豐滿了起來。

因為太久沒有用,灶台天然氣甚至第一時間打不著火,江眠還在那想要不要找個人來修一下,他就看見了陳故令他震驚的操作——

陳故摸出自己口袋裏的打火機,對著灶台點了下,然後火就燃起來了,看得江眠瞪大了眼睛。

還可以這樣?

“你沒被燒到吧?”

“沒。”

陳故看向挨著廚房門的江眠,稍稍擰眉:“你站遠點,待會油煙沾你身上。”

江眠覺得陳故這個毛病真的好奇怪,但還是乖乖地又站開了點。

晚上他們吃的都是一些家常小菜,江眠安安靜靜地喝了口湯,慢半拍地想起什麽似的:“那你畫畫怎麽辦?”

“這幾天暫時不用,我也休息休息。”陳故輕眨了下眼:“正好你放假了,也空了,陪你好好玩玩?”

江眠抿了下唇。

那種感覺又來了。

他覺得他和陳故的確很像,但也有太多地方不一樣。

見他不說話,陳故不動聲色地放下碗筷,看向他:“怎麽了?”

江眠低垂著腦袋,很輕地說了聲:“我……”

陳故耐心地等待著。

江眠想總是要說出來的,江聊一和向薇就是缺少溝通,他既然做不到永遠迎合陳故,就要提前說明白:“我製定了寒假計劃。”

江眠咬了下筷子,小聲道:“我沒打算玩。也不想玩。”

他以為陳故會失落,但陳故點頭說了好。

江眠一愣,抬頭看向陳故。

就見陳故鬆了口氣似的,重新拿起碗筷:“我還以為是有什麽大事,你想好好讀書那就讀好了,幹嘛弄得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江眠動了動唇:“但是你說……”

“我隻是給你提供一個選擇。”

陳故無奈:“我是在問你,不是在要求你。你要是有計劃,告訴我就好了。”

江眠還在糾結:“那你呢?”

陳故想了想:“江眠,其實我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清閑。”

他慢條斯理道:“隻是我的時間比較自由,你需要我的時候找我我一定會在,你不需要我的時候我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雖然會想你,但不至於成為深宮怨婦。”

“而且,”他玩笑道:“我在你眼裏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嗎?”

江眠仔細回憶了一下陳故在他麵前玩了多少次手段,他覺得有些事陳故很委屈自己了,但估計在他眼裏不是。

要是陳故真的想讓他陪他玩,大概有一萬種方式套路他吧。

他的確不該總是拿江聊一和向薇的失敗去模糊了他和陳故。

他們是不一樣的。

“嗯。”

江眠點頭,腳底下踩著的石頭終於不再搖搖欲墜,前方的路也重新被人托了起來,變得格外穩當:“那我等下把我的計劃表發給你。”

陳故勾唇,想自己跳級早讀早畢業,先在社會上遭了毒打還是不錯的。

不然怎麽能一步步引導江眠,占據江眠人生中各種重要的位置?

——

江眠擔心陳故畫畫的事其實是有些多慮了。

因為在第二天,江眠接到輔導員電話說他報考今年公務員的資料有點問題,需要他再回學校一趟。

陳故當然要陪同。

兩人坐電梯到地下停車場,在電梯裏時還討論了一下待會中午去吃什麽。

江眠:“我們學校新開了一家鹵粉很好吃,不知道今天開沒開。”

陳故:“你之前跟我說過,還說他們家的鹵料很香,我們待會去看看。”

他笑:“畢竟是你說過好吃的東西,我也想和你擁有共同記憶。”

江眠不是第一次聽他說這些話了,隨著時間和次數的增多,他都能免疫了。

電梯抵達地下第二層,江眠站在電梯門口準備出去,一抬眼就先看見了帶著鴨舌帽站在門口不遠處的男人。

那個男人個頭不高,但看著壯實,雙手插在口袋裏。

在見到對方的一瞬間,陳故就拉住了他的手腕。

江眠偏了下頭:“沒事,這是昨天那個保護我的人底下的人。”

話是這樣說的,江眠卻也擰起了眉。

尤其是在男人低著頭,一邊往他這邊快步走來,一邊喊了他一聲的時候:“江少。”

江眠其實不喜歡這樣的稱呼,奈何他的身份擺在這,拒絕無用。

江眠還沒開口問他怎麽到明麵上了,脊背就突然炸寒。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陳故一把拽住,扯到了身後去,將他整個人都擋在了自己的背後。

陳故在國外打拳,遇到過黑場子。

有些人會帶刀子上場,也沒有人管,因為那些看拳的瘋子就喜歡看人搏殺的場麵。

他太清楚那些隱蔽的動作了,畢竟他也曾經在這上麵吃過虧。

所以在對方的手腕彎著從口袋裏探出一點時,陳故就已經抬起了手。

但不過一秒間,他緊繃的大腦就飛速運轉,最終讓他做了個決定。

陳故將擋勢改成了別的,選擇去摁電梯按鈕。

先是報警鍵,再抬手擋。

他的速度太快,對方的速度也很快。

從陳故擋住江眠到男人掏出刀子,再到刀子直接衝著致命處而下時,其實不過就短短兩秒。

而這兩秒,根本不夠江眠反應。

他隻知道兩秒結束後,有什麽沉悶的聲音響起,陳故的脊背輕輕在他的胸膛上撞了下。

江眠看見那個男人被陳故一腳踹飛了。

但他也看見陳故高大的背影在自己倒下,他下意識去接,率先觸碰到的就是一片濕潤。

冬□□服穿的很厚,第一滴**是什麽時候才滴落在地上的他不清楚,他隻知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從小到大就在學的急救知識好像瞬間被人打包丟進了回收站一鍵清空,江眠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怎麽樣的反應。

他隻知道他的世界在觸及到從自己掌心的縫隙中、從那把冰冷刺目直插丨在陳故左肩上的刀刃中流出的紅黑色**時,像是崩塌了一樣,聽不見一點聲音。

作者有話說:

那個…怕被誤會提前說一句,陳故雖然是故意的,但並不是想要用這種手段讓眠眠答應他,看下去就知道他為什麽要故意這麽一下了QAQ;

下午六點還有一章_(:з”∠)_;

感謝在2022-10-14 10:26:47-2022-10-14 13:10: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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