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活地獄

大寶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臉上肌肉因痛苦而扭曲,他嘶啞著對龍傑說:“警官,你知道什麽是植物人麽?”

龍傑點點頭:“知道一點兒:病人無意識無思想,無知無覺,除了能呼吸之外,與植物沒什麽兩樣——”

大寶淒厲地笑了起來:“是,跟植物沒什麽兩樣!可這個植物如果是自己的血肉至親的時候,你天天看著他活受罪,一日比一日萎縮,會感受如何呢?!哈,醫科大學學生少年不知愁滋味,說那個解剖室的蓄屍池是血地獄,他們懂得什麽?!人間才是真的活地獄!”他深深飲泣起來。

龍傑沒有說話,他給大寶舀了一盒紙巾,靜靜等他情緒平複。

大寶一邊擦臉,一邊哽咽地說:“我哥出了手術室的時候,還處於深度麻醉狀態,醫生告訴我們他三個小時之後才會逐漸清醒,要我們守在他病床旁細心觀察,一有清醒的跡象就立即通知醫生,我們忙問醫生手術情況如何,得到的回答是‘非常順利,腫瘤已經完全摘除!’”

“我們守在哥的旁邊,從三小時等到六小時,又從六小時等到二十四小時,哥卻一直沉沉昏睡,一點兒都沒有蘇醒的跡象。直到四十八小時後,醫生才說,哥的情況很可能不容樂觀,他說,腦部手術對人大腦損傷大,那麽豐富脆弱的腦神經恢複起來也很慢,如果神經損傷嚴重,有的人很可能會長時期處於昏睡狀態——”

“我們都聽得迷迷糊糊,不知道這是不是‘術後反應不良’正常狀態的一種,可是,醫生不是說,手術很順利麽?我們幾天後才怯怯地向醫院提出疑問,醫院方麵卻極不耐煩,將當時的手術通知書摔到我們麵前,上麵有二十多條手術中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哪一條都好像包括了我哥這種情況,下麵有我爸爸的簽字,我們無話可說——”

“後來,我們把我哥抬回了家,一開始還希望有奇跡發生,真像那個醫生說的,他的腦神經會逐漸恢複,然後突然在一天醒來——”

“我家那個時候房子雖然置換小了,可至少還有二個房間,一個房間專門給哥用了,他整日躺在床上昏睡,大小便都不自知,房間終日有濃重的味道。我當時上高中,課業緊張,媽一個人照顧不過來,爸爸就提前退休了,家裏的情況更是雪上加霜——”

“你能想像兩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一個抱,一個扶,給我植物人的哥哥洗澡擦身的情景麽?哥躺了二年,身上從來都沒有生過褥瘡,爸媽每天把給他擦身當作必行工作。哥雖然無知無覺,可各種藥還得吃的,家裏的儲蓄早沒了,爸爸申請了特困補助,街道還容許他開了個小雜貨鋪,就這,我的學費都交不出來,都是小舒的父母讚助,我高中是寄宿,吃學校食堂,你知道那兩年我父母都吃什麽嗎?我媽每天天不亮就到菜市場去,那個時候是菜販子批發蔬菜的時候,滿地都是爛菜葉,我媽就揀那個回家,洗洗幹淨,跟我爸吃泡飯——”

“哥不能咀嚼,食管通了根軟管,喂食就靠它,哥吃了兩年流質食物,體重由原來的75公斤,下降到40公斤,他身高1米8多,你能想像他的樣子麽?一年後,我們家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也許當時醫院騙了我們――什麽昏睡狀態,什麽等候腦神經恢複,根本就是糊弄我們不懂!他手術後就是植物人了!”

“我參加高考的時候,正逢哥哥因昏睡兩年,全身髒器因衰竭進入彌留狀態,我那兩年一直很壓抑,那件事情壓在我心頭,我一直都想不清楚!高考成績並不好,可當時也考上了一個專科學校,我舀到入取通知書的那天,哥去世了,家裏人誰也沒哭,連媽都沒有掉一滴淚――哥植物人這兩年,把親人都折磨得憔悴不堪,連痛苦都沒了感覺,流淚都不會了!”

“哥葬禮的時候,親戚們都來吊唁,大家都是城市最地層小市民,雖對哥的不幸議論紛紛,都說醫院的不地道,可大家又半信半疑,誰知是不是哥自己的生病的緣故――他畢竟是腦子裏有病,腦子有病成植物人,不也在情理之中麽?我聽了這些叔叔阿姨的說法更難受,哥死得這麽慘,可我們最後連他到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哥死前是植物人,死後我相信他的靈魂會恢複清醒和意識,他泉下有知,也該對我們的愚昧死不瞑目吧?!”

“葬禮後,我就撕碎了入取通知書,我想我這輩子,要是不把哥哥的遭遇弄個水落石出,我就真是白活了!哥也死了,家裏的重擔一下子消失,父母也能喘口氣了,我立馬收拾書本去了複課班,給父母說我來年要考醫學院。父母一點兒也沒有責備我,他們對我沒有要求,說隻要我好好活著,他們就很滿足了,不幹涉我的決定。我用了一年苦功夫,把我哥遺照擺在我書桌上,日日到淩晨才上床,聞雞又起舞,終於在第二年考上了醫科大學腦外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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