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完全是憑借著本能拿起筷子的。

他吃第一口麵時, 壓根就沒有吃出什麽味道,滿腦子都是那個太過突然的吻。

陳故的唇看著薄薄的,還很鋒利, 像是刀片一樣, 但其實很軟,還有點幹燥。

而且很燙, 像是剛煮熟剝出來的雞蛋。

陳故膽大他不是不知道, 但是江眠還是會被衝擊到。

他真的完全沒有預料到陳故會親他。

而且這個吻和之前的意義是不同的,因為陳故碰的是他的唇。

這是他的初吻。

江眠攥著筷子的手收緊,指關節都泛了白。

在他咬了一口蛋白後, 他終於忍不住, 偏頭看向了在一旁直勾勾盯著他的陳故。

陳故的眼睛還亮著,裏麵的熾熱讓人無法忽視。

陳故挪了挪,湊近了他一點,低聲恂恂問:“你生氣了嗎?”

江眠抿住唇, 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陳故又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感覺沒有。”

他輕咳了聲, 小心地問了句:“那…我還可以再親一下嗎?”

江眠:“?”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陳故,懷疑自己是耳朵出了問題。

陳故怎麽敢的啊?

他怎麽還敢跟他提?

“那是我的初吻。”

陳故臉上寫滿了可憐, 他舔了舔唇, 呼吸是燥熱的, 眼神直白又赤丨裸,熾烈而清純:“江眠, 我都沒有感覺到什麽, 你再讓我親一下, 就一下, 我今年第二個願望就實現了, 好不好。”

江眠本就燙紅了的耳廓, 在他的話語下攻擊的愈發鮮豔,熟得像是快燒紅的烙鐵。

他整個人說不上來是繃著了還是弓著,反正無意識蜷曲的指尖,和難以言喻的心緒就好似把什麽顏料都混在一起了的調色盤。

江眠本來是沒打算理陳故的,尤其是他太清楚陳故現在的可憐全是裝的,他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而且還是樂此不疲地演著弱小無助的羔羊的狼王。

可這碗海鮮麵,還有陳故的生日快樂,就好像是什麽魔法咒語一樣,讓江眠的心被攪得亂七八糟。

最終他隻能說一句:“那也是我的初吻。”

聽到這話,陳故的眼睛更亮了。

他嘴角笑容擴大,愉悅在他身上,肉眼可尋。

他明明什麽都沒有說,江眠卻覺得他什麽都說了。

於是他心裏那些混亂的思緒,莫名平複了下來,變成了無奈和一點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好笑。

陳故到底是為什麽會覺得他這樣的性格談過戀愛?

江眠不再說話,也沒提那個吻的事,隻是安安靜靜地吃麵。

他吃了兩口,想起什麽似的,用這個話題徹底揭篇:“你怎麽知道今天我生日?”

問完後,江眠又覺得這個話題實在是有點幹。

但好在陳故順著聊下來了。

他幽幽地望著江眠,在無聲控訴什麽,隻有他倆能懂。

陳故雖然很遺憾沒能繼續逗下去,但還是回答:“我問了陳易深。”

他不覺得這事有什麽丟臉的,反正他是問陳易深江眠什麽時候生日,不是問江眠生日要怎麽過。

“那陳易深應該有跟你說,我從來都不過生日吧。”

“嗯。”

陳故點頭:“可我想給你過。”

他勾著唇,手托著下巴看他:“以後的每一個都想給你過。”

江眠動了動唇,沒能說出什麽來。

陳故又輕聲問他:“這碗麵有什麽特殊的嗎?”

江眠戳了一下浮在麵湯上的鮮蝦,陳故為了方便他吃,還幫他剝好了,處理了蝦線,這碗麵終究和記憶中的是不一樣的,但卻又有了別的、新的意義。

這層新的記憶,好像已經能夠蓋掉對他來說就算是記憶力再好,也都已經模糊了的畫麵。

畢竟那個吻實在是……

江眠想他以後再吃這種配置的海鮮麵,想到的大概都會是那個猝不及防的吻。

所以他也能夠將自己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話說出來了。

“也沒什麽特殊的。”江眠平靜道:“上次吃這樣配置的麵,是在我六歲生日。”

他說:“那天我媽回來了,麵不是他們誰煮的,是我爸在樓下給我買的。他們回來,是談要不要複婚的事。”

但結果顯而易見。

“他們為什麽沒有複婚?”

江眠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猜過。”

他輕鬆道:“可能是因為那天我媽不記得跟我說生日快樂了,我爸覺得她已經不愛我們了,想複婚隻是初戀情結罷了,所以我爸拒絕了她。”

陳故怎麽也沒有想到,這碗麵對於江眠而言藏著這樣的記憶。

他的情緒在刹那間沉下去,整個人都處於一個極其危險的炸點。

江眠察覺到他的變化,偏頭看向他:“其實我沒怪過她,小時候是有點難過,後來就沒什麽感覺了,連釋懷都說不上。畢竟她是從國外過來的,有時差——她一向不擅長算時差。所以沒有注意到,也很正常。後來她注意到了,還因為這個跟我道歉了很久,買了很多禮物做補償。”

明明難過的故事是江眠的,安撫人的也還是江眠。

他耐心地補充,慢吞吞的語調顯得有幾分溫柔:“而且那個時候我身體差,不能吃生日蛋糕,一碗海鮮麵就是極限,所以她沒注意到,也很正常。”

陳故抿唇。

——他從前其實是不會做這個動作的,但認識了江眠以後,他有很多小動作都變得和江眠一樣了,就像江眠的情緒被陳故帶動著豐富了起來,做事說話也不像以前那樣仿佛蝸牛,有時候更是能冷不丁地接一兩句玩笑。

他們一直在互相改變著對方,無論好壞。

“江眠。”他輕聲喊他,又做出那副難耐地模樣:“我好像犯病了,好難受。”

陳故衝江眠伸手:“你可以抱我一下嗎?”

他微頓:“不,不是一下,抱久一點點。”

大概是怕江眠拒絕,陳故又用那種眼巴巴的視線看著江眠,艾艾道:“求你了,我真的好難受,剛剛跳舞的時候就好難受。”

江眠張了張嘴。

他本來是想說麵再不吃就要坨了,想說陳故沒有必要這樣,可他對上陳故那雙眼睛時,無論什麽話都被卡在嗓子裏,根本連個音都出不來。

所以江眠憑心而動,把自己埋進了陳故的懷裏,大概是薄薄的毛衣有點刺鼻,他的鼻尖立馬就泛了酸,聲音也許是因為悶著,所以才那麽甕而沙啞:“謝謝。”

江眠還想說什麽,就被陳故收緊的手臂和幽幽的語氣打斷:“不要跟我說謝謝,拒絕一切好人卡。”

江眠噎住,難得的感傷徹底消散,他忍不住挑了下唇,鼻頭卻更加酸,眼睛明明閉著看不見任何的東西,卻還是模糊了。

但江眠不是因為已經塵封了的記憶才會有這樣的反應,他是因為陳故。

陳故總說他好,其實真正好的是他。

他看穿了他自尊心,也看透了他的要強。

陳故沒有譏諷,也沒有覺得這樣的他過於端著,更沒有去戳破那層外衣。

陳故的手臂環在江眠背後,結實的手臂壓在他的肩胛骨上,就好似兩根粗丨壯的鎖鏈鎖著江眠。

他把下巴擱在江眠的頭頂,將江眠整個人都往懷裏藏了大半。

陳故微垂著眼,眸色晦澀難辨。

他的一隻手的掌根托著江眠的後腦勺,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

剛開始時,陳故的確是想要安慰江眠,可等到他察覺到江眠的脆弱後——哪怕江眠沒有掉眼淚,他心裏的那些念頭就變了味。

江眠這樣豐富的情緒,不該是為別人起。

隻要是有關江眠的所有一切,都該是他的。

——

最終那碗麵還是有點微坨了,陳故一臉懊惱:“我忘了。”

江眠咬了口這個時候吃剛好的蝦:“沒事。”

他含糊道:“其實那天我爸帶回來的麵也有點微坨,因為我很久才吃。”

江眠吃了兩口後,又聽陳故問:“很晚了,在這睡嗎?”

他甚至還找好了借口:“上回你的衣服洗了還放在這兒沒拿,這次剛好穿走。”

江眠默默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西裝,心說然後又留一套嗎。

腹誹歸腹誹,但他沒有拒絕陳故。

在意識到這點後,陳故眼裏的笑意終於又回歸了真實。

“天亮後給你做生日蛋糕,想吃什麽口味的?”

“不用這麽麻煩。”

“白巧克力的嗎?好,知道了。”

“……”

江眠無言地看著陳故,陳故眼都不眨一下,自顧自地說下去:“再加點草莓和櫻桃是麽?那到時候我去買。”

有時候陳故一個人,真的就能唱完整出戲了。

江眠打斷他:“黑巧克力。”

陳故勾勾唇,江眠補充:“不要水果。”

“好。”陳故輕笑:“yes sir。”

他又問:“那江sir還要些什麽嗎?”

江眠想說他真的不用過生日,但對上陳故的眉眼,又忽然覺得過一過也挺好:“我不知道。”

他說:“你安排吧。”

陳故表示明白。

他望著還在慢吞吞嗦麵的江眠,視線沒忍住偏移到江眠的唇上,還是沒辦法忘掉那個念頭:“那,我有什麽獎勵嗎?”

江眠神色不解。

陳故的喉結滾了滾,低聲說:“再親一下好不好?”

江眠:“……”

陳故到底知不知道他們現在還沒有在一起啊?

江眠深吸了口氣,不去看陳故,偏偏陳故還要拉長了語調催他:“好不好嘛。”

不好。

江眠麵無表情地提醒他:“今天是我生日。”

哪有人向壽星許願的?

陳故哦了聲。

江眠以為他終於要收了自己的神通,就聽他又悠悠道:“那,你親我吧,我不躲,隨你親。”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陳故真的!!

我真的在檢查錯字的時候忍不住想要打一套組合拳你們懂嗎(嘶吼);

感謝在2022-10-13 10:00:00-2022-10-13 15:52: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夔州成美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好多好多樹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