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決絕(彼岸)
從此之後,山長水闊,青山路遠,不論曾經有怎樣的山盟海誓,生死相依,到如今,也都隻是路人.
葉子政拿走了許墨的手機,又掐斷了屋裏的電話,反鎖著了大門,確定許墨走不了才離開了。一路上葉子政的手機響個不停,他也不看,直接便關了機。剛一進家門,就見李安琪迎了上來。
“你幹什麽去了,電話也不接。”
葉子政並不理她,徑直往前走著,把車鑰匙隨手一扔,便要進房間。就聽見李安琪在後麵說道:“你爸找我們倆,應個卯也是要去的吧。”
葉子政聽她這樣說,才回頭看了她一眼,便往老爺子的書房的方向走。李安琪在後麵看著葉子政,看著這個自己喜歡的就要成為自己的丈夫的男人,那樣的玉樹臨風,鬢發如裁,那樣的讓人仰慕。李安琪想著,不禁昂起了頭,隨著葉子政走了過去。
葉子政原本以為老爺子又要一頓好訓,沒料到居然語重心長,絮絮叨叨說起了家長裏短,從呀呀學語裏說到長大成人,葉子政抬眼望去,發現父親已經滿頭白發了,真的老去了。小時候,他對這個爸爸隻是怕,他工作忙,一年到頭,連麵也見不了幾次,見了麵便是劈頭蓋臉一頓好訓,要不就是一頓好揍,所以,小時候,他是不願意見他的。一眨眼,這麽多年就過去了,葉子政看著父親,又不禁想起了許墨,心裏隻覺得五味雜陳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來。
葉子政每天都來看許墨,給她帶吃的,玩的,或者陪她說話,她隻是不理。
“土豆絲,你最喜歡吃的。”
許墨隻是將頭轉向一邊,不看他。葉子政也不在意,隻是慢慢放下來,說道:“不喜歡呀,沒關係,還有別的。”葉子政邊說著邊將帶來的飯菜一樣一樣端出來,又說道:“這兩天我就找個人來照顧你。看了幾個人,都怕你不喜歡。”
好一會兒,許墨終於轉過頭來看了看葉子政,這些天他瘦了很多,眉骨都突了出來,依然還是那樣的朗眉星目。他難得有這樣的好耐心,看得出來他不慣做這些事情,動作有些笨拙。許墨看著心裏湧起一種說不出的心酸,終於開口說道:“葉子政,你放我走吧。”
葉子政聽了她的話一怔,卻沒有抬起頭來,很快便又開始繼續手裏的動作,也不看她,隻是笑著說道:“你又說什麽傻話呢?”
許墨聽他這樣說,也不再理他,隻是又看向了別處。葉子政抬頭看了一眼她,不知想了什麽,把手中的東西放下了,走到許墨的麵前,握住她的手說道:“許墨,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放你走,你年紀還輕,我不應該這樣纏著你不肯放。可是每次我見你,我都跟自己說,就這一次,這次以後就再也不跟你聯係了。可是慢慢的我才明白,喜歡一個人,想念一個人,是不能受自己控製的。後來,我就想,就算你要恨我,哪怕你不再愛我,我也不能放開你。”
許墨強忍著自己眼中的淚,沒有說話。葉子政說著,握起許墨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臉側輕輕的摩挲著,又接著說道:“許墨,我不是為了要你原諒我。我不想負你,可我為人子女,有些事情真的是沒有辦法。我知道事到如今,不該再這樣強留著你不肯放手,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我有的時候,隻要一想到,你要離開我,你就要離開我了,我就會難過得受不了,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不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你走。”
許墨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葉子政又說了很多的話,可能是他最近真的太累了,到最後竟然靠著許墨睡著了。許墨坐在那裏一直沒有動,大概到半夜時分,屋子裏的燈沒有開,隻有葉子政手機的指示燈一明一滅的閃著,在黑暗中越發的突顯出來。許墨看了看葉子政,輕輕移了移,葉子政卻很快又靠了上來。許墨心裏驚了一下,見葉子政很快又睡熟了,心裏的慌亂才慢慢的靜了下來。
許墨一直留著李安琪給她的那張卡片,仿佛一開始就知道有一天會用上它的。李安琪接到電話也並不驚訝,仿佛一直都在等這個電話一般。
第二天,葉子政醒得很早,見身上還搭著一塊薄毯子,心裏不禁歡喜起來。抬頭見許墨站在窗戶邊,不禁走過去抱住她說道:“早上天氣涼,當心感冒了。”
見許墨沒有推開他,葉子政心裏越發的高興起來,仿佛試探般的輕輕向她靠了靠,又怕她不耐煩,隻是慢慢的向她的額頭吻了過去。許墨沒有向往常那般推拒他,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說:“你結婚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葉子政聽她這樣一問,人不禁怔在那裏,偏偏這時手機又響個不停。葉子政站起來走開去接了個電話,掛斷了,才走過來,猶豫了一下,說道:“對不起,我必須要走了。”
許墨站在那裏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這個小區很大,房子卻不多,這個時候還十分安靜。中心花園裏開著五顏六色的花,隔得太遠,許墨看不清那到底是什麽花。
葉子政看了一眼許墨,隻見她站在那裏,微側著頭,睫毛上仿佛還有未幹的淚珠,微微的顫動著。人不禁站住了,好一會兒,動了動嘴,本來是要說什麽,卻到底沒有說出來,隻是看了一眼許墨,才轉身走了。
他走到門口,又好似想起了什麽,回頭說道:“許墨,你等我阿。”
機場的人很多,許墨排在隊伍的後麵,耐心的等待著,前麵的是一個外國的旅遊團,人數很多,在一起交流著各自買的紀念品。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輪到她了,很順利,工作人員拿著他的護照隻是看了她兩眼,便蓋章了。
辦完了全部手續,許墨坐在登機口的椅子上,看著玻璃牆外麵一駕駕的飛機,升起,落下,如此反反複複。她看見旁邊的一個女孩子一直在和自己的男朋友講著電話,臉上的表情十分鮮活,一會微笑,一會嗔怪,一會撒嬌。直到廣播開始催促登機了,她才依依不舍的掛了電話。
葉子政和李安琪的婚禮很簡單,沒有什麽客人,隻有幾位特別要緊的長輩。兩人也沒有穿禮服,形式都是依著老式的禮術,給長輩敬煙,敬茶。整個過程葉子政隻覺得心不在焉,又覺得心緒不寧。忍不住瞅了個空,對喬江川說道:“你替我去看看許墨,我心裏不踏實,總覺得有事。”
喬江川見他眉目之間盡是憂慮之色,本來到嘴邊的話也就忍了下去,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才離開了。
晚上的時候,客人都走了,李安琪坐在梳狀台前卸妝。房間裏還是一團喜氣,家具和床頭都貼了大紅的雙喜字。床上還鋪著紅豔豔的新床,床頭擺著一男一女兩個玩偶娃娃,十分的可愛。
葉子政站在那裏抽著煙,淡淡的煙霧環繞,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過了一會兒,葉子政扔了煙頭,走到李安琪跟前,問道:“許墨到哪裏去了?”
李安琪看了一眼葉子政,隻管繼續手裏的動作,說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死心?她走或者不走,你又能怎麽樣呢?你不是還以為許墨還能那麽死心踏地的跟著你吧?”
葉子政聽她這麽一說,欺上來走了一步抓住她的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狠狠甩開了,拿起車鑰匙走了出去。李安琪坐在那裏,被葉子政摔門的聲音驚得回過神來。李安琪慢慢的抬手取下耳環,那耳環是葉子政母親送的,很精致的做紅,寶石鑲得十分精致,應該是家傳,已經有點舊了。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知為何,慢慢的笑起來,最後,竟笑得溢出眼淚來。
葉子政開著車穿過長長的街道,華燈初上的街頭,有一種的璀璨的光芒,五光十色的燈光匯成一片光的海洋,仿佛濃濃的夜幕之中灑下了一顆顆的明珠。他解開襯衫的領口,仿佛發了狠一般,一把將油門讓踩到底處。
屋子裏沒有光,葉子政掏出鑰匙慢慢的開了門,走進去,一如往常一般開口叫道:“許墨,我回來了。”
沒有人回應,隻有從窗口投進來的微弱的光線照著屋子裏的陳設。葉子政站在那裏,仿佛怔忡了一下,才慢慢回過神來。他開了燈,屋子裏仿佛還有許墨的氣息,到處都還留著她的痕跡,櫃子裏還有她的衣服,衛生間還有她的毛巾,靜靜的放在那裏,好似一轉身,她就會回來一般。
葉子政走到房間裏,隻見床頭櫃子上放著那隻他送給她的戒指,古樸的樣式,在燈下發出幽幽的光。葉子政站在那裏,慢慢的伸出手,他的手似乎是顫抖的,好一會,才拿起了那個戒指看了看,最後終於把它握在了手心。
飛機穿越雲層升上高空,許墨轉頭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的雲海仿佛大朵大朵的棉花堆簇而成,映著天邊輕淺的藍,說不出的美麗。金色的太陽穿出去層,發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她初見他時的樣子,耀眼奪目。
許墨想起那天,樣板間一樣的廚房裏。他滿頭大汗,幾近笨拙的拿著刀,土豆一下滑出老遠。那樣熱切而企盼的注視,看著她的反映,滿眼都是愛戀的光。
又仿佛想起那夜漫天的星光,她急切的走過去,抱住他,那樣的溫暖。他亦抱著她,落下吻來,纏綿如斯。往事一幕幕在她的眼前浮現開來,仿佛盛開在空中燦爛的煙花,姹紫嫣紅,色彩斑斕,隻是瞬間便凋落下來,靜寂無聲。那時,她隻覺得,唯有他是真切的,他抱著她,那樣的溫暖,那樣的讓人依戀。
那時,許墨以為那便是一生一世,天長地久。誰知,這一生,這樣的漫長,到如今便已止步不前。那樣的美好,那樣的幸福,亦不過都是枉然。
太陽的光芒照過來,明豔豔的光,許墨拉下遮光板,漱漱落下淚來。飛機駛向另外一個國度,那所有的一切,俱都成了前塵往事。盡管葉子政每每午夜夢回,都覺得許墨還在她的身邊,可是伸手觸去,隻是一片冰涼。從此之後,山長水闊,青山路遠,不論曾經有怎樣的山盟海誓,生死相依,到如今,也都隻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