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受的著他的痛楚◎

斬龍墟深處, 狐妖潔白的絨毛逆風搖曳,迅速敏捷地躲閃著巨蟒口中噴灑的滾燙岩漿。

那岩漿的溫度不可想象,飛濺的火星所及之處皆融化凹陷下去, 仿佛在昭示著它的炙熱。

被阻隔在“戰場”之外的兩人, 一手緊緊扒牢甬道盡頭凸起的石壁,探身向外觀摩下方焦灼緊張的戰況。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到九尾幻作原形,饒是樓棄, 也要被那體型不輸雙頭火蟒多少的龐然巨物所折服片刻。

不愧是潔白如羽, 純淨無瑕的純陰之軀。

九尾靈活躲閃著火蟒一次次的進攻, 卻鮮少主動出擊。歸不尋為她設下的磐界隻能夠阻擋一次岩漿的侵蝕, 此刻她必須全神貫注小心翼翼, 確保自己不會沾染到飛濺的星子。

——否則她極有可能連火蟒的第二形態都見不到。

雙方幾乎勢均力敵,瞧得離蛟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全然忘記了敵方是尤為可怖的上古神獸。

他情不自禁地隨著九尾越來越頻繁的進攻頻次呐喊出聲, 仿佛隻是在看一場隻分勝負的擂台賽一般, 把緊張的情緒都拋到了一邊。

第N次忍受耳根子旁邊震耳欲聾的喝彩, 樓棄終於忍無可忍,指尖撚起一道咒訣,封住了聒噪聲源。

離蛟委屈巴巴瞪了他一眼, 不能動口就動手, 繼續張牙舞爪地揮舞著雙臂。

而在場之人, 越來越興奮的可不隻有離蛟一個。

雙頭火蟒低沉沙啞, 幾近癲狂的笑聲彌散開來, 聲音雖然不大,卻令人耳膜刺痛。

他張開巨口, 瞪大雙眸, 看不出表情的蛇頭之上竟也讓人產生出一種笑容肆意的錯覺。

“……有意思, 有意思!”

話音未落,原本應對自如,甚至漸漸占了上風的九尾便突然間感到一股壓力——

對方剛才根本沒有用盡全力,而此刻似乎越戰越興奮了起來,速度有了明顯的提升。

除此之外,她還在急促閃避的途中,瞥見一直閑置在一旁觀戰的另一顆蛇頭,倏地亮起了一雙森綠色的眸子。

-

噬魂幽穀上空,雪狼與長蛇糾纏不休,不斷在上空抨擊出刺眼魔息,周圍的天色恍如白晝。

臨沭裘雖然資曆深厚,可終究是不敵歸不尋舉世無雙的血脈壓製,幾十個回合下來就漸漸淪為劣勢的一方,應接不暇。

不遠處,謝無霜與歸離紛紛對上蛇族猛將,打得難舍難分,卻也逐步占據上風。

陸地上高聳的磐界早已被蛇族兵將匯力擊破,然而,單單是鑿破堅固磐界就已經消耗了他們過多精力,再加上本就不如歸不尋精心培育的大軍魔息深厚,即便是以三敵一都顯出疲憊之態。

若非臨淵驍勇奮戰不知疲倦,以一敵十,恐怕他們都撐不到現在。

眼看蛇族將要偃旗息鼓,而魔界大軍卻越戰越勇,勝負幾乎已成定局。

雪狼的獠牙利爪三番五次貼著長蛇的七寸而過,臨沭裘的心都快要從喉間越出。

他預料到歸不尋的實力或許不容小覷,卻沒想到會如此狠戾迅猛。

莫非是尋覓上古神獸的過程中,曆練而成,使他又提升了一個境界?

不過臨沭裘不知道的是,除此之外,還有一股強大的信念支撐著歸不尋的一招一式。

他是一定要贏的。

他還要趕回去保護她。

他隻想速戰速決。

藏匿在烏雲之下的殘月露了個頭,在雪狼凜然長絨之上投下一道寒光,那雙琥珀狼眸登時亮起殺意,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摑向長蛇七寸。

其實他並不打算下死手,利爪落下的地方稍稍距離七寸偏移了一些。畢竟除了這隻領頭蛇,也會冒出千千萬萬的領頭蛇來,倒不如製服一人臣服一族。

臨沭裘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就亮出殺招,隻得提前搬出原先的計劃,震動聲帶發出隻有蛇族才能收到的訊號。

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想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的。

隻是可惜了,歸不尋利爪偏移的那一寸,正是將他的仁慈之心化作致命弱點暴露在臨沭裘麵前,後者自然不會放過這反敗為勝的關鍵時機。

訊號頃刻間傳入與八人纏鬥的臨淵耳中。收到訊號,他大喝一聲,皓腕一翻,向長鞭之中注入魔息,猛地將幾人全部掀翻在地,迅速騰身,奔著歸不尋的後背而去。

速度之快,另周邊所有發現異常想要提醒尊主的將士都來不及發聲。

“欻!”

長鞭狠狠劈在雪狼脊背,所及之處皮肉盡綻血肉模糊,鞭上淬入的劇毒順著黏著的毛發滴落。

時間都像是在那一刻靜止,謝無霜撕破喉嚨的一聲“尊主”劃破長空。

臨沭裘幻回人形,背後的衣衫不知不覺中已經被汗水浸濕。

他戰戰兢兢平複氣息,旋即逃脫歸不尋未能落下的狼爪,冷笑一聲:“鞭上有我精心熬製的劇毒,隻有純陰之息才能化解。六界早就沒有什麽純陰之軀了,更別提找到純陰之息。你還是老老實實等死吧!”

臨淵漠然注視著歸不尋的左膀右臂失魂落魄地奔向昔日威風凜凜的魔尊,一左一右才勉強將人架起。

內心竟然沒有一絲波瀾。

他原本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可誰讓歸不尋不識好歹,對他的族人下此毒手。就算歸不尋中毒身亡,也是他罪有應得!

那些老弱婦孺失去血色的麵孔一張張清晰地浮現在臨淵腦中,如同潮水侵襲一般讓人窒息。

他漠然抬眼,冷冷望向魔息不穩幻回人形的歸不尋,背上傷口狼藉一片,血肉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紫黑濃稠的毒液混著半幹涸的血水源源不斷滴落。

可他卻隻覺得不解氣。

那些慘死的族人連靈根都生生被人捅個對穿,難以計量的屍身層層堆疊,又豈是歸不尋吃的這點苦就能夠抵消的?

怒火中燒,臨淵揚起鞭,在臨沭裘讚許的目光中,緩緩走向傷重的魔尊。

-

“九條尾巴,小心下邊!”

離蛟半句話都還未完全傳入深穴,騰在半空中的九尾便已經感到下方雷鳴滾滾,原本落腳之處的石塊劇烈震動起來,片刻的功夫就與岩壁脫離,滾落下去。

此刻若是再想調轉方向,已經來不及了。

九尾用盡全身力氣,側身翻騰一周,驚雷幾乎是擦著她的毛發衝撞去,幾縷毛發的尖尖角已成焦黑。

隨後失去重心,沉悶一聲巨響,跌落在底端。

疼。

摔在地麵上的時候,寄望舒腦中隻有這一個想法。

是真疼啊。

可雙頭火蟒猛烈的攻勢隻容許她疼痛片刻,立即從塵埃中爬起,投入新一輪的戰鬥之中。

“這就沒力氣了?”雙頭火蟒眼看九尾的行動速度越發緩慢,染上疲憊之態,有些不盡興,失望道,“還當是遇上對手,終於能酣暢淋漓一把了呢。”

嘴上雖然這麽說,雙頭火蟒的行動卻依舊很誠實。他悠然盤踞在上空呈錐壯下垂的石柱上,倒掛著用四隻眼睛、八個瞳仁戲謔地盯著氣喘籲籲的九尾。

雖然有些不盡人意,但這已經是他千百年來遇到最能打的對手了,要是招招斃命不給人留點喘息的機會,恐怕又要寂寞很久。

雙頭火蟒不動聲色地咂咂嘴,心道這要是打死了,他可就沒得玩了。

寄望舒哪裏知道火蟒在想些什麽,隻知道要趁著他說話的功夫趕緊喘口氣。

蓄靈調息,少頃,九尾上翹的眸中便重新燃起玄金之色。

雙頭火蟒勾勾唇角,內心按耐不住地興奮起來。

隻是這興奮勁兒還沒來得及擴散蔓延到另一個腦子裏,就瞧見九尾前肢驀然跪地,神色痛苦,喉間發出難以抑製的哀鳴,聽上去尤為痛苦。

雙頭火蟒傻了眼:??

不是,他好像也沒給她造成什麽內傷啊?

眼看九尾逐漸幻回人形,寄望舒麵色蒼白跪坐在地上,青絲垂在麵頰兩側,擋住不少痛苦的神情。

雙頭火蟒斂眸感受片刻,察覺她體內調整好的靈流一瞬間全部被打散,紊亂無章,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這下他不敢再像剛才一樣激將,高昂著腦袋居高臨下蔑視著伏在地麵上的狐狸,故作輕描淡寫:

“撐不住就趕緊回去調養,瞧你這幅模樣也不可能贏我,別死在我這。我允你調養好了再與我一戰。”

話畢,他覺得自己的話術有些淺顯,擔心這幾人聽出來他故意放水,於是又補充一句:

“我可不是憐香惜玉,隻是瞧你還能接我幾招,解解悶罷了。蛇族資質平庸,隻知道奉我為祖,卻整日縮在巢穴中研究什麽淬毒。幾千年出不來一個能打的,倒是還比不上你一個斷尾曆劫的小狐妖。”

……

寄望舒緊緊咬住發紫的下唇,後背皮開肉綻一般的疼痛令她一時間生不如死,仿佛經脈爆裂百毒蝕骨。

她顫顫巍巍伸手去夠疼痛傳來之處,衣衫之下的肌膚卻是完好無損的。

那這股疼痛是從何而來?

為什麽這樣真實,真實到像是此刻正在發生的事情一般?

疼痛使她將火蟒的話語隻聽了個囫圇吞棗,無力闔上雙眸。

當漆黑籠罩視野之時,她又頃刻間瞪大雙眼。

——歸不尋!

一定是他遭遇不測!

一把烈火瞬間撩起她的心頭,空****的心房莫名絞痛。

她能為他做點什麽?

方才雙頭火蟒話語間似乎提到蛇族奉他為祖,那麽……

“如果我現在就能贏你,”寄望舒強忍劇痛抬起頭,“你再額外答應我一個條件如何。”

雙頭火蟒先是在心底唾罵這狐狸不知天高地厚,旋即又忍不住起了興趣:

“哦?說來聽聽。”

“若我能贏,你便答應我,讓你的子民立刻停止戰役,並且日後世代臣服於魔主,如何?”

作者有話說:

以為可以進決賽圈,結果好像要止步16強了。

父母都開始發燒,我弱小可憐無助瑟瑟發抖(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