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最終還是又上了陳故的車。

“去哪?”

“帶你去看畫展,有興趣嗎?”

江眠的確有興趣。

但是:“我不太懂這些。”

陳故彎眼:“沒關係,有我在,不懂的可以問我,你還可以省一筆講解員的費用。”

這樣好像也不錯。

江眠倒沒有說非得在自己熟悉的領域不出去,他願意接受新的事物。

他發動車子出了小區,去畫展的路上不用導航也能前行,所以很明顯陳故是把南界的畫展位置摸了個遍。

畢竟,這是他的專業領域。

車子再次行駛上路,江眠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視線卻是不自覺地被陳故模糊的倒影所吸引。

直到他的電話響起。

江眠伸手接,是李閱。

李閱:“小江,王par說他接了個刑事訴訟,多半要打辯護,要我問你願不願意跟他見見。”

要打辯護的刑事訴訟不比民事常見,因為一般刑事案件被告當事人都是要求從輕處罰,也就是先和解取得受害人的諒解。

這多半就沒有律師什麽事了。

而且大部分人犯了法後,不會想著要花錢請律師打辯護,被告人的律師也都是那種公益律師,也就是免費的,國家分配的。

勝率極低甚至都有可能沒有——但被告律師是有必要性的,這是給被告人的人權。

江眠兼職的這個律所,又是江聊一精挑細選的,沒什麽刑事案件,大多數都是民事。

主要刑事很容易有糾紛。指被害人家屬會將仇恨轉移在被告律師上的那種,不安全。

江聊一從前就做過被告辯護,而且因為他,那個被告最終被宣布無罪釋放,導致受害人家屬拿著刀找上門來。

他因為外出是沒有什麽危險,但小時候的江眠有被嚇到,還好那個時候他家裏還住了個遠房親戚。

他的遠房表哥,也是南界大的傳說人物之一,榮荀。

榮荀鎮定又足夠冷靜沉穩,在聽到第一聲拍門聲時就察覺到了不對,讓他回了房間,然後打電話報了警。

後來,案子重新進入審核,警察和法證那邊也找到了新的線索,鎖定了另外一個嫌疑人,抓到了真正的真凶,對方也沒有來給他們道過歉。

不過這並沒有打擊江眠想做律師的心。

他也是因此更加肯定被告律師的確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江眠應聲:“可以。”

李閱:“那你今晚來加個班,晚飯來律所吃,大概六點過來,直接去王par辦公室找他,你們要先準備材料,明天去見被告。”

江眠:“好。”

做律師要加班,是很常見的事了。

這點就連合夥人級別的律師也不能避免。

江眠掛了電話後,先低頭看了眼手上的表。

注意到他的動作,陳故問:“有事?”

“六點要去律所加班。”江眠實話實說:“不過現在才一點半,還有三個小時。”

律所離他家不遠,陳故要去的畫展也就在這附近,來得及。

但陳故聽了後卻輕歎了口氣:“我還想和你一起吃個晚飯呢。”

江眠頓了頓。

陳故見他不吭聲,又幽幽加火:“補過生日都不能補完整,你說老天是不是在暗示我,我這個二十歲注定有缺憾?”

唯物主義者江眠:“。”

他的腦子告訴他不要理會陳故,陳故明顯就是刻意的,可他的眼睛卻忍不住掃向陳故。

陳故正好在等紅燈,視線投向了他。

兩人的目光交匯,江眠最終還是在那雙看著可憐兮兮的狗狗眼的攻勢下,說了陳故想要聽見的話:“下次。”

江眠閉上眼睛,在心裏罵自己不爭氣,嘴上卻是不住道:“下次約。”

陳故勾唇:“好。”

他笑:“那這算不算你欠我,我是不是該收點利息?”

江眠:“?”

他警惕地看著他:“你想要什麽?”

見江眠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陳故不由笑得更深:“算你兩頓飯。”

兩頓飯而已,沒有什麽。

他們現在是朋友,朋友之間偶爾約約飯也很正常。

可江眠就是覺得…有很多事從陳故嘴裏說出來就是不正常。

所以江眠遲疑了一下,想不到陳故還能有什麽目的,到底還是點了頭:“好。”

他們說話間,車子也駛進了停車場。

江眠知道這個展館,但不知道這邊辦了畫展,所以他主動問了句:“這邊什麽時候辦畫展了?”

“說到這個,還真是巧。”陳故偏頭笑:“上個月宣傳的,正好今天開展。我也是第一次來看。”

陳故沒有說謊,這個展真的是今天才開,他本來就打算來看,隻是現在多了個江眠。

畫展展出的並不是那種在圈子裏鼎鼎大名到圈外人都知道的藝術大家的作品,而是一些小眾的、陳故作為圈裏的人都有幾個沒聽過的名字。

這種都是公益畫展,如果有人看上拍下的錢,畫家隻收百分之五,用來苟生活,剩下的全部捐出去。

也正是這種畫展,才會收納一些沒有名氣的畫家的畫。

陳故大概跟江眠講完後,江眠點點頭,又有點不解:“那你還來看?”

這要是尋常人,都會覺得江眠沒有禮貌,但陳故看得出,江眠隻是純粹疑惑,沒有半點看不起的意思。

他想到陳易深跟他說江眠天然呆,之前還不覺得,隻覺得江眠是有點反應慢了,現在看看……

好像還真是。

但江眠的呆是很特殊的那種。

他的直覺很敏銳,就是……

心太軟。

陳故:“也不是展出的所有作品都是那些人的,我看這次宣傳說有孟照孟老師的,她算是我們國家很有名的現實主義畫家。”

展廳開著溫度剛好的空調,進入需要買票,但不貴,三十塊錢一個人,和外麵的冰糖葫蘆一個價。

江眠想跟陳故A,被陳故用你買了咖啡給擋回來了。

行吧。

江眠沒辦法。

他說不過陳故。

陳故在社交上,真的是如魚得水。

畫展不需要保持絕對安靜,隻要注意音量不打擾到別人就好。

所以陳故是壓著聲音微低頭跟江眠做講解。

但他也不是每一幅畫都講,畢竟這裏擺了三十幾幅,每一幅畫都要講也太費時間。

他隻講江眠會停留一會兒視線的。

不過關於這點,江眠覺得很神奇。

其實他也沒有分太多視線和關注,畢竟他對這些確實不懂,可陳故就是能夠察覺到他對什麽感興趣。

最後江眠停在了一幅油畫麵前。

陳故給他講完這是屬於什麽流派,猜了對方的筆觸,又點評了好壞後,就見江眠還沒有走。

他揚揚眉:“你喜歡這幅?”

江眠搖頭:“我喜歡他畫的畫裏麵的那幅畫。”

這話聽起來很繞,但是陳故卻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看向那個畫中畫,有些意外。

這幅畫的整體都是暖色調的,但因為畫法和顏色搭配比較特殊,共情能力強的人站在這兒,就能夠從這些溫暖的色彩中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壓抑與窒息感。

那幅畫中畫更甚。

那是一隻落單、被框起來的麻雀,看著“畫外”成群結隊飛翔、築巢的麻雀群。

它就靜靜地佇立在那,沒有要展翅飛翔的意思,也沒有要突破枷鎖的想法。

而麻雀,明明是群居動物。就像人一樣。

陳故若有所思地看向江眠。

說起來…上回打籃球他就覺得了,江眠好像和他的同學們過於生分。

他那些同學在他們走時,喊了他說下次一起玩,卻沒有找江眠。

當時陳故在算計著事,沒有多想也沒有太注意,現在回憶一下……

因為江眠待會要去加班,所以他們沒有在這兒停留太久。

逛完出來,再把江眠送回家,讓江眠能換一身衣服去律所,也就差不多了。

就是……

陳故堅持要送江眠去律所,江眠拒絕不了。

所以最後是陳故把車聽到了他們辦公樓底下的停車場。

下車時,江眠還意外撞見了羅律。

羅律笑了下:“小江啊。”

江眠點點頭。

羅律剛要湊上去說點什麽,江眠身邊那台價值不菲的豪車就降下了駕駛座的車窗:“江律。”

隻見陳故的臉從裏麵露出來,他眉眼含笑,聲音聽上去有幾分輕丨佻,但卻不逾距,反而是一股熟稔:“什麽時候空出時間了記得call我。”

江眠知道他是說自己欠的那兩頓飯,所以他說:“好。”

陳故也沒再多說什麽,衝他揮揮手,便徑直開車離開了。

江眠看了眼沒控製住表情的羅律,沒什麽波動地又衝他點點頭,仿佛之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無論是他跟他說陳故壞話,還是他在背地裏拉踩自己,好像那些都不存在。

但正是這份平淡,才讓羅律更加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湧上頭。

不過兩人並沒有太多話,因為江眠又看見了也才到律所的王par。

王par衝他招手,他就走了過去。

兩人一個說案件詳情,一個聽著,時不時地點下頭,應兩聲表示自己在聽。

而準備下班離開了的羅律看著他倆的背影,麵容不住微微扭曲。

江眠有個那樣的爹,真是命好。

從大學開始就有各路大神帶。

——

等到江眠從律所加班回家後,時間已經不早了。

他活動了一下脖子,打開了燈,發現沙發上的一個靠枕有點歪,就伸手要去將其擺好,然後——

他看見了個眼熟的盒子。

江眠眼皮子跳了跳。

他把它拿起來,打開,洗衣液淺淡的香氣飄散出來,江眠沉默地站立了許久。

最終他還是掏出手機。

【江眠:護腕你忘了。】

陳故那邊不知道是有事,還是刻意等了等才回:【啊,蛋撻太好吃了,都忘了這事】

【陳故:下次吧】

江眠:“……”

他就知道。

下次複下次,下次何其多。

他心裏有一瞬湧起了一個難得帶著脾氣的念頭——

要不幹脆就不提醒陳故,看看他究竟能有多少個下次,還要拿這個護腕做什麽文章,創造什麽機會。

而這口氣才起來,江眠又有一瞬地茫然。

他剛剛……是在鬧情緒?

衝陳故、鬧情緒?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

我來啦!

依舊求收藏求評論球營養液愛你們麽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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