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李四維斬斷浮橋小徑的繩索,原本漂浮在水麵上,就靠著兩條繩索維係著進入宴會廳的小徑,頃刻間散落在水麵上。想要用弓弩射殺李四維,已經是不可能了。躲在宴會廳裏,他有的是地方隱藏自己的身體。
韓風咬了咬牙,黑暗中,光是院落裏的燈光,根本就看不清楚李四維的神情。但是韓風可以想得到,他應該在笑,很得意的笑。幾乎就要被這幾個人的狙擊得手,卻還有斬斷浮橋的一招。煙火一放,臨安的軍隊就會朝這裏趕來,時間實在是太緊迫了。
“退吧。”博戈達無奈的在韓風身邊說道:“這次沒機會了。”
“幫我看著岸上。”韓風冷冷的說道:“我要殺了他。”
狹長的戰刀重新回到背上,韓風快步跑到岸邊,一個猛子紮進水中。博戈達臉色一變,這可不是什麽好選擇。人在水中,戰鬥力自然就會下降,雙腳踩著水,也無法和在宴會廳裏的人搏鬥,要想接近宴會廳,人家隻需要拿著一根長竹竿,就可以把韓風頂的遠遠的。要是有弓箭這類的武器,韓風壓根連露頭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人已經跳進水裏,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博戈達隻得守在岸邊,抵擋著餘下的親兵。
秦燕一眼看到韓風跳入水中,急忙丟下手中的神臂弓,抄起鐵胎弓,翻身跳下大樹,隨即手腳並用,翻過北牆,一陣風似的朝池塘這邊衝來。好在這一路上的家丁親兵不是被博戈達和韓風殺掉,就是已經嚇破了膽,看到有人衝過來就讓到一邊。秦燕一路狂奔而來,竟然是沒有遇到多少阻攔。
從箭壺裏取出四支長箭,扣在手中,秦燕一口氣跑到博戈達的身後,單膝跪在岸邊,兩人不用說什麽。博戈達心知肚明,現在自己要護著兩個人的身後,但是一個人一雙手而已,韓風這邊跳下水,那邊就有幾個忠心勇敢一些的親兵,噗通連響,跟著跳入水中。
韓風看也不看身後遊過來的親兵,寒冷的冬天,跳入冰冷的水中,一瞬間,幾乎手腳都已經麻痹了。韓風長長吸了口氣,一頭紮入水中,潛遊著朝宴會廳接近而去。
李四維緊握著短劍,對宴會廳裏幾個心腹伴當喝道:“去,站在邊上,不能讓韓風上來。”
那幾人悶聲答應,隻是剛剛從宴會廳那裏露出個身影出來,秦燕的長箭就已經到了,四箭連發,傷了一人。受傷的跟班慘叫著伸手抓住刺入大腿的利箭,想要把箭支給拔出來,但是秦燕用的是帶著倒刺的狼牙箭,深入肉中,怎是那麽好拔的?手掌剛剛碰到箭尾而已,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從大腿一直傳到頭頂。那驚心動魄的慘叫聲,叫人忍不住色變。
餘下幾人齊齊退了兩步,站在宴會廳裏,找柱子遮擋身體,一邊探著頭,看看水中的韓風到底在哪裏。
“都是一群怕死的家夥。”李四維冷哼一聲,心跳得快要蹦出胸口似的。李家自從妹妹嫁為太子妃之後,一路扶搖直上,從來都是隻占便宜,哪裏吃過虧?可自從遇到韓風這個煞星,先是老五李玄死在紹興,隨後自己的兒子李冬豪死在臨安。三番五次想要韓風的性命,不但動用過鐵甲軍,甚至連軍中火器都已經用上。那家夥還是活得活蹦亂跳,現在居然還跑到臨安來殺自己!
別人說要殺李四維,李四維或許還不害怕,但是韓風已經眼睜睜的殺到了家裏來,假若今天不是在池塘上的宴會廳宴客,而是在別的偏廳……李四維背脊一陣發冷,那自己八成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躺在地上。饒是如此,現在借著宴會廳孤懸水上,韓風一時半會還要不了自己的性命,李四維依然十分恐懼。若是禱告有用,他現在恨不得馬上跪下來,乞求滿天神佛保佑,讓自己繼續活下去。
“老爺,看不到他……”守在宴會廳南窗口的一個家丁,低著頭努力睜大了眼睛,朝著水中看去,但是水下黑漆漆的一片,怎麽都看不到韓風的蹤影。這一片池塘並不大,要是遊水過來,怎麽都應該到了。人也不是魚,不可能一直在水中不探頭出來呼吸……奇怪的是,居然看不到韓風的影子!
“給我看仔細了,不能讓他上這裏來,堅持一會兒,臨安的禦前兵馬就該到了。到時候叫他們插翅難飛。”李四維忍著怒意,招呼著自己的部下。
在宴會廳裏,李氏的親眷各有憂慮,本來在這兒還算是安全,但是看到韓風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勢,他們心裏都沒了底。要是這一次還不能要了韓風的性命,將來又因為什麽緣由,韓風被人保下來的話。他們都很清楚,在場的每一個人,甚至包括在東宮裏看似高枕無憂的太子妃,都很難逃過韓風的追殺。
若是一個人打定主意要殺死別人,無非都是一條命而已。真的豁出去,又有哪個是不怕的?
“大伯,可一定要殺了他啊……”說話的是李氏一個晚輩,年紀大約和韓風相仿,但是已經緊張的麵無血色。在臨安城,仗著自己李家的權勢,宮中又有人撐腰。這個小衙內一向是橫著走路。別說要被人殺,就算被人戳一個手指頭,都是天大的傷害了。可如今,對岸那幾個人已經殺了好幾十人,滿身浴血,個個看起來都像是剛剛從十八層地獄出來的惡魔似的。那些人,可是真真切切來要他們李家人性命的啊!
李四維沉聲說道:“放心……”
話還沒說完,忽然腳下一陣巨響,宴會廳內頃刻間地動山搖,屋頂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令人睜不開眼睛。李四維大驚失色,連聲驚呼。宴會廳裏哭喊聲一片,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啊……”“噗通……”“啊……”
第一聲啊,李四維聽得很清楚,那是自己侄兒的驚呼聲,至於那一聲噗通,應該是有人掉進了水中,而最後一聲啊,卻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是頻臨死亡之前的不甘……
宴會廳裏的塵煙漸漸散去,李四維驚恐不定的看著地麵上憑空出現的一個大洞,還有,洞邊站著的那個渾身濕淋淋,卻是帶著滿臉冷酷笑容的年輕人,那正是他李家的生死大仇人——韓風。
韓風已經把戰刀持在手中,雪亮的戰刀不但吹毛斷發,且血不留痕,剛剛從水中跳上來,帶著水珠兒的刀刃,顯得分外耀眼。隻是,這把耀眼的戰刀,帶給李家人的,卻是死亡的氣息。
“你?怎麽可能上來?”李四維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卻依然嘴硬著想要撐些時間。
韓風微微一笑,卻沒有做聲,那兩包博戈達和博戈滿準備拿來做光榮彈的火藥包,早就被韓風拿在手中,用油紙包好,方才一口氣潛遊到宴會廳之下,從油紙裏取出火藥包和火折子,墊在宴會亭下方的台柱上,點著了便一個猛子紮到水裏去。幸好,那宴會亭的底板,是用木板做成,若是換了石板,這樣的火藥包,隻怕還炸不開。不過,既然是木板,那就怪不得運氣好了,那是老天都要幫著韓風收了李家人的性命。正好,一個倒黴蛋從炸開的洞裏掉下了水,韓風便第一個拿他祭刀好了。
若是在山林裏生活過的人,當然見過一隻下山猛虎撲入羊群的威猛,鋒利的爪牙,矯健的身姿,宣告著自己萬獸之王的地位。韓風便是這樣一隻下山猛虎,戰刀揮舞,慘叫連天。匆忙中抱起凳子,拿著碗盆的李家人,根本無力抵擋韓風的攻擊,這不是一場公平的較量。人少的一方占據了絕對的優勢,這也不能叫做較量,這是一場屠殺,一場肆無忌憚,絲毫不用顧忌的屠殺!
鮮血噴上窗簾,噴上餐桌,噴上地麵,噴到韓風的臉上,一抹暗紅的血跡讓韓風的臉色顯得更加猙獰恐怖。已經算不清手底下到底殺了多少人。韓風隻知道在宴會亭裏揮舞著自己的戰刀,除了自己,但凡能動彈的,追上去就是一刀。
就算是那個老奸巨猾的李四維,拚命躲藏的時候,也沒忘記不能走到廳口,到了那裏,可就是把自己送到了秦燕的弓箭下邊。
慘叫聲漸漸平息下來,亭子裏倒臥著十餘具在血泊中的屍體,韓風收起戰刀,赤手空拳的走向已經無可躲藏的李四維,手指的關節,掰得格格作響。
知道兩家的恩怨已經無從化解,李四維反而漸漸平靜下來,背靠著宴會廳的柱子,冷笑道:“今日你再殺我,來日還有人為我複仇。韓風,你鬥不過我們李家的。”
“砰!”韓風用自己的拳頭做了回答,一拳重重打在李四維的鼻梁上,哢嚓一聲,斷裂的鼻梁骨讓李四維本來高翹的鼻梁頓時塌陷下去,兩股鮮血奪路而出。
“殺我啊,有本事給我一個痛快……”李四維眼淚都已經流了出來,卻依然狂笑著:“禦前營的人馬隻怕已經到了前門了,殺了我,我就在鬼門關等著你一起上路……”
“砰!”又是一拳砸在李四維的麵門上,李四維跌跌撞撞的翻倒在地上,已經失去了說話的力氣,隻是慘笑著看著韓風。
韓風伸手提住李四維的領子,將他拽了起來,附耳低聲說道:“若是你想等,就等著,我把你們李家人全送下去,讓你們一家團聚!”
雙掌齊齊拍在李四維的雙耳上,這一擊乃是後世著名的防身術,哪怕是弱女子對壯漢,這麽一拍,至少也叫壯漢昏厥過去,何況是出自韓風的手掌呢?
韓風緩緩站起身來,看著李四維醜陋的屍體,心中恨意稍減。
園子裏忽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無數軍馬湧入李府,當先有小將高聲叫道:“所有人不許妄動,違令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