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耍點小聰明怎麽了◎

赤色光霧漸漸在林婉婉掌心凝聚,隨著光霧擴散,熾熱之感也逐漸四散,周遭的積雪在炙火焦灼下逐漸融化,**出幽暗的地麵。

素白長靴抬起,沿著地麵上的裂縫,朝魔尊所在的方向步步緊逼。

紅光瞬間將她周身也包裹進去,一時間,修羅大殿前妖風大作,黑白兩色的袍子隨風翻飛,天色驟暗,有如天罰降世。

青絲零散遮擋在歸不尋麵上,卻遮不住他分明的輪廓和深邃的眼。那雙琥珀般的瞳孔露出幾分遲疑,又很快消逝。

“你練禁術?”

仙界天界人界施術多呈白光,鮮有境界極高之人會呈現特有的顏色,但也多以淡色素雅為主;魔界妖界呈墨色霧團,境界較低者呈紫色或黑紫色;花界幾乎是獨立的存在,且其中子民溫潤和藹,很少有人見過他們施術。

唯有私自學習六界之外的禁術者,才會呈現赤色光霧。若是能成功習得禁術,其法力便可與六界抗衡。隻是一旦修煉此術,每逢月圓便要遭受力量反噬,如同千萬蟲蟻叮咬五髒六腑,極其煎熬。

除去創術者之外,至今還未曾聽聞有後人成就禁術大法,多的是術成一半便因無法忍受反噬而放棄或斃命之人。

歸不尋從小到大見過很多這樣的例子。

麵前這個女人體內的禁術氣息卻不似從前所見過的那般紊亂,相反,正是因為這道禁氣,才能夠將其他幾股相衝的靈氣聚作一團。

可,這人通身的修為最高也不過到達元嬰期,如何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內力去掌控禁氣?

修長五指間倏地竄出一團赤色烈火,原本平靜的眸色登時被染紅,林婉婉身上的煞氣幾欲沸騰:“是又如何?”

【不要同他廢話,嚇唬嚇唬就行了,找狐妖要緊。本統給你開的外掛頂多和他打個平手,快別裝杯了。】

林婉婉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不耐煩地在心中應下係統。

掌間赤色閃了閃,漸漸暗淡下來。

“婉婉!”清冷通透的嗓音此刻沾染上幾分焦急,身後的踩雪聲吱嘎吱嘎輕響。

殿前二人齊齊看向聲源處。

認出這是師尊的聲音,林婉婉瞬間收斂了顏色,恢複成一身素白衣袍的蹁躚女子,端莊典雅。麵上還多出一點愁容,叫人看了便不由得猜測,此般天仙女子在外麵受了何等委屈。

行無祟鬢發淩亂,倉促趕來讓平日裏一絲不苟的璿璣上仙也顧不上整理儀容。匆匆駐足於殿前,心有餘悸地遙遙望了歸不尋一眼,想起前幾日,就是這個毛頭小子讓自己吃了好大的癟,掉了臉麵,便不想再靠近分毫。

轉身看向愛徒,敏銳的捕捉到了她麵上那一絲委屈的情緒,下意識擔心道:“他沒傷著你吧?”

歸不尋:“?”

是她差點兒要傷害本座好嗎?

林婉婉眼看靠山來了,心頭惦記著攻略男主的任務,立刻提起裙擺跑到行無祟身邊賣乖,纖手攀上那人臂膀緊緊抱牢:“師尊,方才他要動手殺我!”

以行無祟的心性,最容不下的便是妖魔作祟。何況這次傷的還是自己,憑他對自己的感情,定要與這魔尊纏鬥上千百回才罷休。這下倒是省得她親自動手了。

歸不尋瞥見那張無辜膽怯的麵上,閃過一瞬得意和狡黠。

聽見愛徒差點身死魔尊手中,行無祟心下登時一團火升起。這是他掏心掏肺守護的女子,在青雲門之時,他更是連頭發都不曾讓她少一根,這才離了他的視線來到魔界半個時辰不到,就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早知昨日就不該一時心氣,與林婉婉拌嘴。

行無祟握了握拳,片刻又鬆開。

盡管他很想舊賬新仇一起算,可蒼生大義在前,私人情愛在後。他無法違背天命,舍大愛,謀小愛。

“師尊,這魔尊十惡不赦,更是私心將那狐狸藏匿於宮殿之中。不如今日就將他討伐,順便收了那狐妖。”林婉婉自身後拔出佩劍,擺出攻勢,“弟子不要那靈根渡劫,弟子隻希望師尊能夠提煉修為,守護蒼生!”

一雙大手攔住林婉婉準備施術上前的身子。

“婉婉,不可。”

林婉婉眸中滿是不可置信:“為什麽?這明明……”

這明明是最好的時機。事不過三,此次之後,魔界必將對青雲門之人多加防備,恐怕要接近那狐妖便是難上加難了。

“聽話,不要再打狐妖的注意了。”行無祟拉過弟子衣袖,將她往身側拽了拽,生怕歸不尋出手傷她。

一直站在遠處看著二人自導自演的魔尊百無聊賴,耐心快要耗到盡頭。

這兩人究竟還要在這裏上演恩愛的戲碼到什麽時候?要打就打,要走就走,在這秀恩愛算什麽本事?把對手酸死嗎?

林婉婉還想再勸行無祟,二人身前驟然結成一道屏障,質地堅硬,觸感冰涼。

歸不尋冷聲:“既然二位要走,那便趕緊吧。免得一會兒本座改了主意,派出鬼祟,以擅闖魔界的罪名將二位捉入地牢。”

話音未落,墨袍一揮,背在身後揚長而去。

“走吧。”眼見林婉婉心有不甘,行無祟以眼神警示,強硬拽過她細腕帶下山去。

停了半晌的雪又落了起來,飄渺無垠,落在素衣修道者身上、發間。

穿過噬魂幽穀,可以清晰的瞧見遠方山崖上青雲門的牌匾,行無祟這才停下腳步。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認真對上林婉婉帶有不滿的眸子。

瞧見裏麵將要溢出的不甘、屈辱和失望,他的心口揪了一瞬。

是了,他又一次食言了。

明明答應了弟子要取來靈根,明明承諾過,隻要有他的庇護,她不必在外麵向任何人低頭。

可這次,竟是他親自將她攔下,磨去她的傲性,逼她向別人低頭。

他最初喜歡的,不就是她的坦率真誠,和不凡的膽量與傲氣嗎?

大約是他還不夠強大,所以才有這樣多的顧忌,所以才一次次的對弟子食言。

骨節分明的五指拂去林婉婉發頂的碎雪。

行無祟神情淡然卻堅定,他在向林婉婉保證,也在警醒自己:“婉婉,你放心,從此以後為師定然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委屈。”

【男主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40.恭喜宿主離任務目標又近了一步。】腦內冰冷的機械音響起。

小師妹溫順地任由別人撫摸發頂,微不可觀地勾起唇角:“弟子相信師尊。”

看來這次擅闖魔界,也不是毫無收獲。

-

歸不尋回到蓮華殿時,寄望舒已經恢複了人形,坐在大廳的扶椅上縮成一團神遊。

盡管是隻九千多歲的狐妖,外貌卻依舊是少女的模樣。杏眼渾圓閃著靈光,柳葉眉延伸向兩側,朱唇水潤,在暗黃的燈光下映出淺淺光澤。剛剛睡醒,還沒來得及將青絲盤起發髻,便這麽胡亂的披散在身前,巴掌大的小臉半遮半掩。若非心裏清楚她是九尾,恐怕真要誤以為這是哪家仙子親臨魔界。

三兩步走到跟前,歸不尋在她麵前揮揮手,寄望舒這才回過神來:“你回來啦。”

歸不尋瞧著她不在狀態,懵懵懂懂的神情,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伸出一根食指輕輕點了點狐狸的眉心:“你在等本座?”

語氣輕鬆平淡,仿佛剛才將修羅大殿前的地麵砸出一道鴻溝的人不是他。

說罷,歸不尋挨著寄望舒旁邊的扶椅坐下,又道:“等久了嗎。”

寄望舒揉了揉被人戳過的額頭,搖了搖頭,很誠實的回答他:“到也沒有,我才剛睡醒。就是肚子有點餓了,在等你回來給我弄吃的。”

圓溜溜的兩顆大眼睛看向歸不尋,帶著點期冀,眨巴兩下。

“除了貪財,貪吃,你還有什麽追求?”歸不尋被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給氣笑了,“哦對,還有貪生。”

外麵的人對她喊打喊殺,心懷不軌,若非行無祟來得及時,恐怕這會的情況不容樂觀。這小狐狸還真當他這兒是刀槍不入的庇護所,躲在這大殿內就能保自己安然無恙了?

小狐狸可不知道這麽多事情,她順著歸不尋的話語眯起眼睛思考了片刻,舔舔唇,補充道:“還有好色呢。”

歸不尋:“……”

不多時,數十名仆從陸陸續續端著琳琅滿目的菜肴走進大廳,一一擺在二人麵前的圓桌上。

八寶鴨、桂花銀耳百合湯、叫花雞、糯米藕、翡翠白玉湯……

各式各樣的菜一道接著一道從寄望舒麵前經過,瞧得她應接不暇。光是看見這些菜品的色澤,就已經能夠想象到入口之後該有多美味。

隻可惜,她現在這具身體無法體會這種極致的享受。

但寄望舒並不在意這些。古有望梅止渴、畫餅充饑,她寄望舒也可以觀菜肴想象味道,吃到就是賺到!

幾天的相處下來,她已經徹底放下防備,將少年魔尊當做自己人,毫不客氣的動爪子開吃。

要不說老實人好欺負呢,歸不尋就是教養太好,自己又是他的恩人,隻要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要求,他幾乎都不會拒絕。

原身大約也是滅了七情六欲後做事太過死板,說一做一。否則也不會在原著中是那樣潦草倉促的結局。

應該吧。寄望舒這樣想著。

“你倒真是一點不客氣。”

不知為何,明知道這小狐狸嚐不到味道,可看她吃東西鼓起的腮幫子不停鼓動,看著的人也會覺得桌上菜肴比原先更加美味。一隻手擱在案上托著下巴,歸不尋側著腦袋,默默瞧著寄望舒一口接著一口。好像很多天沒吃過飯一樣,連湯都喝得見了底。

寄望舒興致盎然,將翡翠白玉湯搜刮得幹幹淨淨後,又將爪子伸向八寶鴨去,唇周的油漬也顧不上擦去:“咱倆誰跟誰啊,那都是過命的交情。”

“哦?那本座供你吃喝,你是不是也該知恩圖報一下?”

“好說好說,你隨便提……”

“八大遺物。”

手裏的鴨腿突然不香了。緩緩放下鴨腿,小狐狸裝出一副痛苦的神情,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唷!”

雙眉緊皺,上揚的嘴角此時都向下彎曲,演技十分逼真。

寄望舒:“魔尊大人,我好像有點吃壞肚子,失陪了!”

話音未落,原先的座位上便已經不見人影,寄望舒腳下生風,一溜煙向外逃。

不知是她許久不曾鍛煉,逃得太慢了些,還是歸不尋生來神速,追的太快了些。寄望舒的衣領再次受人勾住,逃脫不得。

身後男音溫潤,還帶著點笑意,可在她聽來就是讓人瘮得慌。

“本座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沒有痛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