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綢繆(下)

定遠侯便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交給沈楓,“你憑這個入宮,自能行無阻。”

沈楓點頭,微微躬身從定遠侯手裏接過玉佩,便大步出屋。

定遠侯府這才向蘇玉妍道,“隻一個錦春跟著你,我也不放心,你是堂堂定遠侯的嫡長孫媳,身邊有三四個丫頭侍候著才是正理,這樣吧……除了錦春,我再挑三個武功高強的仆婦給你。”

蘇玉妍想了想,便搖頭道,“靜宜在我們府裏居住了這麽長的時間,對我身邊幾個丫頭了如指掌,如果我身邊突然換了她不認識的仆婦,倒會惹她懷疑。倒不如就讓錦春和秋惠她們跟著,她們幾個,雖隻是略通拳腳,倒也有幾分應變能力,不會給我添亂。”

聽她說得在理,定遠侯不禁與許太夫對視一眼,微微躊躇,這才說道,“那好吧!此去凶險倍至,你可要千萬小心……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全為首要,若探不出虛實,便盡早返回,不必急於求成,更不要過於涉險。”

蘇玉妍應聲點頭,遂站起身來,“我這就去安排吧!”

定遠侯與許太夫人也同時站起身來,“也好。”

蘇玉妍便大步出屋,往蘭亭居而去。

看著她窈窕的背影漸漸遠去,定遠侯不禁微歎一聲,“看來我真是老了,竟比不上一個小姑娘有勇氣,有膽識了。”

許太夫人眼裏也露出讚許之色,“這個小姑娘。我當初在護國寺第一眼看到她時,就覺得她不同尋常,要不是十公主看上了咱們家許怔,老身還打算替許恒做主把她娶進咱們許家來呢!沒想到,結果倒便宜了你們家沈珂了。”

“我們沈珂怎麽了?”定遠侯有些孩子氣地道,“雖及不上你們家許恒少年英雄,卻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老夫當年也是有過之而無及。又哪裏配不上玉妍這丫頭了?”

許太夫人看著定遠侯一臉的與有榮焉,不禁失笑道,“配得上,自然配得上……我何曾說過配不上了?我隻是覺得,玉妍這丫頭,太好了,不管誰娶了她,都是福氣。”

定遠侯這才爽朗大笑,“太夫人這話老夫人愛聽……不瞞你說。自從咱們珂兒娶了她,這人生呐,就像拐了個彎似的。雖不能說是青雲直上。卻也著實轉變不少,老夫以為,玉妍丫頭也是功不可沒呀!”

許太夫人自是連連點頭應和,“是啊,老身也算是看著珂兒這孩子長大的,經曆了那麽的曲折坎坷。走到現在這一步,也不容易啊!”

兩人感概了一陣,想到蘇玉妍此去穆王府的凶險,自是更是擔心,當下便又商議著下一步該如何行事才能確保蘇玉妍安危無虞。

就在兩位老人專心商議如何行事時。蘇玉妍已回了蘭亭居著手安排前去穆王府拜訪的事情。對於自家主子突然前去登門拜訪穆王府,蘭亭居裏的幾個大丫頭都有些意外。畢竟。馮靜宜雖然是沈珂的親表妹,卻隻是穆王的一個貴妾,便是作為她親戚的蘇玉妍,在沒有得到穆王的邀請而前去拜訪,也並不是一件體麵的事。不過,主子既然都決定了,她們這些作奴婢的,自然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當然,錦春作為蘇玉妍的心腹,還是在第一時間得知了蘇玉妍此行的真正意圖。不過,作為當初跟著沈珂出生入死的心腹丫頭,錦春在得知了內情之後,也沒有露出絲毫驚異的神情來,隻朝屋外秋蕙幾個淡淡掃了一眼,才低聲問道,“少夫人準備帶上她們幾個?”秋惠雙珠幾個,是蘇玉妍的陪嫁,也是心腹,又多聰慧,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不懂武功,到時候隻會成為累贅。

“為掩人耳目,隻能帶上她們了。”蘇玉妍微微一笑,“稍後我也會把此行目的告知於她們,也好讓她們有個心理準備。”

錦春心裏雖有異議,卻也沒有出言反對。因為她知道,自家主子對於自己的幾個陪嫁丫頭,還是十分了解的。顯然,她並不認為,她的幾個陪嫁丫頭是貪生怕死,也不是愚蠢笨拙之輩,此行帶上她們,說不定必要的時候,她們之中某人還會想出擺脫困境的辦法。當然,最好的結果莫過於——馮氏之言本是子虛烏有,此事隻是虛驚一場而已。不過,見慣風浪的她,也不敢存有僥幸之心。

蘇玉妍打扮停當,又讓雙珠準備好禮物,這才讓雙珠和秋蕙進來,笑道,“我們第一次拜訪穆王府,倒不能讓人看輕了……”說罷便吩咐她們幾個也去隆重打扮一番。

通常出去,她們都是身著常服,並沒有額外梳洗打扮。故此對於自家少夫人要求她們去梳洗打扮感到有幾分意外,不過,少夫人既然說了,第一次拜訪穆王府,不能在衣著上麵讓人看輕,便也沒有反對,依言去梳洗換裝停當。

少時,看著幾個亭亭玉立的丫頭煥然一新地站在自己跟前,蘇玉妍不禁滿意地笑了,“果然還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一梳洗打扮,個個都像是剛出水的芙蓉一般,指定會讓穆王府的小廝們看呆了去。”

這一說,錦春不由得抿嘴笑了。

雙珠秋惠幾個都是未出閣的,聽著不免羞紅了,秋惠更是不假顏色地嗔著自家主子,“……少夫人這是什麽話?敢情咱們不是去穆王府看望表小姐,而是咱們去穆王府相看小廝了?”

蘇玉妍不禁開懷大笑。

笑罷,她這才正色道,“此去穆王府,名為拜望表小姐,實則另有隱情。”

此言一出,秋惠雙珠幾個頓時麵麵相覷,然後齊刷刷地抬頭看著自家主子,顯然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蘇玉妍端然說道,“昨日表小姐來得匆忙,想必你們都看到了。”略頓了頓,又道,“她說,她在穆王府的書房裏,看到了一張紙條。”說著便把馮靜宜昨日前來的情形說了。

雙珠等幾個想到今日許太夫人攜著趙容兩個前來拜訪的事,頓時明白許太夫人肯定是因為馮靜宜所說的那張紙條的事而來的,這麽一想,又不由得生出幾分緊張與不安,再次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與自己一樣的情緒。

蘇玉妍冷眼看著雙珠秋惠的表情,緩緩說道,“今日的穆王府之行,是勢在必行的。你們若是不願隨我前去,便留在家裏等我的消息吧!”

此言一出,雙珠與秋蕙頓時麵色微變,當即不約而同地說道,“奴婢願隨少夫人前往。”

雖沒有諸如“上刀山下火海”的莊嚴之辭,但從她們那堅定的眼神和沉著的麵容來看,蘇玉妍已能肯定她們心裏必是不屈的。她們跟隨自己已經好些年,怎樣的脾性,她也基本上摸了個透,因此,聽她們說完,便會心一笑,“既如此,那就動身吧!”

錦春遂出去吩咐仆婦備車。

主仆幾個出得二門,便上了馬車,馬車從側門緩緩駛出,前往穆王府而去。

此時此刻,穆王趙安正麵色沉凝地端坐在書房裏,盯著那本被翻開的《史記》發呆。那被翻開的書頁裏,赫然夾著一張紙條,正是馮靜宜所說的那首打油詩。

昨天傍晚,馮靜宜曾單獨出去過一次,不過半個時辰便回來了,據她貼身的丫頭說,說如夫人隻在外頭的珠寶店裏逛了一會兒,買了一支鑲祖母綠的珠釵就回家了,並沒有在外頭逗留。

不過,這個貼身丫頭是馮靜宜的陪嫁丫頭,她的話,自然不能全信。隻是,當時馮靜宜身邊並沒有別的穆王府的仆婦,所以,也不能證明這個丫頭說了謊,卻也無法證明這個丫頭說的是真話。

自己還真是大意了。趙安心道。當時那幕僚把這紙條給自己看後,城外又有消息傳來,自己因著出去就隨手把這紙條往《史記》中一塞,沒想到過後竟忘了這事,不要是今天突然想起來……隻是,這本《史記》,自己當時走得匆忙,也忘了是不是就是這樣放置的,這紙條是否被人看過,自是不得而知。

但是,馮靜宜到過書房的事,卻有不少仆婦都親眼看見的。

既然到過書房,自然也有可能看到過這張紙條。當然,也可能根本就沒有留意過這張紙條。

事關重大,如果為穩妥起見,當然是把馮氏找來盤問,以確認她是不是將消息趁著昨天傍晚出去的機會泄露出去了。如果馮氏露出疑點,那就證明她已經將消息走露出去,也就意味著這個計劃必須提前實施,或者幹脆取締。

取締是不可能的。自己和諸位幕僚謀劃了這麽久,等的就是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又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放棄呢?但計劃是在三天前確定下來的,具體的實施計劃都已經精確到以刻鍾來計算,如果貿然提前,又沒有提前知會眾人,隻怕會引起混亂與誤會。

趙安緊顰著眉峰,越想越覺得心裏煩亂,盯著那從書卷裏露出一角的紙條的眸光就越發陰沉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