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薑芋以溫書為由走進自己臥室。

當媽的則回到自己屋裏打開小電視,每天晚上準時看電視劇頻道的連播劇集,無論是都市戀愛、諜戰或者是鄉村愛情都津津有味。

所以至少有一個半小時不會有人打擾。

薑芋打開遠程連接,老捷達剛剛駛入市局,因為是下班加周末,偌大的辦公樓裏隻有兩三扇窗戶裏的燈亮著。

習慣性地走到刑偵六組的辦公室門口,推開門不遠處辦公桌上有個憔悴的身影,抬起頭發現來人馬上站了起來。

“薑隊,”站起來的小警擦年紀很輕,警校畢業後分到六組不到幾個月時間,經曆了所在組長被一擼到底。

薑黃點了點頭走了過去,“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小警擦忙點點頭,從淩亂的辦公桌堆積的文件裏準確抽出兩份牛皮紙袋,“都在這兒了。”

薑黃接了過去,又習慣性地朝曾經屬於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臨到門口,忽然覺得有點不合適,轉身走到另外一張辦公桌前,先把沾著雨水的大衣掛在椅子後坐了下來。

“小張,”薑黃招呼小警察,“沒事早點回去吧。”

小警察猶豫了一下,“那……那我先走了?”

“去吧,”薑黃扭亮桌子上的台燈,“路上開車小心,有地方在結冰。”

“我……我坐地鐵,”小警察回答道,“那薑隊,我先回去了,再見。”

“好,”薑黃搓了搓有點凍僵的手,把其中一隻牛皮紙袋先放在麵前,上邊有一個鮮紅的章“死亡銷戶”,名字一欄寫著“葉芷。”

沒想到小警察去而複返,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放在曾經組長手邊。

薑黃點了點頭,端起茶杯聞了下問道,“還是組裏的老樣子?”

“是……是,”小警察垂手而立,“薑隊吃飯了嗎?”

薑黃忽然想起還真沒吃東西,“那再給我來個老樣子?”

“好……好的,”小警察立刻轉身而去。

趁著功夫,薑黃把一打薄薄的紙從紙袋裏抽了出來,借著橘黃色的燈光從頭到尾看了起來。

“葉芷,199X年7月27日出生,五歲時父母因車禍雙亡……”

已經知道的略過,著重是生命最後一段。

“……3月14日17時18分,從南寮橋跳下,第二日在下遊5公裏淺灘打撈出屍體;”

“……據目擊者稱,曾在橋邊徘徊數次,最後走到橋梁中段,獨自站了幾分鍾後爬上欄杆,周圍有人阻止不及,跳入江中;”

“……墜江時曾有人一同跳下救援,因江麵波濤湍急無法施救。”

短短不到百字描述了一個豆蔻女孩生命終結最後兩個小時發生,如果當時有人稍微留意……

“薑隊,”小警察端上一盒泡好的泡椒牛肉麵。

“謝謝,”薑黃伸手接過,“去吧,周末了,好好休息一天。”

小警察站著未動,欲言又止。

“我一會兒看完放在你桌子上,”薑黃重新埋下頭。

“謝謝組長,”小警察抱起羽絨服走出門外。

空曠的辦公室頓時顯得有些寂靜,薑黃翻開檔案繼續往下看去。

“……死者跳河時並未受到脅迫,整個過程無可疑人員……”

“……從死者家屬了解到,死者曾有過輕生念頭……”

“……死者幼年雙親離世,成長中親情缺失……”

“以上,認定死者自殺,案件終結,出具死亡報告,親屬認可。”

薑黃端起微微冒著熱氣的碗麵,舊習慣先挑了顆泡椒衝一下味道,再挑起一大口麵劃拉進嘴裏。

卻見結案下還另外有張紙,年代久遠,紙麵微微有些泛黃。

是當時走訪民警隨手記下的可以說是隨手筆記,不知道為什麽出現在官方的檔案裏。

薑黃捧著麵碗,隨著一行一行淩亂的字跡辨識當時一些不是那麽……符合常理的地方。

“……到學校走訪,班主任對死者的描述簡單,習慣性獨自一人;”

“……問過同班同學,死者幾乎獨來獨往,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除了和一個女生稍微近一點;”

“……其中一個叫苗珺婭,我單獨找來問過,說和死者沒有什麽交集;”

“……這個叫苗珺婭的女生在說謊,但她有不在場證明;”

“……除此以外,我在死者的語文書裏翻到寫滿人名縮寫的紙,在每個名字上都劃了一把紅叉;”

“……試著還原縮寫的名字,全班四十四個學生沒有吻合,TFQ,就是這個名字。”

薑黃看到這兒把早已涼掉的麵湯放在一旁,茶杯裏的水也僅有一點溫度,裏邊茶葉沉到杯底,厚厚一層。

“TFQ?”

目光落在三個英文字母上,和葉芷的死有什麽關係嗎?

可惜這張不算筆記的筆記到三個字母戛然而止,不知道是換了一張還是告一段落。

薑黃把葉芷的檔案重新插回紙袋內,點了根煙拿起另外一份,同樣是蓋著“死亡銷戶”,名字換成剛剛見到的“苗珺婭”。

想點了根煙才發現沒有煙灰缸,回想起這張辦公桌是屬於一位調來女下屬的,文職工作,平日負責整理一些文件、會議紀要、工作報告等。

照理說辦公區域嚴禁吸煙,薑黃隻好走到最近窗前,推開一扇窗戶,屋外的凍雨夾著風湧入,吹起窗簾搖晃。

薑黃把飄起的窗簾聚攏,正要找平時用到的夾子,沒想到辦公室門卻被推開。

許華年手撐著門框上,待看清裏邊是誰,露出詫異神情。

與此同時薑黃也發現門口的身影,把煙頭丟出窗外,關上窗戶走回剛剛的書桌前,重新打開葉芷的檔案袋,從裏邊抽出最後一張隨意的筆記,接著站起身將牛皮紙袋插進小警察一堆文件中。

門口的人影隻是盯著沒說話,帶著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氣息。

薑黃又走回剛剛辦公桌前,關上台燈同時抱起自己的大衣,另一隻手用眨眼速度把“苗珺婭”的紙袋塞進大衣內,隨後朝門口走去。

許華年依舊一個字沒說,隻是在薑黃走到門口時讓出身位。

感受到來自背後的凝視,薑黃用尋常的步伐朝電梯走去。

曾經的師徒二人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