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黃依舊很了然的點了點頭,“好了,張所,我明白你的意思。”

張所盼望著搓著手,把薑黃拉到一旁,小聲說道,“薑隊,你看我和他,”說著示意了下龍海,“沒有半毛錢關係,隻是覺得……不能埋沒人才,這小孩是我見過破案最有天賦的,單純想幫幫他。”

薑黃不置可否,望了一眼矮胖子,很明顯剛才自己一番話折服了傲慢的全科第三,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可能是在派出所蝸居了半輩子所長聽到最撫慰人心的四個字,臉上喜形於色的表情遮掩不住,當即轉過頭,“龍海,快!過來拜師!”

“等等!”薑黃直接打斷,“還沒到這個程度。”

“那……”如同一盆涼水兜頭,張所有些茫然。

“先留下吧,”薑黃走出辦公桌前,“我時間很緊,”言下之意逐客。

見仍有希望,張所往門口退去,“好的,你忙,你忙,”說著走出房間,關門時盡量輕掩。

薑黃從最麵上的檔案袋裏抽出厚厚一遝資料,封麵人名處寫著“王國露。”

一切回到最初的原點,三個月前的一天早上,胡前說起這起自殺者的三個疑點。

翻開卷宗靜靜看著,很慢,很仔細,足足過了一小時瀏覽完,這一個小時裏矮胖子一直保持站立姿勢,如同軍姿定型沒有移動半步。

薑黃把資料合上推給被舉薦的高材生,“坐在我這兒,從頭到尾看看吧。”

龍海接了過來,坐在薑黃的位置上,後者走到窗口點了根煙,吞雲吐霧的同時,目光遙望剛剛所長指出謀殺自殺者事發的老樓。

細雨霏霏,嗬氣成冰的季節,卻依舊不緊不慢下著凍雨。

抽完一根,薑黃走到沙發前從果盤裏插起一塊雪梨,入嘴如同冰塊,甚至能感覺到細細的冰渣在嘴裏融化。

放在年輕時拳頭大的凍梨能連吃四五個,到眼下年齡,一塊都覺得非常拔牙,如果堅持吃下去,胃裏肯定會鬧出別扭。

放下叉子,手機突然傳來震動——

與此同時,薑芋立刻調整遠程連接的界麵,從自己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薑黃手機界麵。

“薑隊,”是很久遠的短信,發件人是一串手機號碼,從稱呼看不出具體是誰,“世紀環球中心有人跳樓,認定為自殺。”

薑黃又讀了一遍,從沙發站起身來,發現果盤裏有一小堆不倫不類的花生米,倒是切合胃口,一掃而空後朝門口走去。

“薑隊,”身後的戶籍警叫住前重案組長,“我……我大概看完了。”

“這麽快?”薑黃扭過頭,“再仔細看一遍,然後去走訪。”

“是!”龍海下意識起立行禮。

薑黃拉開房門,臨出去時補了一句,“明天還是這個時候,我聽你走訪結果,”說著走了出去。

張所從二樓探出頭時,正好是老捷達駛出派出所的小院子,又仰頭看了看三樓,搖了搖頭托著保溫杯回到自己辦公室。

從棗坪巷派出所一路疾馳往城中心開去,路遇塞車左突右繞,在距離十一點差十分時趕到。

盡管下了一夜雨,整個CBD的高層寫字樓之一前門不遠的地麵上,仍舊能分辨出破碎地磚中滲透的血跡。

現場隻留了一個穿製服的小警察,嫌天氣冷坐在寫字樓大廳裏的物業桌前,正耍著手機,見一個細高老頭隻是抬了抬眼皮。

薑黃沒有計較,遞過去自己工作證,小警察被觸電了似的彈了起來,差點敬禮,可能是服役時留下的下意識習慣。

“第一發現人是誰?”薑黃開口問道。

“保……保安隊長,”小警察東張西望,“在那兒,”說著指了指熬了一整夜,這會兒一臉萎靡坐在大廳角落裏的中年男人。

薑黃點了下頭,朝對麵走去,臨轉身說了一句,“出報告後給我彩印一份,送到棗坪巷派出所。”

“是……是!”小警察愣了一下,隻是是有點沒搞清楚狀況……派出所?不過還是馬上應答。

薑黃朝保安隊長走去,同樣亮明身份後隨意聊了起來,開始了對案情的走訪。

隨後登上電梯上到頂層,接著爬上最後一層樓梯來到天台。

撐開雨傘走進朦朧雨簾中,高層寫字樓的中央空調排氣台安置在背後的位置,經過冷凝後依舊有大團暖氣凝結的白霧湧出,瞬間又被高層建築的風帶進半空消散。

冷氣機發出無法忽視的“嗡嗡”聲,薑黃邊走邊打量著四周。

因為連續下了兩天兩夜雨的緣故,潮濕的地麵沒有任何可能留下的痕跡,不過最後還是在正對寫字樓大門前的圍牆上發現兩個字:

“回家。”

是用比較鈍的鐵器,比如方頭的鑰匙,在牆上的防水塗層一筆一劃切斷類似膠皮留下的。

小學生的字體,橫平豎直,包括“家”字的撇捺都是斜著的橫豎,卻刻得很深,如果形容……力透紙背。

掏出手機拍下兩個簡單的字跡,又環視了一圈,沒有發現其它,轉身朝樓下走去。

坐電梯來到九樓,接著“走訪”。

“微瀾。”

一臉驚魂的人事經理接待了警官,述說了一同不敢相信和工作中的難處後,話裏話外透露“自己隻是執行者角色,要問的話去找一下管理者。”

薑芋隨口問了幾個問題:

“開除死者有沒有走公司程序?”

“是否肯定死者商業不當競爭的證據完整可靠?”

“死者停留在公司門口整整一天,有沒有哪怕是前同事間的關心?”

回答全都模棱兩可,坐實的“吃裏扒外”罪名,在經過一晚上或者從同事到死者的身份轉變後,幹練的經理露出對自身以及整個事件的懷疑。

以至為了開脫壓抑的罪惡感,一度聲音哽咽,眼圈泛紅。

“薑警官,”經理聲調微微顫抖,“我是真的沒想到他會這麽脆弱,否則我怎麽可能趕他走?”

“你是知道的,微瀾從未開除過人,如果不是他泄露商業機密……”

“他為什麽這麽想不開?不就是一份工作?打工而已,早上來時我還以為是謠言……”

薑黃示意越來越情緒激動的經理緩一緩,指著正對公司大門的攝像頭,“我需要昨天從他到公司到淩晨1點的視頻錄像,應該沒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