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衍匆匆下樓,坐進車裏,夾雜著燥鬱的眉間,在觸及到落在副駕駛的手機時,隱隱浮現暗沉。

他盯著看了半晌,還是伸出手,拿起手機,隨後碰了下按鍵,屏幕亮了起來。

屏保上麵的照片,也瞬間映入眼簾,在看清楚那張照片時,沈希衍的瞳孔,又緊縮了幾分。

他本以為屏保上麵會是她和慕寒洲親密照,卻沒想到那上麵竟然是他的照片。

這讓沈希衍有些不敢置信,可垂眸仔細打量,仍舊是他側臥而睡、雙目緊閉的模樣。

他沒有見過這張照片,應該是在霍頓莊園的時候,他睡著了,她偷拍下來的。

嗬——

她竟然會偷拍他的照片?

為什麽?

留作紀念嗎?

還是當作勝利品,放進屏保裏,隨時欣賞被她摧毀過的傑作?

可是……

放進屏保裏的人,應該是很重要的人吧?

但是他這樣的人,對於她來說,重要嗎?

沈希衍腦海裏,恍然想起她抓著他的褲腳,哭著解釋、哭著表達愛意的樣子。

那些眼淚,那麽真,那些話語,那麽動聽,甚至連抱他的體溫,都是那麽熟悉。

那句‘這兩年來,我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更是宛若罌粟,侵入心扉,讓人沉淪。

她還說,是後來才愛上他的……

難道她真的是在失去他之後,才意識到愛他?

沈希衍有點不敢相信,可握在手裏的手機卻莫名燙手。

就好像知道什麽真相,便會跌落深淵一般,以至於不敢去信。

他沉沉蹙起濃眉,盯著那張屏保照片,有些難辨真假時,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看到那上麵的備注,男人眼底的疑慮,宛若遊魚,驟然消散。

漆黑深邃的眸子,凝著慕寒洲三個字,沉思猶豫幾秒,按了掛斷鍵。

對麵的慕寒洲,看到電話被掛了,眸底深處,浮現一抹質疑。

按照黎初以往的性子,隻會選擇忽視,絕不會直接掛斷。

現在不過響了三聲,對方就掛了,那說明拿手機的人,不是黎初,而是沈希衍。

思及此,慕寒洲迅速打開短信,往黎初手機裏,連發兩條短信。

剛打算放下手機的沈希衍,看到短信進來,卻看不到內容,莫名有些煩躁。

他靜默幾秒後,憑借記憶裏,悄悄看她輸入過的密碼,按照碎片式方式,進行解鎖。

慶幸的是,他記憶沒出錯,很快解了開來,那兩條短信的內容,也頃刻呈現在眼前。

[黎初,你記住,隻要在沈希衍麵前,表現出你很愛他,那麽他一定會心軟,放過你]

[等他放過你,我們一家三口立即回紐約,所以在此期間,你千萬別露餡]

看到這兩條短信,沈希衍動搖過、質疑過的心思,瞬間土崩瓦解。

他們一家三口……

嗬,他都快忘了,他們還有個女兒呢。

那個女兒,是在他死了之後,生下來的。

她居然還好意思說,在他死後,她才意識到愛上了他。

要真是在他死後,意識到愛上他,還會給慕寒洲生孩子嗎?

這是把他當傻子在擺布,在玩弄,在欺騙!

沈希衍思及此,驟然勾起薄唇,冷嗤一聲。

他已經上過一次當,剛剛竟然差點上第二次當,真是有夠蠢的!

男人用力握了握拳後,倏然沉下冷眉,抓起她的手機,一把扔向後座。

他不再多看一眼,也不再動搖半分,直接啟動車子,迅速駛離公寓。

慕寒洲盯著發出去的短信,看了一會兒後,緩緩放下手機。

他不知道這兩條短信,沈希衍能不能看得到。

但如果他能看得到,那麽南淺說什麽,他都不會再信。

是的。

慕寒洲已經猜到,他們單獨相處時,南淺會說些什麽。

憑借她的性子,她一定會解釋清楚當年的事情。

也會情真意切的,表達對沈希衍的愛意。

甚至可能會告訴沈希衍,她還為他生了個孩子。

為了避免兩人有死灰複燃的可能,慕寒洲不得不出此下策。

哪怕他能揣測得到沈希衍對南淺信任度不如往昔,他也得提前打預防針。

因為這輩子,無論發生什麽事,南淺都隻能是他的。

至於沈希衍……

他休想沾染半分!

而他,也會想辦法,把她帶回來的!

慕寒洲勝券在握的,握緊手機,沉沉暗下冷眸……

南淺從昏迷中,緩慢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刺眼的陽光從落地窗外投射進來,泛出金燦燦的光。

她掀起沉重的眼皮,迎著那抹光線,看向窗外,遙遙看了很久,這才挪動僵硬的身子。

疼痛過去後,宛若大病抽絲,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偏偏此刻的她口幹舌燥,不得不強撐著起來。

等她用骨瘦如柴的雙手,撐著地板爬起來,已經過去好幾分鍾,額頭上麵也因用力掙紮,冒出細汗。

她就這麽拖著病體,移動到開放式廚房位置,拉開冰箱,想找點水喝,卻發現裏麵空空如也。

她移開視線,看向廚房其他地方,全部幹淨如新,沒有一點食物存儲過的痕跡。

她又打量了一番公寓,幾百平的大平層,裏麵家具齊全,但空****的,沒有人氣。

南淺便明白過來,這是新買的房子,還沒入住過,故而沒有吃的、沒有喝的。

她還以為,他說的慢慢等死,是囚在這裏窒息而死,卻沒想到是餓死、渴死。

南淺有些絕望的,杵在冰箱前,站了許久之後,認栽的,關上冰箱門。

她強撐著身子,走到洗水池旁邊,擰開水龍頭,直接彎下腰,趴在水池邊,喝生水。

醫生交代過,她的腸胃不是很好,不能吃隔夜菜、不能喝沒過濾的生水。

但她現在快要渴死了,不喝的話,別說慢慢等死了,怕是連一天都撐不下去。

不管不顧喝完生水後,南淺關閉水龍頭,隨後扶著水池邊沿,緩緩站直身子。

抬眸的時候,看到落地窗上,倒映著的身影。

瘦弱、纖細、無力,臉色發白,眼睛發腫,發絲淩亂,看起來既狼狽又病態。

她這幅樣子,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可不管能堅持多久,她還是在心裏期待著,沈希衍能夠再來看看她,或是把手機還給她。

憑借著這樣的信念,南淺強迫自己不能出事,不能在這種時候倒下,否則小南溪該怎麽辦?

想到女兒,南淺黯淡無光的眸色,燃起幾分生氣,而後強撐著病弱身體,離開廚房,來到大門處。

她嚐試性的,拉了拉門,卻發現這扇門,被人從門外鎖住,就算在裏麵開鎖,也打不開,這說明沈希衍鐵了心要她死在這裏。

想到他那麽狠心,南淺眼睛裏,暈染幾分暗沉,可這樣的結果,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能怨沈希衍狠心嗎?

不能的。

比起她給予的傷害,沈希衍這種手段,算得了什麽呢,不過是一報還一報帶來的懲罰罷了。

接受因果報應的南淺,沒有任何抱怨的,扶著牆壁,走到客廳沙發旁,緩緩躺了下來。

一天一夜沒有吃飯,胃部宛若在打鼓,咕咕叫個不停。

奈何公寓裏沒有食物,南淺隻能捂著胃,蜷縮成團,以此來降低饑餓感。

可熬到半夜,還是熬不住,南淺便在黑夜裏摸索著,重新回到水池旁。

擰開水龍頭,趴在上麵,像偷食的耗子,小心翼翼的,以水充饑。

她連續兩天,餓了就喝生水,而沈希衍就像是忘記了她的存在,一直沒有來過。

南淺數了數日子,如果到第三天,他還是沒來,那麽她一定會餓死的。

她還是不太信沈希衍會這麽殘忍,便仍舊強撐著意誌力,佝僂著背,趴在水池邊,拚命喝水。

她想用水來熬過艱難的日子,可是生水帶來的副作用,讓她幾次差點脫水。

她不敢再喝,可不喝,就得餓死,在這樣持續性思想鬥爭中,南淺選擇脫水。

足足喝了三天生水的她,一邊承受著胃部**帶來的痛感,一邊盯著大門方向。

充斥著淚水的眸子裏,多麽希望,記憶中,那道高大偉岸的身影,能夠出現。

可是她整整盯了三天三夜,那道熟悉的身影,還是沒有來。

南淺茫然無措的眼睛,便慢慢褪去淚水,隻剩下幹涸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