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清晨,墨劍依約再回無幻樓,帶領雲舒進宮。
“你就穿這個樣子去?”花沭瑾斜靠在雲舒的房門口,挑眉,一臉不滿。
雲舒望著銅鏡,一身白色勁裝,中長的頭發簡單地挽起,斜插一支白玉發簪,顯得清爽而又幹練。因為長期戴麵具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抹了點淡淡的胭脂,多了幾分血色,眉間雖然仍有幾分慵懶但也已比平時精神了許多。
“有什麽不妥麽?我本來就不是一個美人。”她不由掩嘴打了個哈欠,“反正又不會給無幻樓丟臉。”
“怎麽不會?你至少也穿一件有點顏色的紗裙什麽,認認真真畫個妝弄個發型吧!”花沭瑾恨鐵不成鋼地道,無力地扶額,“好歹你也是我無幻樓紫昕軒的軒主,偶爾也像個正常女人一點吧。”
雲舒白眼,“我已經比平時努力了很多好吧?而且這次去又不是赴宴比美,我沒事幹打扮個毛啊?”倏地從椅子上站起,活動了一下手腳,擦過門口的花沭瑾走到久候多時的墨劍麵前抱拳,“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們走吧。”
墨劍點點頭,依舊蒙著麵。
“對了,我多帶一個人去,不要緊吧?”雲舒驀地拉住他,扭扭頭示意門前的花沭瑾,擠眉笑道,“反正都是熟悉的人,多一個也不要緊吧,敘敘舊也好。”
墨劍麵無表情地回頭,望了眼花沭瑾,隨即又一次輕點頭,率先大步朝門口走去。
雲舒微微鬆了一口氣,走回去拉起花沭瑾就走。
“喂,你都沒有問過我想不想去吧?”花沭瑾好笑地說道。
“……你不答應我就把你弄暈扛進去,對了,還是化裝成紫瑤的樣子。”雲舒齜齜牙,威脅道。
花沭瑾仿若未見,“我倒還真挺想念當紫瑤的時候呢,要不你給我化妝一個?”
“你……”雲舒鬱悶,跟這個變態真的是無計可施,“阿瑾~~你就陪我去吧。”弱弱地請求道。
花沭瑾微愣,隨即挑釁的一笑,“哦?難道你還害怕不成?”
雲舒的眼神黯淡了稍許:害怕……怎能不怕?皇宮,曾經發誓一輩子再也不踏進的土地,連同丞相府的一切都被打下拒絕再進的烙印。如果……隻是如果,一不小心碰見那個人,自己都無法想象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神情去麵對。
“……就算你的眼神不那麽落寞可憐,我也會陪你去的。”花沭瑾移開目光,無奈地歎氣道。
“謝謝你,阿瑾。”雲舒閉上眼,深呼吸調節自己的心情,將悲觀的想法拋離,努力彎起嘴角,朝門外走去。
那餐飯眾人笑得開心的臉還依稀存於腦海,有那麽多人支持自己,怎麽能打退堂鼓呢?
出發!
三匹快馬疾奔,出了城郊進了城,放慢速度行過街道,不多時便看到了灰色房屋盡頭那巍峨的宮牆,金紅相間,氣度萬分。
墨劍翻身下馬,遞上令牌,守門的禦林軍立刻彎身行禮,給眾人放行。雲舒和花沭瑾對視一眼,為示尊敬,一齊翻身下馬,將馬移交給守軍,隨墨劍步行入內。
走進大門,灰色的大塊磚狀地麵被掃的幹幹淨淨,寬闊的到路邊一棵樹都無,金色的瓦片鋪就屋頂,紅色的圍牆高聳過人,無處不顯示著皇家的肅穆尊貴。偶爾來往步行的太監宮娥皆低頭趕路,除了行禮連打招呼的沒有,唯唯諾諾,隻管小步快行。
“陛下仍未下朝,兩位請先隨我去書房等候。”墨劍揮退身邊的小太監,回頭麵無表情地道。
雲舒點點頭,順從地跟著他朝左邊拐去,卻發現花沭瑾怔忪原地,望著麵前的場景顯出少有的失態。偷偷拽了他好幾下袖子,他才驀然回神,眼神中令人不懂的複雜,卻偏偏笑的溫和,讓人無法置疑。
一路七拐八拐地前行,路過無數或巍峨或華麗的宮殿,擦肩而過各種表情的太監宮娥和衣著華貴的婦人,三人步入了禦花園,轉眼間就被齊放的花枝和濃密的綠茵所籠罩。
看著環境中的女眷們越來越多,懷疑打量的目光也越來越張狂,雲舒微微有了些不自在。
“……再往前走就要進入後宮妃嬪院了吧,皇上的禦書房不應該過藏書閣向右直走轉彎繞過乾澤殿麽?”一直默然沉思的花沭瑾忽然開口道。
墨劍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依舊麵無表情地回答道,“原本確實如此,但最近藏書閣附近正在休整,況且即將退朝,帶兩位路過乾澤殿的話多有不便,所以才走了這條遠路。”頓了頓,意有所指地道,“閣下還真是對宮內的地形很是熟稔呢……”
花沭瑾眼神掠過一絲不自然與懊惱,隨即恢複笑意,“見笑了,隻是從前曾聽人介紹過一些宮內的地形,所以隨口一說,切莫當真。”
雲舒默然不語,望著花沭瑾完美的側臉怔仲片刻,心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卻未曾抓住。眼角一瞥,隨手撫上一花的花瓣,“這花開得真好,好像在這裏種了很多呢,不止這叫什麽名兒?”
墨劍皺眉思索了一番,無奈地搖搖頭。
“這是皇家的代表花,淩澤。相傳是開國初期從西域引進的一種花,因為長相嬌俏又帶隱香,深受皇家人喜愛,賜名淩澤。可惜太過嬌貴,也隻有皇城裏的禦花園中可以養殖。”花沭瑾低聲介紹道,瞥見雲舒懷疑的目光,微怔,又掩飾性地笑過,“我看過這花的資料……墨劍既然是皇城中的暗衛,自然不會留意這些東西。”
雲舒笑了笑,不置可否,催促墨劍繼續前行。墨劍猶豫了下,仍是未加追究,帶著兩人朝禦書房去了。花沭瑾知道自己一不留神透露地過多,接下來的路程自然就安分了許多,隻是默默地趕路。
到了禦書房,豪華氣派不用多說,畢竟是皇帝辦公的地方。雲舒踏進半步,卻被花沭瑾拉住了。
“我不方便進去,還是去禦花園裏麵坐會吧。”他笑了笑,如是說道。
雲舒點了點頭,也不為難他,目送他離去。
墨劍欲言又止,如此複雜的表情出現在他那張撲克牌臉上倒也真是少見,惹得雲舒不由輕笑,“你不放心他就偷偷地跟去看吧,他雖然會發現卻也不至於會生氣,我一個人在這裏等就好了。我的人品很有保證的哦!”
墨劍感激地望了幾眼,嗖的一下消失了身影。
雲舒歎了口氣,隨意打量了起來,門外小太監若有若無的目光雖然紮人倒也不厭惡。書房布置地很簡潔,奏章整整齊齊地碼在書桌上,隨手翻開一本,朱砂筆圈劃過,竟是已經批閱完了的。
書架上排列著各種各樣的書籍,隨手抽開一本都有評論的語句若幹,真是勤奮好學。還有一個香爐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嫋嫋地升起了青煙,正是龍涎香的味道。
身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雲舒心念一動,立刻回頭,遠處果然走來一隊人馬。為首的人身穿金色的龍袍,模樣俊秀貴氣,氣度不凡,熟悉的臉不是曾經同伴過許久的段棋又是誰?
門口的太監尖著嗓子喊道萬歲,雲舒從怔忪中醒來,連忙跪於一旁,低下頭。
“……雖然墨劍已經回報你是女子,但看你這身打扮還真是嚇了一跳呢。”沉穩內斂的嗓音從頭上方傳來,“好久不見,你還好吧?蕭泠……或是該稱你朔風?”
雲舒低著頭,保持住跪著的姿勢,“請皇上恕罪,民女雲舒罪犯欺君,罪該萬死,但望皇上念在民女尚有可用之處,千萬莫氣傷龍體,還望恕罪。”
段棋,哦不,應該是淩澤嵐,聞言滿意地一笑,這才虛扶著雲舒起來,“雲舒你客氣了,不管怎麽說你和朕都算是朋友,不必多禮,朕又怎麽會怪罪於你呢?”
雲舒也笑了笑,順勢站起。
熟悉的臉,卻是陌生的態度,若是那個雖然貴氣卻不乏爽朗有趣的段棋,又怎麽會假意試探自己呢?若自己抬頭或不跪或不暗示自己願意為他效命,這個給到恰到好處的下馬威能讓自己立刻腦袋搬家。
淩澤嵐,這個十六歲繼承皇位卻沒有一人質疑反對,十八歲就政績斐然,深得百姓百官擁戴的少年皇帝,果真是一個不容小覷的角色。
一番寒暄客套,淩澤嵐揮手讓太監宮娥退下,房門掩上,他忽然重重的出了一口氣,露出初見時的爽朗微笑,“呼,雲舒,坐吧,我們慢慢聊。”
雲舒一愣,隨即釋然一笑,也不客氣,直接坐下。
親自給她倒上水,淩澤嵐盯著雲舒看了半響,看的她有點頭皮發麻,“……怎樣,你把我看成美女了沒?”她不由打趣道。
淩澤嵐撲哧一笑,“那倒沒有,不過看了那麽久,倒真是有點越來越好看了。雲舒,你可猜到我今天找你來的目的?”
雲舒搖頭,心下卻對他的“我”這個稱謂微微有些感動,“雲舒愚鈍,還望明示。”
淩澤嵐又盯著雲舒看了好幾秒,然後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恢複了嚴肅的神情,“雲舒,幫我一個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