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海本來就是個閑不住的人,成都是他長大的地方,大街小巷不知道有多熟。這裏的名勝古跡,這裏的小吃大餐,都在吳文海的腦海中。甚至閉著眼睛都能摸到想要去的地方。對於錦衣衛裏那些第一次來到成都的人來說,吳文海當然是首屈一指的向導。

能夠有資格讓吳文海當向導的人並不是很多。韓風成天忙著幫辛棄疾征兵,早就累得叫苦連天,加上上次遇襲,大批部下受傷,更是沒有什麽遊玩的心情!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閑,趕緊帶著林珍、小舞等人,請了吳文海做向導,在成都府好好轉悠一圈。當然,這一切都是韓大人自己掏腰包,絕對不做三公消費。

熱鬧的大街,各種各樣商品琳琅滿目,帶著四川口音的店主們賣力的招攬生意。從街頭到街尾,各種小吃已經填滿了韓風的肚子,韓風滿意的拍了拍肚皮,在吳文海的帶領下,轉過了另一條街道。

這兒已經圍得人山人海,吳文海一蹦老高,往裏邊瞥了一眼,笑嘻嘻的說道:“哎呦嗬,今天是個好日子啊,裏邊有花轎,有鼓樂手,想必是有人成婚。來,擠進來看看熱鬧,成都成親的風俗和江南不同,讓你們見識一下。”

蹲在路邊屋頂上的一位少年,聽見吳文海的話語,低頭看了看這群穿著便裝的男女,冷笑不已:“今天成親的風俗的確不同,之前有人帶著兄弟來搶程宣大人的小衙內程泰沒過門的老婆,現在卻是一群程府家丁圍著一個老人家和一個中年人在打架……”

吳文海一聽就樂了,對著韓風調侃道:“等我爬上去看看,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程泰在成都府是出了名的惡少,哪個老人家這麽大的膽子,跟程府的人打架?”

說著,吳文海已經手腳並用,麻利的翻上屋頂,手搭涼棚,朝裏邊打得熱火朝天的人群望去。隻是這麽一看,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雙眼怒張,幾乎要噴出火來,空著的右手,拳頭捏的緊緊的。

韓風看吳文海這般模樣,還沒明白怎麽回事,正要開口詢問。忽然聽見吳文海一聲怒喝:“混蛋,居然敢打我爹!小爺要你的命!”

這句話落在韓風耳中,頓時一驚。吳曦可是四川最大的官兒了,居然有人在街上圍著吳曦打……當下來不及說話,韓風急忙分開人群,快步朝人群中擠去。吳文海動作可是更快,順著屋脊一溜煙朝場中跑去。

圍觀的人已經給場中讓開了一大片空地,二十多名程府家丁前赴後繼,勇往直前,朝著站在中間的兩個人猛撲過去。程泰眯著眼睛,看著這兩個人,心中不覺有些詫異。那個已經五十來歲的老頭子,雖然老是老了,卻一點也不糟,身材頗為高大,下手極狠,通常是三拳兩腳就讓一個程府家丁趴在地上。那個中年人下手更是歹毒,舉手投足虎虎生風,就連下陰這樣的要害地方,他也是想都不想就踢了……

要不是程府家丁人很多,差點就抵擋不住。饒是如此,二十多人現在已經趴下了七八個,餘下的到處尋找磚頭木棍,甚至恨不得拆了花轎,把轎子上的杆子拆下來當棍子用。

“打,給我打。最多打死,我兜著!”程泰惡狠狠的罵道:“兩個不長眼的混蛋,居然敢管你家程爺的事……”

家丁們本來打得有些畏懼,他們在成都橫行霸道慣了,曾幾何時看到過這麽能打的老人家?隻是小主人就站在身邊,要是自己出工不出力,以後也就沒法在程家混下去了。隻得奮起勇氣,圍著吳曦和辛棄疾兩人大聲叫喊,顯得極為悍勇似的。

“兜你媽!”

一聲怒喝,程泰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忽然間一道黑影從屋頂上猛撲而下,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程泰頓時站立不穩,和跳下來的那人一起摔倒在地上。隻是他被壓在下邊,撲下來的漢子少說也有一百多斤,這一下壓的他七葷八素,差點沒背過氣去,胸口劇痛無比,不知道是不是斷了肋骨……

吳文海一記餓虎撲食從天而降,一舉將程泰按倒在地上,翻身就騎在程泰的身上,一手按著他的脖子,揮起鐵拳,照著程泰的鼻子,猛擊一拳,大聲罵道:“好小子,找死是吧!”

吳文海本來就是軍中出身,家傳武藝練的也是極為不錯,當日在臨安和韓風交手一次,還曾經得到了韓風的讚許。他的鐵拳怎麽可能是程泰吃得消的?一拳又一拳打下去,程泰那張小白臉頓時皮開肉綻……

吳曦正忙著跟那些家丁打架,忽然看到自己兒子殺入場中,一舉將程泰打倒,忍不住讚道:“這孩子打架甚合我意,暗合兵法,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不枉我教導他一番。”

辛棄疾忍不住說道:“快別往你老吳家臉上貼金了……”

兩人口中說著話,手下卻是一點也不停,接二連三又打翻幾個程府家丁。程泰雖然被打得頭昏眼花,但是作為遊手好閑的公子哥代表人物,程泰還是知道正在打的人的身份——吳曦的兒子吳文海。

程泰費力的雙手架住吳文海的拳頭,裂開滿是鮮血的大嘴,微弱的說道:“海哥兒,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打我作甚,我要告訴我爹去……”

“打的就是你。”吳文海再度提起拳頭,又是一拳砸下,冷哼一聲:“老子也出身世家,最看不得你這樣的窩囊廢,要不就仗勢欺人,打不贏就回去找爹。小爺就算今天打死你,你爹也不會說半個字!”

韓風分開人群,好不容易擠了進來,林珍等人緊隨其後,一看場中的局勢,韓風頓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幾乎連眼淚都快笑了出來。韓風等人一加入戰團,圍著吳曦和辛棄疾的程府家丁頓時作鳥獸散,這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對抗,簡直就是找虐嘛!

“別打了!”韓風走過去,拉住了吳文海的拳頭:“他這樣的公子哥,你多打幾拳,隻怕就打死了他。到時候,還得麻煩你爹,何必呢?”

吳文海緩緩收了拳頭,一臉怒氣的站了起來,看著躺在地上鼻青臉腫的程泰,忍不住又重重的踹了一腳,這才走開。

程泰不明就裏,腦子裏混混沌沌的,一個勁的嚷道:“吳二郎,你打我作甚……”

吳曦笑嗬嗬的走了過來,站在吳文海的身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為我是他爹。”

程泰這一驚非同小可,稱得上是嚇得屁滾尿流。隻因吳挺死後,吳曦之前一直在臨安,程泰根本就不認識吳曦。沒想到,今天自己喊著叫家丁往死裏打的居然是四川第一號人物,想想吳家的權勢和手段,一股冷汗順著背脊流了下來,忙不迭跪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吳大人,吳世叔,小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世叔,求世叔原諒則個……”

“世叔二字可不敢當。”吳曦淡淡的說道:“你怕我追究你,告饒求情也很正常。不過,這件事,就算我想善罷甘休,隻怕這兩位都未必同意。”

程泰擦了把臉上的血水,呆呆的看著韓風和辛棄疾,喃喃問道:“不知道兩位是……”

吳文海一把拽過程泰的領子,厲聲喝道:“瞎了你的狗眼,給我看清楚了,這位是興元軍都統製辛大人,這一位是錦衣衛都指揮使韓大人……”

程泰硬生生的咽了口口水,張口結舌,半晌不知道說些什麽,四川最大的幾位官員,今天居然都撞到了自己,真不知道這算是什麽運氣,隻怕是天字第一號黴運。有心想要告饒,可看看韓風那張冷峻的臉和辛棄疾那看透世故的神情,程泰唯唯諾諾的支吾幾聲,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今天我老人家心情不錯,懶得追究你。”辛棄疾看了看受傷的王東旭,吩咐道:“人家姑娘不願意嫁給你,這門親事就算了吧。你打傷他們,賠些醫藥費。”

“呸,我堂堂公差不稀罕他的臭錢。”王東旭厲聲罵道。

韓風拍了拍王東旭的肩頭,輕聲笑道:“這就是你我的不同了,我最喜歡敲這種人的竹杠。反正他的錢多得花不完,你不幫忙花點,他拿著這些錢也是去禍害。”

林珍吃吃笑道:“大人說得對,我看,程公子就賠個三五千貫吧。”

程泰頓時鬆了口氣,隻要辛棄疾、吳曦、韓風不跟他追究,就算是三萬貫他也願意賠償。當即連聲不迭的答應了。

“你是公差?”韓風皺了皺眉頭,低聲對王東旭問道。

王東旭點了點頭。

韓風心中暗歎,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王東旭的公差隻怕是當不成了。成都府活在夾縫中,打個比方,如果是成都市的一個警察,得罪了省軍區領導的兒子,還大打出手。就算領導不發話,公安局長都不敢讓這個警察繼續幹下去了!

“走吧!”吳曦率先揚長而去……

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程泰咬牙切齒道:“這件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