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韓風的名字,那些刑部公差不由得一愣,眼前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韓風。立刻便有幾個在刑部是老資格的公差擠上來,仔細盯著韓風瞅了幾眼,依稀記得就是眼前這個男子,把一塊髒兮兮的手帕在刑部大堂上,丟到了李冬豪的臉上,逼著那個倒黴蛋跟自己決鬥。於是,馬上就把韓風的身份告訴了這裏的最高領導人。

之前還厲聲呼喝的公差頓時犯了難,眼前的韓風並不好惹,自從出道以來,不知道多少官員多少牛|逼人在韓風手下栽了跟頭,自己不過是個小小公差,要是硬著頭皮跟韓風作對,隻怕沒什麽好下場。

“大人,在草叢裏發現了這個……可能是刺客留下的!”一名捕快興衝衝的舉著手中的弓箭,快步跑了過來,箭尖上還掛著一枚蒺藜火球。

公差頭兒正愁不知怎麽下台,馬上伸手接過弓箭,對韓風問道:“這些東西是你的嗎?”

韓風坦然的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韓大人的。那……”那名公差提高了聲調:“這件案子十分複雜,居然有人闖入刑部意圖不軌。我們刑部要上下一心,排除萬難,緊密團結在以尚書大人為核心的刑部長官身邊,力求從快從速破案,絕不放過刺客,也絕不冤枉好人!”

在擺足了顏麵功夫之後,那名公差放低了聲音:“刑部要查案子了,也就不耽誤韓大人的時間了。如今下著雨呢,要不要給韓大人找把傘,或者蓑衣?”

韓風微微一笑,揮了揮手:“別客氣了!”轉身就朝後院牆那裏走去。身後的刑部公差詫異的叫道:“韓大人,正門在這邊……”

“不用了,我是從哪裏來的,就從哪裏出去好了!”韓風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加快腳步走到牆邊,輕鬆無比的翻越了刑部的高牆。隻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刑部公差在原地麵麵相覷。

“頭兒?你說,韓風的嫌疑大嗎?”一名捕快湊近公差頭兒,輕聲問道。

那名公差鐵青著臉,低聲說道:“關我什麽事?不管韓風還是韓霜,還是那些牽涉進來的人,哪個是我們這些跑腿的六扇門能對付的?我隻求韓風趕緊走,別在這裏找麻煩了。至於他的嫌疑,自然是報給尚書大人,讓他定奪。”

諸位刑部公差會心一笑,平時都自己給大人們背黑鍋,有些時候,做下屬的也要學會耍滑頭,否則的話,總是背黑鍋,豈不是憋悶死。要是刑部的大人們都不說要找韓風的麻煩,自己又何必多事呢?難道真的嫌命長了嗎?

韓風順著院牆一躍而下,蕭瑟的夜雨中,簡懷誅和林珍一臉無辜的看著從牆上跳下的韓風,待要說些什麽,韓風卻已經惡狠狠的喝道:“回去了再跟你們算賬!”

刑部的亂子很快就傳到了宮中,趙擴自從即位之後,也算得上是勵精圖治,非常勤政,讓太上皇趙昚十分滿意。趙擴又是個心胸頗為寬廣的人,剛剛開始做皇帝,遇到難以決斷的問題,從來不會擅自下決定,通常都會召集大臣會議,又或者去後宮尋找趙昚商議。爺孫兩人倒是其樂融融,有時候,趙昚也覺得,自己決定讓這個孫子即位,實在是一個非常英明的決定。

韓風夜闖刑部大牢的消息傳入宮中的時候,重華宮裏燈火通明,太監宮女們都打起精神,畢恭畢敬的伺候在一邊。趙昚一身便服,坐在上首。趙擴和韓皇後陪著坐在下手,三人中間是一塊精致的木棋盤。

趙昚聚精會神捏著一枚白子,仔細看著棋盤上縱橫回轉的棋路,仔細思索了一會兒,重重一子拍下,清脆有聲。

趙擴凝神看著棋盤,良久無語,正在出神之際,韓皇後已經忍不住笑道:“你已經輸了……快快交棋認輸吧!”

趙擴嘟囔道:“再看看,再看看!”

趙昚微微一笑,輕輕捋了捋胡須,在宮中能夠找到跟自己下棋的人,實在不是很多。那些太監怎麽敢贏自己?偶爾和大臣下棋,也是不得要領。自己明明是個臭棋簍子,偏偏那些棋力高明的大臣,卻要擺出一副拚命死戰的模樣,最後總是在緊要關頭輸給自己。實在無趣的很。到了趙擴和韓皇後入宮之後,趙擴忙於國事,自己的孫媳婦倒是下棋下的非常好。趙昚閑來無事就去找韓皇後下棋,下了幾天之後,沒想到這個出身韓家的孫媳婦秉承了韓家人一貫不服輸的勁頭,一局都不肯讓。趙昚的棋力本來就比孫媳婦要差點,加上自己是長輩,每次都要堅定不移的讓二子,自然是取勝無望。

下了幾次,趙昚就頗為鬱悶了,這時候才開始跟趙擴下棋。一下,就發覺,自己的孫子原來也是個臭棋簍子。自己讓了兩子,還能和趙擴下的旗鼓相當,鬥得難分難解。一來二去,下的上了癮,每天等趙擴處理完國事,都要拉著他,談談政務,下下棋。

趙昚正要丟下手中的棋子,忽然看到秋月白快步走了進來,便衝著秋月白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徑直走過來。

秋月白低著頭走到太上皇的身邊,行過君臣之禮,這才說道:“太上皇,官家,刑部剛剛送來消息。有人意圖在刑部大牢刺殺韓霜,刑部緊急調動人手捉拿人犯,卻發覺韓風和一名不知身份的劍手出現在刑部。韓風聲稱那名劍手才是刺客,自己是來捉拿刺客的。刑部不敢擅自捉拿大臣,便放了韓風離去。這邊就緊急送了公文來,請官家和太上皇定奪!”

趙昚揮了揮手,秋月白會意,招呼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一起退下,偌大的宮殿裏頃刻間就隻剩下趙昚和趙擴夫妻三人。

韓皇後盈盈起身,朝趙擴和趙昚施禮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趙昚明白孫媳婦的心意,這件案子牽涉到韓家人太多,自己畢竟是出身韓家,要是糾纏在其中,難免給人話柄,不如離開,不要妨礙爺孫兩人說話好了。

“你不用走!”趙昚緩緩的說道:“雖然你是出身韓家,可你現在也是趙家的人,一國之母。要是你走了,豈不是說,你連自己都信不過嗎?”

韓皇後看了看趙擴,趙擴已經伸出手來,握住韓皇後的手掌,將她重新拉回到身邊坐下。

“你怎麽看?”趙昚淡淡的問道。

趙擴長長的歎了口氣:“韓霜貪墨公帑是毋庸置疑的。按照律法,自然要革除官職,永不錄用。不過,這樣的對與身為韓家嫡長子的韓霜打擊太大。以前我還是王爺,自然不用想那麽多。現在要駕馭群臣,每一個決定都可能牽涉到朝廷的根基,自然不能枉自下決斷。”

趙擴話鋒一轉:“韓風出現在刑部,未必是想殺死韓霜。我很了解韓風這個人,他或許有些衝動,但是也很護短。韓霜雖然把韓風當成競爭對手,但是兩人之間並沒有直接的衝突。關上門來,都是一家人。以韓風的性格,隻會去護著韓霜,絕不會想現在就殺死他。他的話,很可能是真的……刺客,是別有用心的人!”

趙昚讚許的看著自己的孫子,漸漸的,趙擴已經在幾個月的時間內,熟悉了身為皇帝的角色,開始用駕馭天下的眼光看著整個局勢的變化。

這位睿智的太上皇緩緩的說道:“韓家手中的權柄其實不算很大。韓風的勢頭狠勁,可是實權隻局限於細作司和皇城司。尤其,皇城司還沒有合並到細作司之內去。有些人,是害怕韓侂胄借助兒子和皇後的力量,登上相位。所以,那些人就想要製造一些事情,把韓侂胄登上相位的可能性扼殺在萌芽。韓霜的醜聞一旦定罪,韓侂胄就算再沉得住氣,也要為兒子的事負責。到時候,韓霜自然要革職流放,韓侂胄也要請罪。封相就難了……不過,想要北伐,韓侂胄卻是最合適的宰相人選!”

韓皇後一言不發,舉起茶壺,為兩代帝王倒茶。

趙擴有些為難,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那,要怎麽處置韓霜,才能保住韓侂胄的麵子呢?大宋國力和軍力漸漸在恢複,北伐是遲早的事。要是因為韓霜一時愚蠢,而斷送了韓侂胄的前途,對於北伐實在是個巨大的損失。”

趙昚若有深意的看了看韓皇後,輕聲說道:“你還不如問問皇後呢。我想,怎麽處置韓家才是最合適的,皇後的心中隻怕早就已經有了定論。不過,你一直不肯問她,她又出身韓家,怎麽好直接告訴你呢?”

趙擴詫異的扭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妻子,他很清楚韓皇後的才華。也知道,在這樣複雜的局麵上,自己身為帝王,身陷局中,很難看的清楚。反而自己的妻子卻能撇開韓家人的身份,客觀的看待問題。

“皇後,有什麽不妨直說!”趙擴一本正經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