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機裏傳來輕輕的鼾聲，薑黃撐了兩晚上緊繃的弦暫時鬆弛了下來。

薑芋卻沒想回到教室，依舊站在天台上迎著拂麵的微風，微涼帶著大都市特有淡淡的塵霾，呼出的氣卷著白霧。

靜靜感受身邊的靜謐，一般上午四節課除了最後一節會安排高一的體育，其它都是在教室裏的主課，所以這會兒除了偶爾傳來的朗讀聲，整個校園如風流連過牧場般安靜。

於是切換回微瀾，周一的例會後開啟隨之而來的工作展開，可能剛剛受到領導鞭策的緣故，至少從整個工區的氛圍來說效果是非常直接的。

除了一位員工，麵前雖然擺著一份策劃書，不過手機裏的王者遊戲剛開始一局。

依舊選的角色是花木蘭，不過對線的不是李白，而是隻會魔神降世的呂布，可惜每跳一次都被花木蘭空裂打掉一格血，當剩下不到1/3時直接一套連招帶走。

對方打出“666”，雭嘴角帶著嘲弄，能和自己旗鼓相當的隻有李白的青蓮，其它的都是垃圾貨色。

直到桌子突然晃動了一下，雭抬起頭發現目標使來的眼色，變熊大叔總經理正朝戰略策劃的工位走來。

雭把手機倒扣在桌麵上，孫總直呼點名，“小趙，曾琴你們過來一下。”

目標和雭跟著變熊大叔走進掛著總經理牌子的辦公室內，變熊大叔指著辦公桌前的兩把椅子示意二人先坐。

“是這樣的，”孫總兩隻手指交叉，目光平視，“剛例會上對戰略策劃部的行政令針對部門不針對個人，但我想你們心裏應該也清楚。”

目標正襟危坐，雭半靠在椅背上，從鏡頭裏是變熊大叔嫻熟的表情。

“小趙，”孫總視線投向目標，“集團周日時正式開啟南美鈷礦的項目，戰略先行，這次我們負責‘目的設定’與‘計劃策略’部分，隨後我把和總部對接的項目組相關人員聯係方式發給你，由你負責對接並主導這次關係公司未來一年前景的項目！”

“孫總，”僅從目標帶著發顫的聲音也能聽出，此刻情緒非常激昂，“放心，我一定多請示你，把這次任務完美完成！”

“不僅要完美，”孫總凝視著目標，“要絕對完美！”

“明白！”目標深呼吸以掩蓋因為激動沁出的淚水。

“曾琴，”變熊大叔轉向雭，隻有單單一句，“你輔助小趙把這次策劃項目圓滿完成。”

雭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隨之招來總經理對其態度的不滿，剛要開口，目標先搶先說道，“孫總，我和曾琴這兩周配合過之前的項目，基本磨合沒問題，鈷礦的項目就交給我們吧。”

總經理借著台階示意可以離開了，雭先站起目標緊隨其後，就在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辦公室時，身後傳來一聲指代目標卻完全能讓二人聽見的允諾，“戰略策劃部還缺一個負責人。”

目標立即轉身，“謝謝孫總！”

“去吧，”變熊大叔揮了下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明白！”目標信誓旦旦表現的信心十足。

二十分鍾後，公司全員群以及每個員工郵箱裏都收到一條消息：

對於集團總部啟動的近600億國外勘采項目的戰略策劃，其中非常重要的兩個部分會在公司設計策劃審核提交，在未來三個月內，公司將以趙舒庭為項目核心暫時賦予調動公司資源的最高權限，各部門全力配合完成該任務！

落款是董事長。

……

薑芋取下耳機，遠眺操場上正在集合高一的某個班，幾乎在場每張臉龐上都對接下來的45分鍾和另外一節體育課充滿憧憬，高考還是三年後的事情，享受高中忙裏偷閑更為眼前。

又戴上耳機，希望不要聽到靡靡之音。

再一次連接到薑黃手機後，感受到身體因為咳嗽的輕微顫抖，此刻是11點15，室外溫度零下5度，差不多睡了將近1個半小時。

把書重新收回背包後，薑黃從破爛的座椅上站了起來，因為冷不丁直立，跳動了五十九年的心髒需要1-2秒把動脈血泵到超過一米的高度，延遲的這段時間會造成短暫眩暈。

恢複後朝來時的巷子走去，與兩個小時前不同，那些低矮房簷下的玻璃門有些已經開啟，應該是照顧隻有中午休息時間來享樂的客戶，經濟不景氣的眼下，提升服務質量顯得尤為首要。

薑黃朝最近的一家按摩店走去，褪色的招牌上用花體字寫著“一夜親按摩，”如果不是店主想更含蓄一些可能更加直接。

推開虛掩的門，昏暗的室內僅有幾個平方的麵積，門邊是一排有些塌陷的沙發，左手邊有兩張正對牆麵鏡子的躺椅，另外還有一個緊湊的吧台。

屋內沒有人，薑黃走進去後環視了一圈，吧台後是一條不顯眼的上下樓梯，朝樓上問了一聲，“有人嗎？”

“有，老板，”一個發嗲的聲音響起，“稍等，馬上下來。”

很快樓梯上響起高跟鞋的“噠噠”聲，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條被黑絲勒緊的大腿，隨後是暗紅色的褶皺包臀裙，接著是突出臃腫身材的腰腹和加入了襯墊的上圍，直到最後是一張缺少足夠睡眠用劣質化妝品遮蓋的接近四十的臉。

“喲，大哥，”中年女人見慣不怪，抄著嫻熟拉近與客人的開場白，“好久沒見了，終於想起妹妹了呢，快進來坐。”

薑黃身後是被茶色玻璃擋下的光亮，麵對的是濃妝豔抹的風塵，而在兩天前如果出現在同一個場合，會是另外完全不同的一番情形。

手機後的薑芋靜靜看著眼前一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除了風吹拂過發絲，手指懸停在“斷掉連接”的位置上，隻需要等耳機裏傳來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開場。

薑黃沒有馬上開口，多年的老刑警先是視線瞟過比自己矮一頭的女人，又順著樓梯上的延伸空缺望了一眼，從隔開的二樓有另外傳來的窸窣聲。

“大哥？大哥？”中年女半開玩笑半認真說道，“等不及了？要不咱們直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