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5號

大清早, 宿舍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微亮的天光,薑溫枝迷迷糊糊中聽到了手機連續震動的聲音,她翻了個身, 半睜開眼, 手從溫熱的被窩探出, 好半天才在床邊的掛籃裏摸出手機。

微信一連串的紅點信息。

首先是溫玉婷發來的語音:【枝枝起床了嗎?今天生日, 記得去食堂吃點好的。】

【錢花完了和我說!】

薑國強:【乖女兒早上記得去吃碗麵啊,爸爸給你發個紅包~】

許寧蔓:【枝枝生日快樂呀!禮物收到了嗎?】

......

薑溫枝唇邊勾著笑,把消息挨個回複了一下。

“枝枝, 今天你生日啊?”和她緊挨著腦袋, 中間隻隔了一層床簾的丁歡歡趴著抬起頭, 略帶沙啞的嗓音傳來。

“嗯。”想著還沒動靜的岑窈和韓珈, 薑溫枝壓低了聲音。

“先給你個早安吻,麽麽~”丁歡歡瞬間也不困了, 手托腮看著她, “咱們晚上在宿舍慶祝慶祝, 煮火鍋怎麽樣?”

韓珈撩起了簾子:“我看行。”她側頭戳了戳另一邊,“窈窈, 你呢?”

“好啊, 枝枝生日快樂!”岑窈聲音低婉, 半睡半醒地附和。

丁歡歡興奮地從**坐起:“那就這麽說定了!下午我們去買點食材什麽的。”

薑溫枝笑著點了點頭。

幾人縮在被窩裏,探頭討論了十幾分鍾各自想吃的火鍋涮菜,鬧鍾響後, 不得不快速爬起來洗漱。

四人哈著白氣抱著書來到教室, 挑了中間位置坐下。薑溫枝一邊喝豆漿, 一邊點開微信步數, 把頁麵拉到最下麵。

傅池嶼0步。

看來還沒有起床。

“對了, 枝枝。”丁歡歡咬了兩口包子,忽地偏頭問道:“你晚上不和傅池嶼出去吃飯吧?”

“不。”薑溫枝說,“他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丁歡歡:“嗯?那你不打算告訴他?”

“不打算啊。”

薑溫枝回得理所當然。

傅池嶼的生日在她這裏是至關重要的事情,可她自己的似乎並沒有很重要了。

要是突然主動和他說今天是她生日,總感覺怪怪的。就像是上趕著催人要祝福一樣。

對上薑溫枝坦**平靜的神情,丁歡歡一噎,瞪著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提其他,就算是普通朋友,記住對方的生日,一起吃個飯送個禮也沒什麽吧?這個傅池嶼是個什麽情況,連薑溫枝的生日都不知道?

就這?

看著薑溫枝清麗柔婉的側臉,隻看著就很好欺負又好騙,丁歡歡話到了喉嚨口實在憋不住了:“枝枝,如果一個男生在意你,那不用你說——”

“咱們四個一起也一樣。”韓珈抬手從薑溫枝背後越過,拍了拍還在喋喋不休的丁歡歡。

“可是......”丁歡歡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

最外側的岑窈輕笑,語氣軟軟地插話:“是啊,晚上我們煮鴛鴦鍋吧~”

“鴛鴦?窈窈不是我說你,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辣鍋和清湯鍋,辣多好吃啊,一半牛油爆辣,一半清油麻辣,吃起來絕對爽!”丁歡歡瞬間轉移話題。

岑窈:“......”

韓珈低頭看書,不想參與這種地域口味之爭。

見丁歡歡還抓著岑窈描述辣鍋的美味和對清湯、番茄湯的鄙視,薑溫枝衝兩人比了個裁判判定的手勢。

作為壽星,她還是享有話語決定權,大手一揮拍板道:“那就鴛鴦鍋。”

下午課程結束,四人在學校商業區好一番掃**,大包小包避開了宿管阿姨,成功溜進了宿舍。

韓珈接了個電話下樓了,剩下三人洗菜,切菜,收拾吃飯的地方。

等一切準備妥當,韓珈提著蛋糕上來了。

不大的折疊方桌上,燒烤,啤酒,火鍋配菜,擺放得整整齊齊。幾人正要動筷子,丁歡歡攔住了:“姐妹等下,我拍個照發朋友圈!”

哢嚓一頓操作後,她又舉起手機四人自拍了一張,“好啦好啦,吃吧~”

火鍋嘟嚕嘟嚕的冒熱氣,幾人邊吃邊聊,還時不時舉起罐裝啤酒碰杯。

熱熱鬧鬧飯末,韓珈把蛋糕端上桌,插好蠟燭,三人圍著薑溫枝唱完了生日歌。

丁歡歡性子一刻閑不住,率先挑釁,不多時,幾人臉上頭上都被抹了不少蛋糕。作為被攻擊最多的人,薑溫枝渾身散發著奶油的馨香,無奈隻好去衛浴洗澡。

潭清宿舍有獨立浴室,薑溫枝正洗著頭,倏地聽見放在洗漱台的手機響了。

她的交友圈不大,所以平時並沒太多人找她,剩下的也大多是發信息。

薑溫枝的大腦快速轉動,思考著這個時間能給她打電話的人。

來不及衝洗泡沫,她快速關掉水龍頭,隻大概把頭發挽起來,用毛巾潦草包住,兩步跨出淋浴間,拿起手機。

屏幕上“傅池嶼”三個字連同她狂熱的心跳一般蹦個不停。

咳咳咳。

薑溫枝清了清嗓子,還帶著少許白色沫子的手按下了接聽鍵:“喂,傅池嶼。”

“吃完飯沒?”電話另一頭有哂笑聲傳來。

“嗯。”

“那,有空下來?”

薑溫枝手一滑,差點沒握住手機,問:“下來?你在哪兒?”

“你學校。”傅池嶼的聲音頓了下,“更準確來說,你宿舍樓下。”

“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薑溫枝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洗完澡,衝出浴室便開始換衣服。

“枝枝幹嘛去?外麵怪冷的,吹完頭發再下去吧。”岑窈好奇地看她,把吹風機遞了過來。

“不了,謝謝窈窈,但來不及了!”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見他。

明明幾天前的假期,兩人才一起去了潭清著名的古鎮,可薑溫枝卻感覺那已經是很久的事情了。

出了寢室樓,門口圓燈打出了清潤的黃光,快十點了,可樓下依舊熱鬧。

借著夜色,兩邊花壇旁許多小情侶難舍難分。熱戀中的人如膠似漆,正在或擁抱,或私密耳語。這也算大學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不同於別人的成雙成對,一道清俊高瘦的身影站在其中。在闌夜裏出眾而獨立。

一重重樹影濃重,對上他俊朗的側臉,薑溫枝眼裏一瞬朦朧起潮氣,她走過去,“傅池嶼,你怎麽來了?”什麽時候來的。

“頭發怎麽不擦幹。”傅池嶼睫眸闔張,視線落在她滴水的發絲上,“剛到。”

“薑溫枝,生日快樂。”

“......”

薑溫枝這才注意到傅池嶼手裏提著的東西。蛋糕盒和禮品袋。

她不是個節日儀式感很強的人,也並沒有讓傅池嶼為她慶生的打算。可這樣美好的事情,偏偏發生了。

寒夜朔風起,薑溫枝仰頭看他,眸子亮晶晶的:“你怎麽知道......”想到飯前丁歡歡拍的照片,她自顧自想道:“你是看到歡歡發的朋友圈了?”

傅池嶼豎眉嗯了聲,把盒子遞給她,喉結滾動兩下:“回去吧。”

“?”

怎麽剛見麵不到兩分鍾就趕人?薑溫枝嘴角牽動,試探地問:“你還有其他事兒?能......一起吃個蛋糕嗎?”

“你不冷?”傅池嶼眸光一撇,輕描淡寫地看她。

一聽這話就是有希望,薑溫枝連連擺頭:“不冷不冷,那我們,去操場?”

“......”

傅池嶼懶懶抬手把她棉服後麵的帽子給她戴上,低笑了聲,“去什麽操場,你們食堂不是還開著呢。”

“好,去那兒也行!”

學校有夜宵,一般食堂十一點多才關門,此時學生也較少,各窗口隻稀稀拉拉幾個人。

兩人找了個角落位置。

傅池嶼拆開蛋糕,撕開蠟燭包裝插上,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銀色的打火機。

火舌躥起,小火焰忽明忽暗。

薑溫枝眉梢帶笑地閉上眼,第二次許願。

我希望今後陪我過生日的人,年年如今日。

安靜中,她睜開眼,燭光上下跳動,傅池嶼坐在她麵前。他發色濃黑,短碎發遮住了眉尾,眸子幽暗中含著光,下頜堅俊卻又多了幾分柔和。

“發什麽呆呢,吹蠟燭。”傅池嶼屈著手指輕晃。

“好~”

切開蛋糕,盡管薑溫枝的胃裏早塞滿了,剛剛在宿舍實在吃頂了,可想到是傅池嶼買的,她還是強壓著自己吃了一塊。

不過,這蛋糕不僅外形精致,口感也很細膩香醇,吃起來淡雅甜軟的。甚至傅池嶼也難得吃了一塊,薑溫枝知道他平時不愛吃甜的。

等把桌子收拾幹淨,傅池嶼推了推手邊的禮品袋,“禮物。”

看著包裝精美的袋子,薑溫枝悶悶地說:“謝謝。”接著小聲補充,“你生日,我也會準備的!”

似是沒想到她會說這個話,又似乎是在他意料之中了,傅池嶼慢悠悠地挑眉,好笑道:“薑溫枝,你還真是‘禮尚往來’。”

“怎麽什麽都算得這樣清楚。”

“這不是算得清楚,”薑溫枝神色認真地糾正他,“你對我好,我自然要對你更好的。”

“行吧,不早了,送你回寢室。”傅池嶼說。

宿舍小路上,擁抱的情侶隊伍又壯大了幾分。薑溫枝和傅池嶼並肩路過,相比人家的密不可分,他倆的半臂距離顯得突兀。

到了宿舍門口,傅池嶼把蛋糕和袋子一齊遞給她,“回去吹幹頭發再睡。”

“嗯。”薑溫枝抬眼,目光停在他露出的冷白脖頸上,忽地壓著嗓音說:“傅池嶼,你等我一下好嗎?我很快下來。”

“好。”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薑溫枝轉身拔腿就往宿舍衝。她深刻覺得住在五樓真的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大喘著氣推開寢室門,薑溫枝把手裏的東西往桌上一放,劈裏啪啦一頓操作後,瞬間又消失在了樓梯口。

呼哧呼哧下樓,她把懷裏的東西往傅池嶼手裏一塞,彎著背,雙手扶著膝蓋深呼吸,“你快、快回去吧......再晚沒公交車了。”

她半直起身子,不舍道:“到學校給我發個信息。”

“圍巾就算了。”傅池嶼唇角彎著,指腹摩挲著熱得發燙的毛茸物品,嘖了聲:“這熱水袋是幹什麽?”

“你抱著它,很暖和的,還有這個圍巾,”像怕他嫌棄,薑溫枝柔聲解釋:“黑白拚色,不像女款的。”

“......”

薑溫枝兩眼彎彎笑出了月牙,“傅池嶼,謝謝你陪我過生日,也謝謝你的禮物。”

蒼勁的冬風撕裂了夜色,發出猛獸般尖厲的聲音,空氣中寒流滾滾,兩人之間卻好似縈繞著一股暖流。

傅池嶼沉默著把圍巾搭上脖頸,鼻尖頓時充斥了淡淡的甜香,綿長清冷。像午後靜謐的光線,明朗溫柔。不知怎麽,這一瞬,他突然想伸手揉揉她的腦袋。

“要不,我送你出校門吧!”兩人每次分別,薑溫枝都會說這句話,可傅池嶼從不給她機會,但她仍固執的每次都提。

“我一大老爺們要你送?”傅池嶼掃了她一眼,捏了捏手裏的熱水袋,笑道:“得了,快上去。”

-

薑溫枝一蹦一跳地回寢室,臉上藏不住的笑意。剛打開門,丁歡歡抱著胳膊站在床邊看她,一副審視的意味。

“薑溫枝同學,立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快給我如實招來!”

“招什麽?”

丁歡歡一把擒住她的肩膀:“蛋糕誰買的?禮物誰送的?”

“額——”薑溫枝額角一跳,怎麽有種審犯人的感覺。

韓珈關停了正在播放的相聲,宿舍陡然靜了不少,她指了指桌子,“這家蛋糕私人訂製,基本要提前一周預約。”早上她們才知道薑溫枝生日,來不及定了,隻能就近買了一家。

“而且他家賊任性,不負責配送要自提,最最關鍵的是!”丁歡歡抑揚頓挫地補充:“他家和我們不在一個區,來回挺遠的,得大半天功夫吧~”

薑溫枝沉默了。

想到剛剛在食堂,她見傅池嶼很喜歡吃的樣子,就問蛋糕哪兒買的,想著下次也買給他吃,可傅池嶼隻閑散地說:隨便買的。

所以,傅池嶼竟不是看了丁歡歡的朋友圈,他是早就知道了嗎。

丁歡歡搖了搖薑溫枝的手臂,語氣隱隱激動:“枝枝,禮物你打開看看,這個牌子的話......”她眯了眯眼:“挺貴的。”

薑溫枝打開。

一條玫瑰金細鏈,墜著一朵清新的粉釉瓷四葉草,中間鑲了顆小鑽石。

就算在她樸實無華的台燈下,仍熠熠生澤得耀眼。

“我靠,這項鏈是最新的限量款!”丁歡歡兩眼放光,整個人就差貼在盒子上了,好一頓感歎,眨巴著大眼睛垂涎,“枝枝,你可能不知道,這個超級難買的!”

“......”

薑溫枝垂眼不語。

丁歡歡家境條件很好,她說貴,那應該是真的價值不菲。

蛋糕,項鏈。

她本該十分開心的心情,此刻更蒙上了一層厚沉的壓力。像個燙手山芋般,這個禮物進退兩難。

薑溫枝沒辦法說服自己坦然接受它,比起這條項鏈,她以往送傅池嶼的禮物都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不值一提。

她拿起手機。

薑溫枝:【到學校了嗎?】

傅池嶼:【剛下車】

【傅池嶼,你幹嘛對我這麽好。】薑溫枝把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刪掉。

【傅池嶼,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要。】刪掉。

【傅池嶼,我現在還送不了你等價的東西。】刪。

她還在措辭,嗡嗡嗡——手機震了震。

傅池嶼:【禮物托我小姨在香港買的】

【不能退換】

“......”

薑溫枝閉了閉眼,按捺住內心滿天滋生的卑怯。

好半晌,她鄭重地回:【傅池嶼,等以後我賺錢了,給你買所有想要的東西!】

這句話剛發出去,薑溫枝的額心就跳了跳。怎麽越看越像是不靠譜的領導在給下屬畫大餅呢,或是老油條渣男在誆騙無知單純的少女。

字裏行間濃濃的“不靠譜”三個字!

不過。

她,老油條渣男?

傅池嶼,無知單純少女?

薑溫枝挑眉,摸了摸下巴。

很快,她收到傅池嶼的信息。

先是一個卡通小兔子摸腦袋的動圖,然後是:【行,我等著。】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薑溫枝把項鏈收回盒子,放進了櫃子最裏層。

等她什麽時候能送還他同等的禮物,再自信地戴上它。在這之前,隻能委屈它呆在櫃子裏啦。

洗漱後,薑溫枝躺到**,點開兼職群,翻找著時薪和工作內容都還不錯的崗位。

周中課業繁忙,薑溫枝對兼職工作並不是來者不拒,她需要合理規劃時間,也大多找尋能提升個人能力的崗位。等升了大二大三,獎學金和學院裏的項目她也會盡力爭取。

總之,她一定要萬分努力,盡早和傅池嶼並肩同行。

作者有話說:

薑溫枝:先定個小目標,比如賺它個一個億,然後......拿去給傅池嶼買薯片和草莓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