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故到南界大學美院開講座的那天, 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畢竟他那張臉再加上之前論壇鬧得有些沸沸揚揚的事件……

看見他是學校特邀講座嘉賓時,所有人都有些震撼。

至少江眠和陳易深的同學們就纏著陳易深問他陳故的事,其他人這才知道陳故跳級讀書, 早就在國外畢業, 和他們是同齡人,卻成了不同的身份。

不混那個圈子的都沒聽過“sleep”的名號, 但稍微搜一下, 就能夠感覺到這個筆名有多麽出色。

講座那天,江眠也如約而至。

他到得有些遲了,好座位已經給美院的學生和來看帥哥的學生搶完了, 所以江眠是站在禮堂最後麵, 就挨著門。

陳故講的那些,江眠確實聽不懂,但他知道站在台上侃侃而談的陳故就好似禮堂的燈光。

柔和卻醒目。

陳故在別人麵前和在他麵前真的是兩個人。

台上的陳故,慢條斯理、語調不緊不慢, 總給人一種舊世紀遺留的貴族的錯覺, 他淡淡的眉眼既有溫和,卻也有著難以接近的疏遠感。

但最令江眠動容的, 還是他到的時候, 講座其實已經開始了。

他悄無聲息地進來, 還沒站定住腳步,陳故就立馬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隔著人群衝他露出了個完全不一樣的笑。

陳故說過, 他眼睛有點散光。

但他還是能夠第一眼就看見他。

就好像江眠總是能夠感知到陳故的到來一樣。

有些事, 真的很神奇。

美術講座過後沒多久, 就到了跨年那天。

三十一號的南界很熱鬧, 街上到處都有活動, 南界大的這場跨年舞會也籌備已久,辦得一如既往地盛大。

江眠穿著西裝坐在角落裏,和從前一樣,依舊玩著自己的手機。

隻不過以前他都是默默地背法條或者看案子,今年他在跟陳故聊天。

不是沒有人不想來問他要不要跳舞,但沒人敢。

太多人不知道要怎麽和江眠相處。

【豺:你要在那待多久?】

【江眠:等這首舞曲過了後吧。】

江眠隨手戳了個小蛋糕送進嘴裏,一抬眼就看見不遠處舞池裏陳易深和周雨慧在翩翩起舞。

陳易深求婚成功的消息,雙方家裏也都知道,並且訂好了寒假弄一個訂婚宴,江眠收到了邀請。

他不知道陳故有沒有收到,但他沒有問。

因為江眠總覺得,家庭是陳故心裏最無法觸及的那根刺。

陳故回了個知道了,他沒有多說什麽,但江眠總覺得自己好像猜到了。

所以在這首舞曲放到尾聲時,江眠也下意識抬起了頭。

不過一會兒,他就聽見陳易深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廳:“哥!”

隨後就見穿著休閑裝和長長的薄大衣,與整個舞會格格不入的陳故走了過來。

冬天他一向懶得紮頭發,蓋過肩膀的長發披散著,不僅沒有半點女氣,還為他添了與這個年紀不符的幾分成熟風丨韻。

陳故在江眠麵前站定,低頭看著江眠,輕笑:“江sir,怎麽一點也不意外?”

江眠在周遭不少人好奇的視線下慢慢道:“猜到了。”

陳故不來,他才意外呢。

“那,”陳故衝江眠伸出手:“這首舞曲結束了,你可以跟我走了麽?”

“去哪?”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江眠搖頭:“沒有。”

陳故彎眼:“那就我決定了。”

江眠說好,看了一眼他還伸著的手,到底還是沒有把自己的手交上去。

主要是有太多人看著了,他有點不適應。

陳故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江眠以為陳故會帶他去什麽地方玩兒,畢竟當代年輕人大部分跨年的時候都喜歡熱鬧,也愛折騰。

可陳故卻是把車開回了家。

江眠跟他踏進了屋子裏,屋內靜悄悄的,隻有他們兩個人,橙黃色的燈光顯得靜謐卻溫暖,讓江眠反而放鬆了下來。

他發現如果是在這兒跨年,他會願意。

因為他覺得輕鬆、舒適。

不過江眠素來對節日無所謂,並不在意跨年與否,在他眼裏,無論是什麽節日,都和普通的每一天沒有區別。

“你吃飯了嗎?”

“沒有。”

今天很忙,事情很多,他一直沒空吃晚飯,就剛剛在舞會的時候吃了幾塊小蛋糕,還有點被膩著了。

江眠以為陳故要問他要吃什麽,但沒想到陳故停在了那兒,看著他沒有說話。

江眠:“?”

陳故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的神色:“你今天這身西裝有點不一樣。”

他不是沒有看見過江眠穿西裝的樣子,但那時候江眠在律所兼職,著裝比較正式,今天是舞會,著裝又不一樣了。

有點偏舊式英倫風的西裝,將江眠有些單薄的身形勾勒出來,卻又襯得他頎長勻稱。

江眠低頭準備解扣子:“因為這是舞會。”

陳故伸手攔了一下他的動作,他語氣幽幽:“是啊,江sir不說我都忘了,這一身是為了跳舞準備的。”

他攥著江眠的手腕,垂首看他,笑容有幾分危險:“玩得開心麽?”

江眠默然:“我從進去開始就在跟你聊天,沒和人跳舞。”

陳故也懶得避諱自己那實在過頭了的占有欲:“那以前呢?”

江眠實話實說:“以前也沒有,沒人來問我要不要跳舞,我也不會去問別人。”

陳故這才滿意。

他勾起唇,說了聲等下,然後就去開了音響。

剛剛在舞會上聽過一遍了的開場舞曲再次響起,歡快的音樂聲在隻有兩個人的家裏顯得有些空寂。

陳故衝江眠伸出手,行了一個很標準的紳士禮:“江sir,我可以請你跳第一支舞麽?”

江眠抿唇:“我不會跳女步。”

陳故揚眉,一臉詫異:“我怎麽可能讓你跳女步?”

他笑:“我來。”

江眠神色疑惑:“你還會女步?”

陳故偏頭:“剛剛在外麵等著的時候看了一下,我覺得我學會了,要不試試?”

其實江眠不太喜歡跳交誼舞。

但是南界的確有這種活動,不得不學。

他知道他就算拒絕了陳故,也沒有關係,陳故最多隻是露出一點失落的表情,他隻需要跟陳故說自己不喜歡跳舞就可以了,陳故一定會順著他的意思來。

可江眠望著陳故那隻修長幹淨的手,想他大概是已經沒救了。

因為他連那點失落都不想從陳故臉上看見。

江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八字步站立好,左手背到身後去,放在了腰部上麵一點。

他半躬著腰,衝陳故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陳故嘴角笑容擴大,裝模作樣地捏著空氣假裝是裙子衝江眠行禮,然後握住了江眠的手。

江眠有被他逗到,也露出了個很淺的笑。

陳故高他一個頭,江眠帶他跳其實是有些艱難的,比如在某些地方需要踮腳,但陳故很會配合,不僅會屈膝,還會彎腰,這大概是江眠跳過最輕鬆的一支舞了。

所以他的眉眼都不住彎起了點,尤其在陳故又吃味地裝作小心翼翼的模樣問他的時候:“江sir,舞跳得很好啊,誰教你的?”

江眠心裏無奈:“我爸。”

他環著陳故的腰身:“他很擅長這個。”

陳故這才勉勉強強地舒服了點。

在家裏的空間到底有限,一個轉身時,陳故不小心碰到櫃子上的杯子。

杯子要砸落下來,江眠還沒反應過來,陳故就已經伸手去接住。

江眠頓了下。

這次陳故用的是左手。

說起來之前就是……

陳故有時候在條件反射的情況下,用的都是左手。

可他們吃飯,包括陳故畫畫的時候,用的都是右手。

好奇怪啊。

“不跳了。”陳故主動喊停,用AI操控了藍牙音箱停了音樂:“你還沒吃飯,給你弄吃的。”

他心情很好,說話時都帶著輕快,像一隻在樹枝上起舞的麻雀:“想吃什麽?”

江眠本來是想點菜的,但他瞥見時間已經走到了十一點半時,話到嘴邊變成了:“煮麵吧。”

陳故微頓:“好。”

他勾唇:“想吃什麽麵?”

“海鮮麵。”江眠輕聲說:“五隻蝦、一個雞蛋,有冬陰功料更好。”

陳故重新把客廳的燈開成暖黃色的:“有。”

他語氣隨意:“隻要江sir想,就算是唐僧肉我都想辦法給你弄來。”

江眠被他這比喻震到,一時無言。

陳故處理食材和煮麵都很快,還沒過十二點,麵就端上了桌。

江眠沒急著吃,主要是剛上桌的麵也很燙,至於別的,他不太想說。

剛剛說完麵,提了具體的要求後,他就覺得自己有點矯情了。

不知道為什麽,在陳故麵前,總是會流露出一些……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東西。

陳故也沒有催他,隻是再給他倒了杯溫水,像是隨意聊起一樣:“今年還有兩分鍾就過去了,明年你有什麽願望嗎?”

江眠很樸實無華:“主觀題能過,考公能過。”

陳故失笑:“江眠,絕對能實現的東西不叫願望。”

江眠動了動唇,又努力地想了想。

他看著這碗麵,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他習慣了什麽事努力去做,然後達成目標,故而他從來就沒有什麽願望,隻有目標。

江眠看向陳故:“你呢?”

陳故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江眠這才後知後覺自己這個問題問的好像有點呆。

陳故想要什麽,他早就告訴他了。

江眠抿唇,還沒別開眼,就忽然聽見家裏的藍牙音箱響起耳熟能詳的音樂。

他一愣,隨後在歡快的音樂聲中,陳故垂首靠過來,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

幹燥柔軟的感覺結結實實地貼了上來,哪怕隻是一秒,也帶給了江眠極大的衝擊。

江眠感覺陳故的眼睫好像掃到了他的,他的眼瞳好像都要和陳故的挨在一塊了,反正他倆的鼻子是互相抵著,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麽沒了呼吸的餘地。

陳故的速度太快,可時間好像很慢。

短短的一秒仿佛被神拉長到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江眠的腦海已經是一片空白。

他隻聽見陳故輕咳了聲,嗓音微啞著仿佛在忍耐什麽:“可以了,已經實現了。”

陳故舔了下唇,似是在回味,但那雙狗狗眼亮晶晶的,像是偷藏了兩顆星星做眼睛,無端顯得純情。

他抬手將江眠的腦袋輕輕轉過去,讓江眠看著那碗麵,而不是盯著他,不然他會忍不住還想再來一下:“還有,生日快樂。”

“麵可以吃了。”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啊啊啊;

嗷嗷嗷;

我1@##¥%%#%%@%¥……

下、下午六點!還!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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