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混亂的早晨!

三個人最終對峙的結果,當然是以我和凜的慘敗告終。

想也知道啦!幾次狹路相逢,我們都沒從鳳合身上占到任何便宜,甚至塞菲羅斯也被他狠狠壓製,都沒有以前自信了呢!

所以,得到滿意答複的鳳合拍著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從地上站起來,優雅地伸了個懶腰。

“忙了一夜,真的好累呀!你們趕緊去幫我找新娘!本大人要開始補覺了!”

眨眼間,他的身影就隱入了保險櫃裏的杯身上,留下我和凜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因為之前鳳合的耍賴和吵鬧,我和凜的尷尬已經消褪了許多,但是一下子隻剩下我們倆,我還是難免覺得臉熱了一下,張口想解釋。

“噓!”一根纖長白皙的手指壓在我的嘴唇上,凜水光瀲灩的眸子裏映著我傻乎乎的表情,“出去再說!”

清冽的氣息噴在我的耳朵上,我覺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被丟在開水中煮過,現在絕對紅得不忍目睹。

“哦哦!好的!”我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隻剩下條件反射地點頭。

可是,我忘了,我的嘴唇上還有凜的手指啊!

一開口說話,那根手指就在嘴唇間摩擦,感覺就像是我在親吻他的手指一樣。

我目瞪口呆地僵直了身體,呆呆地看著凜像被火燙到了一樣,迅速收回了手指,還在浴袍上擦了擦。

啊?

被嫌棄了?好傷心!

我低著頭,幾乎快要掩飾不住受傷的神色。

凜似乎也有點兒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才繼續:“你先到外麵等著我,我換套衣服就出來。”

10分鍾後,我和凜已經走在了回去老宅的路上。

頭頂的太陽已經升起很高,沐浴在柔和的陽光下,我的眼睛卻老是不由自主地瞥向身旁走著的人。

凜今天穿了一件純黑色的手工定製襯衫,襯衫上金色的紐扣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一頭溫暖的褐色頭發隨著動作微微跳躍,完美的麵部輪廓籠上了一層好看的光圈,襯得他整個人高貴優雅如王子,修長的雙腿邁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不過,他的表情好嚴肅,似乎又回到了最初見到時的那種冰冷和疏離。

是因為我今天拿他去做擋箭牌了嗎?我的心七上八下,心裏糾結地如同一團亂麻。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從認識到現在,我們一直針鋒相對,但是每次緊要關頭,他總是及時出現,時間長了,我似乎嘴裏對他依舊很看不慣,但是事實上我們的關係已經比最初時融洽了很多。

剛才他不是還很仗義地配合我演了一出戲給鳳合看嗎?

可是,為什麽才幾分鍾的時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那麽,我要道歉嗎?道歉了不是更尷尬嗎?

我煩惱地踢了踢腳下的石子,一點兒都不想承認自己因為他的態度感到傷心,所以隻有機械地邁動雙腿,裝作若無其事地打量路邊各種各樣的建築。

他跟著我幹什麽,是擔心我才送我回去的嗎?

眼看著距離老宅越來越近,他還絲毫沒有開口的跡象,我隻好在心裏不斷給他的行為找著理由,並且因為這個看起來很有可能的理由有些竊喜。

突然覺得他看起來越來越順眼了。

我就這樣自娛自樂地走到了老宅門口,剛要抬腳踏進去,就被一直沉默的凜叫住了。

他似乎想通了什麽,眉眼舒展開來,之前的陰鬱和疏離一掃而空,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昂揚的鬥誌。

“你還記得那個酒杯是誰拿來的嗎?”他的表情有點兒急切,“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也許我們找到那個酒杯的來曆,就能找到對付鳳合的辦法。”

啊?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這個。

努力回想了一遍,我肯定地回答:“是堂叔家的嬸嬸,她家裏離這裏不遠,我們要去問清楚嗎?”

“當然!”像是茫無目標的人突然找到了方向,凜藍寶石的眼眸彎起一個令人心動的弧度,“我不是古董鑒定師嗎?那麽去了解一下古董的來曆,應該很正常吧?”

好啊!那就出發吧!

我被他的情緒感染,像是打了雞血的鬥士一樣,雄赳赳氣昂昂地充做開路先鋒。

臭鳳合!臭妖精,別以為我們都怕了你!

3個小時後,幾乎所有的村人們都在睡午覺,而在這遠離都市的鄉村小道上,卻出現了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啊呸!什麽鬼鬼祟祟?明明是光明正大好嗎?我努力又壓低了頭上扣著的大草帽。

而反觀我身邊的凜,即使在這個和他的風格完全不同的鄉村土路上,他也能走出T 台的感覺,整個人就像是一個發光體,走到哪裏都吸引別人的目光。

我撇了撇嘴,真是到哪裏都忘不了臭美,我明明給他偷來了一頂草帽,絕對比我這個要高大上兩個層次,可是他居然連看都沒看,直接丟下一個嫌棄的眼神,囂張地轉身就走。

難道他忘記我們今天去的地方完全荒無人煙嗎?打扮得再帥誰會看啊?

哼!我才不承認其實自己一路上偷看了他好幾眼呢。

就這樣,這個看起來非常不協調的組合,一個貴公子帶著一個鄉村小丫頭,終於在半個小時後到達了村後山腳處一座廢棄的大宅前。

“就是這裏了吧?”我嘟嘟囔囔地四下打量了一番,試圖做一下最後確認。

但是很顯然,我的同伴並不這樣想,凜根本就沒理睬我,直接邁了兩大步,“咯吱”一聲,那扇看起來十分沉重的大門就這樣被他推開了。

伴隨著開門的動作,一陣塵土飛揚,轉眼間就撒了凜一身,他往後跳了一步,捂著鼻子和嘴巴,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哈哈!”我幸災樂禍地捂著肚子大笑,收獲了一枚貨真價實的白眼。

可惜了,雖然這個白眼看起來很凶惡,但是搭配上他灰頭土臉的模樣,真的是怎麽看怎麽搞笑啊!

“嬸嬸都說了,這個宅子已經上百年都沒人住過了,你沒看到門上的蜘蛛網嗎?”我笑得肚子疼。

凜露出潔白的牙齒,衝我露出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要你管!”

呃……我差點兒被自己的笑聲嗆到,眼看著麵前那個英雄已經邁開長腿走了進去,我也隻好打消了取笑的心思,乖乖地跟在了他的後麵。

一走進大門,我就被眼前的破敗景象驚呆了。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原來宮野家還有個祖宅呢。嬸嬸說,那個酒杯就是她家孩子在這個宅子裏玩耍時發現的,所以我和凜才決定來這裏看看。

但是,真正身臨其境時,我才發現這個宅子比我想象中的還大。

走過那道明顯被歲月和風雨侵蝕的大門,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棟三進的大宅子,看不出顏色的石板路四通八達,路邊雜草叢生,到處都能看到斑駁的瓦片,泛黃的舊窗欞,就連牆體似乎也經不住歲月的侵蝕,大部分牆皮都已經脫落,露出裏麵的磚紅。

而似乎因為前段時間下過雨的緣故,有些木質窗戶上爬滿了青苔,整個院子裏寂靜地仿佛孤立於世界之外。

但是,即使這樣,在我們走過的地方,也被高大肅穆的建築物深深地震撼,長長的遊廊上紅色柱體穩穩矗立,窗欞上繁複的雕花,用料考究的木質座椅,無不在訴說這座古宅昔日的榮光。

我突然想起臨離開前嬸嬸的話:“想當年我們宮野家也是大戶人家,人丁興旺,那座古宅就是我們的族長住的地方。可惜這幾十年來越來越多的人離開了這裏,有的去了城市,有的蓋了新房,那座古宅再也沒有人去看顧了,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拆掉吧。”

我的心裏突然生出一種悲涼的情緒,似乎看到曾經的祖先們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這座古宅承載了多少記憶,多少輝煌,難道就這樣消失在人世間嗎?

身旁的凜一直沒有說話,我也隻好沉默地跟著他一步步向宅子最裏麵走去。

越往裏走,被世界遺忘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而這種感覺,直到來到一間已經因為破敗而倒塌的房屋前終於達到了頂點。

環境安靜得嚇人,除了我和凜的呼吸聲外,隻有腳底下踩過枯葉發出的哢嚓聲,一陣風吹過,身後傳來“沙沙”的響聲,似乎有什麽一直跟在我們身後,我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一層一層冒出來,連偶爾的一聲鳥叫,聽起來都淒厲無比,瞬間讓我把心提到嗓子眼兒,旁邊沒有倒塌的房屋在狼藉的地上投下猙獰的黑影,一看望過去好像巨大的野獸,我嚇得整個人哆哆嗦嗦地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這……這……不會是鬼宅吧?”

我搓著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下意識想向凜靠近些。

“誰?”

還沒等我接近,凜突然發出一聲大喊,緊繃的身體如獵豹一般,飛速向一個方向跑去。

我嚇得一下子蹲在了地上,眼睛看到一個黑影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消失在牆角。

緊接著,凜也追了上去。

這裏,就剩下了我自己。

我抱著胳膊,一動也不敢動。

嗚嗚……真是太可怕了,我寧可老老實實去給鳳合找新娘,也不要再來這種鬼地方探險了,凜你快回來呀!

我淚眼蒙矓地望向凜消失的牆角,然後眼睛瞬間睜大。

鳳合?

我瞬間忘了恐懼,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吃驚地望著不遠處的那個人影。

精致得仿佛被雕琢過的完美麵孔,皮膚白皙,幾近透明,美麗的鳳眼裏眼眸漆黑如墨,卻又透著世間少有的清澈,唇色淺淡,如同正在盛開的粉色玫瑰。

瓦礫遍地的破敗景象裏,一身黑衣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似乎很意外在這裏看到我。

我渾身像是繃緊了的琴弦,內心各種想法風起雲湧。

哼!鳳合,你以為換了身衣服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嗎?

“你好卑鄙!”我義憤填膺地指著他,“你明明已經答應放過我了,為什麽還要故意引開凜,難道想要再逼我答應做你的新娘嗎?告訴你!絕對不可能!你不要做夢了!我絕對不會屈服的!”

憤怒讓我暫時忘記了身處的環境,熊熊怒火讓我生出了無限的勇氣。

不過,好奇怪啊!

我都已經這麽嚴詞拒絕了,為什麽他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呢?難道他不該是哇哇大叫著撲過來糾纏嗎?

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哦,鳳合不會是睡了一覺後就改變了性情?我的心再次慌了起來。

電光石火間,我突然想起來自己是有守護妖精的啊,即使打不過他,最起碼也可以拖延點兒時間,好讓我逃命啊!

“塞菲羅斯!”我大聲喊出一個名字。

熟悉的古銅色頭發和紅色雙眸出現在眼前,看到那朵美麗的曼陀羅花,我終於有了一點點底氣。

“主人!需要塞菲羅斯為您做些什麽?”

他握起我的手,輕輕吻了一下。

哎呀,這麽多次了我還是不太適應,隻好忽略掉手上被碰觸的奇怪感覺,甩了甩手叫道:“這個臭妖精又來糾纏我啦!”

“啊?好過分!妖精也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塞菲羅斯憤怒地轉身,但是卻沒有立即出手。

我奇怪地推了他一把,提醒他趕緊動手啊!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道理千百年來都是一樣的,不要錯過機會啊!

“呃……主人。”塞菲羅斯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他不是那個妖精。”

“不是?”我的手指停留在空中。

“不過,隻要主人您下令,塞菲羅斯願為您赴湯蹈火!”塞菲羅斯挺起了胸膛,表現出一副特別大義凜然的樣子,“況且,這個妖精妖力很弱,我絕對可以打過他的啦!”

一滴冷汗從我的額頭流下來,我無語地看著塞菲羅斯卷起袖子,看樣子是準備近身搏鬥嗎?

還有“赴湯蹈火”和“能打過他”之間是不是有點兒矛盾?你確定你不是因為這個妖精很弱,才會這麽胸有成竹嗎?

不過,這個妖精明明看起來和鳳合長得一模一樣,除了衣服不同外,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嘛!

我有點兒懷疑地揉了揉眼睛。

下一刻,塞菲羅斯就一步一步向那個妖精走去,而一直呆站著的妖精似乎剛剛發現自己的危險處境,轉身就準備逃跑。

“站住!”一個人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去而複返的凜,他從拐角走出來,似乎剛剛經過一陣劇烈的奔跑,臉上還殘留著沒消失的紅暈。

“你沒事吧?”他問我。

我連忙搖頭。

他好像鬆了一口氣,但是看向那個妖精的眼神更加冰寒徹骨:“把我騙走,你想對她做什麽?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嗎?鳳合!”

“他不是鳳合!”我在這邊連忙補充。

與此同時,那個仍然在努力突圍的身影像是按了定格鍵。

“你們認識鳳合?”聲音清澈如春日裏最純淨的泉水,語調也不如鳳合那樣總是充滿了戲謔。

這一刻,我終於相信,他不是鳳合。

那麽他究竟是誰呢?

我向凜望過去,正和他的視線撞在一起,然後,他似乎生出了一點兒興趣。

我望著那道和鳳合一模一樣的身影,覺得真相也許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