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修見他這樣,連忙抓牢他的手,將他攙扶起來。
男人很重,紀明修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人帶到機場。
又怕去紐約後,會出什麽意外,把遲宥珩也叫上了。
簡單概括了一下事情真相,遲宥珩一路上都沒說話。
他陷入沉思,沈希衍則是靠在窗邊,死死攥緊掌心。
“明修。”
“在。”
紀明修抬起眸,看向臉色煞白的男人。
“怎麽了?”
沈希衍移過來的眼睛,紅到不像話。
“如果我早點知道,是不是就能早點為她找到腎源?”
這個問題,沈希衍心裏應該是有答案的。
但他害怕去麵對,所以他需要找紀明修進行佐證。
紀明修還在想該怎麽跟他說這件事情,現在他問了,也就敢順著話往下接。
“我問過她的主治醫生,對方說就算從一年前開始尋找腎源,也不可能找得到。”
他們醫院是國內最好的院所,擁有全世界資源匹配庫,醫生早就比對過了,沒有適配腎源。
“找不到……”
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腎源,覺得自己死定了,她才離開的,那……
“我是不是不應該殺慕寒洲。”
她弟弟自殺,也是因為慕寒洲的腎跟她匹配,為了讓姐姐活,阿景才選擇自殺。
連阿景都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她,他卻為了所謂的仇恨,斷了她的生路,而她……
明知道有腎衰竭,她還一句話都不說,竟然就這樣任由他把慕寒洲殺掉……
是因為弟弟死了,怨他、怪他,她才這樣嗎?
不。
不是這樣的。
她應該是想讓他報仇。
她才會放棄生的希望,選擇成全他。
否則他不手刃仇人,這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她是因為知道他的執念,才會任由他殺掉慕寒洲。
沈希衍沒想到,她竟然又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
也是到這一刻,他才敢徹底相信……
她曾經說的愛他,全部都是真的,她沒有騙他。
想到她為自己做的一切,沈希衍痛苦到眼淚直流。
那些悔恨,那些愧疚,像刀一樣,一刀刀刮著他。
他痛得鮮血淋漓,連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都在**。
紀明修看到他這副樣子,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衍,她……不會有事的。”
明明是安慰的話,沈希衍卻像是找到救命稻草,拚命點頭。
“對,她不會有事的。”
他還沒娶她呢。
還沒跟她共度一生呢。
她也還沒來得及說愛他呢。
怎麽會有事呢?
一定不會有事的。
否則這麽多遺憾,他該怎麽去彌補?
遲宥珩第一次見沈希衍這樣,他不禁雙手合十。
開始閉上眼睛,乞求老天爺,千萬要保佑南淺沒事。
在他一遍遍乞求聲中,飛機很快抵達紐約上空。
沒多久,一行西裝革履、同樣身高的男人,從機場出來。
紐約這邊的保鏢,早已準備數量豪車,停在門口,等候。
遠遠看見一群人疾步出來,為首的保鏢,立即打開車門。
沈希衍連看都沒看保鏢一眼,冷沉著臉,匆匆坐進後座。
緊隨其後的紀明修、遲宥珩,分別上了後麵的勞斯萊斯。
所有人坐穩後,司機迅速開車,前往慕寒洲在紐約的別墅……
這個地方,沈希衍兩年前來過一次,也在門外淋著雨苦苦等過她……
現在再來,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草坪已然荒廢,房子也沒人搭理。
推門進去,裏麵的家具,全部被蓋上了白色防塵布,地板皆落滿灰塵……
一樓,到二樓,再到閣樓,都是空****的,沒有一個人,連隻貓都沒有……
沈希衍看到這樣的景象,那顆沉痛的心髒,突然往下一墜,好像空了一塊,莫名發慌。
“她去哪了?”
紀明修說過,她的行程是回紐約的。
既然是回紐約的,必然會回到他們在紐約的家。
怎麽不見人?
去哪了?
沈希衍有些發瘋的,轉過身,從閣樓上麵,匆匆下來。
急促的腳步,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聽到他下樓的聲音,客廳裏的紀明修和遲宥珩紛紛抬起頭。
“阿衍,我們剛剛問過鄰居,南淺沒有回來過,她電話也打不通,你認識她朋友嗎?”
她從來沒有在他的麵前,提起過朋友、親人,沈希衍又怎麽會知道。
不過他在她的手機上麵,看到過寧汐的名字,這應該就是她的朋友。
“阿珩,我隻知道她的名字叫寧汐,其他一無所知,你能查到嗎?”
遲宥珩說有點難度,不過他信息技術不錯,知道名字,就能根據南淺的關係網進行搜索。
他隨手接過保鏢遞來的電腦,就地而坐後,抬起細白的手指,在鍵盤上麵飛快操作起來。
沒多久之後,有相關信息,從屏幕上麵,彈出來,遲宥珩停掉飛速運轉的代碼,點開來。
“找到了。”
“在學校。”
遲宥珩的話,剛說完,沈希衍就已經調轉步伐,急速走出別墅,帶著人,前往寧汐學校。
可惜這會兒,寧汐不在學校,她正跟著導師在研究所參與科研項目,已經實驗好幾月了。
她被關在裏麵,不能帶手機,天天埋頭,做實驗,寫數據,推理計算,再進行重組演練。
也就不知道阿景、南溪、南淺發生了什麽事,隻是一門心思,紮進科研世界裏苦苦研究。
直到科研所的門被人推開,她才抬起腦袋,透過防護鏡,看向外麵急急走進來的一行人。
滿目雪白銀絲的男人,邁著沉穩急促的步伐,宛若天神降臨般,冷著臉,徑直逼近於她。
“寧汐,南淺在哪?!”
他的嗓音,很急,卻富有磁性,叫科研所裏的人,紛紛抬起了頭。
沈希衍身高近一米九,身姿挺拔,身形優雅,長了一張深邃立體的臉。
科研所裏的人,看到他,都驚歎了,似乎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人。
寧汐早就見識過,這會兒也沒時間驚歎,隻蹙著眉,摘掉防護鏡,從椅子上起身。
“南淺不見了嗎?”
她一邊摘手套,一邊走向沈希衍。
“她不是在國內嗎?”
“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來?”
能讓沈希衍找到這裏來,難道出什麽事了?
見寧汐也是一副茫然未知的樣子,沈希衍的步子,驟然停頓下來。
那劃出一條口子的心髒,再一次被恐慌害怕占據,竟讓他差點站不穩。
“她沒來找你嗎?”
寧汐聞言,滿目不解。
“找我幹什麽?”
沒事的話,南淺是不會打擾她學習的,沈希衍卻說南淺來找她了,這肯定出事了!
寧汐是個急性子,沈希衍沒回話,她的視線,立即掃向後麵的紀明修、遲宥珩。
“怎麽回事?”
紀明修上前,簡單解釋了幾句。
寧汐聽完,臉色一白,心髒也在瞬間往下沉。
“怎、怎麽會……又患上腎衰竭?”
寧汐根本不敢置信,可想起南淺瘦弱的模樣,又不得不懷疑。
她杵在原地,慌張半晌,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一把推開幾人,跑出科研所。
沈希衍這會兒也顧不得她到底知不知道了,見她跑出去,也連忙跟了上去。
寧汐一路跑回學校,再推開出租屋的門,衝進臥室,拉開抽屜,翻出手機。
她顫抖著手,解開鎖,再點進去,幾乎跳過所有未接來電,直接進入微信。
南淺在她微信裏是置頂的,點進去,就看到她的消息:
[寧汐,很抱歉,在臨死前,沒有去看你,不是不想,而是沒時間了]
[腎衰竭,很快會帶走我的生命,我隻能用餘下時間,為自己準備墓地]
[我的寧汐姐,願你往後餘生,幸福安康,科研成功,結婚生子,美滿一生]
[至於我……你不要傷心,人都會死,早晚的事,你不必介懷,也不必難過]
[如果實在難過,那下輩子,我還做你的朋友]
[這樣就不會太遺憾了]
[你說,好嗎?]
看完這些消息,寧汐早已淚流滿麵,似乎怎麽也沒想到在她科研期間,她的好朋友會去世。
握著手機的手,止不住發顫,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整個人更是慌亂到,連站都站不穩。
她倒在沙發上,眼淚啪嗒掉。
掉在屏幕上,把字都擋住了。
她看不清,拚命用袖子去擦,卻越擦越多……
她哭到聲嘶力竭、不能自已時,大門被人狠狠推開。
“她應該還沒出事,你快告訴我,她還有什麽地方可去?”
看到沈希衍紅著眼睛衝進來,寧汐連忙擦掉臉上的淚水。
“還有什麽地方可去……”
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回憶。
“她在紐約長大,能去的地方,就是老房子,還有慕寒洲給她買的新家……”
“老房子在哪?!”
沈希衍一聲冷嗬,氣勢如虹,寧汐嚇得心髒一窒,又強行穩住心神。
“老房子賣掉了,她不可能會去那裏的。”
僅有的線索斷掉了,沈希衍幾乎承受不住的,用大掌捂住被鮮血堵死的胸口。
“那她會去哪?”
她把三個骨灰盒寄走,不就是想帶著他們的骨灰,讓他們的魂魄落葉歸根嗎?
她不回家,也不見寧汐,難道是挑一個沒人找得到她的地方,再慢慢等死嗎?
想到這種可能性,沈希衍就痛到窒息,連喉嚨管都不受控的,溢出鮮血的味道。
他撐著牆壁,低垂著眉目,凝望坐在沙發上、絞盡腦汁思考著她會去哪的寧汐。
“她以前有沒有跟你說過,她喜歡什麽地方,想去什麽地方,想留在什麽地方?”
經沈希衍這麽一提醒,寧汐似乎想到什麽,驟然從沙發上直起身。
“我知道她去哪了!”
南淺曾經告訴過她,阿景很喜歡湖邊小木屋。
她說等以後有機會,她會買下來,帶著阿景一起生活。
在南淺曾經的願景裏,弟弟始終是第一位,所以她極有可能去了那裏。
“我前頭開車,你們跟上……”
寧汐交代一句,就猛然跑向外頭,坐進車裏,一腳油門踩到底,直奔木屋。
好在那個時候,南淺發過地址給她,翻出記錄,導完航,就很快來到湖邊。
那座木屋,的確被南淺買了。
但推門進去,裏麵仍舊沒人。
沈希衍失落得很,在門口,站立很久後——
忽然發了瘋的,抓了幾個附近鄰居,打聽她在哪。
那幾個鄰居,居然抬起手,指向湖邊對麵的墓地——
“你要找南小姐是嗎?”
“她已經下葬了。”
“四十五號墓地。”
“就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