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去,地上的野獸屍體越多。密密麻麻,層層堆積,大多數死狀淒慘,並非是斃命於劍下,而是死在眾多野獸的踩踏之中。

林中的輕風送來一陣惡臭,秦言屏住呼吸,從眾多屍體上踩踏過去,循著黑暗中的那道身影,迅疾地穿過密林,來到一塊隆起的小山包上。

大堆的蒼蠅嗡然四散,露出草叢中淩亂的腳印。秦言走過去,將時光回溯,就見光明於黑暗中升起,擴散至四方,數道人影在光明中變得清晰,不久前那慘烈的一幕再度呈現在他眼前。

山上站著二十餘人,浩辰罡、賀連山、遊夏菡、歌行烈、宋晴紗、方逸遠、陸羽清七位高手個個麵色凝重地望著秦言來時的方向。他們身後,十多名魔門弟子將林沐瑤、慕城雪護在中間,隱約透露出些許惶惑和不安。

他們看到了什麽?

在場二十多人,除開浩辰罡、歌行烈等兩位頂尖強者外,其他人亦都是能傲視一方的人物。如此多高手聚在一起,誰能令他們露出這種神色?

在追溯還原的情景中,秦言周轉並不靈便。他站在浩辰罡所立的位置,慢慢移動視野,才逐漸看清了令這些人驚恐不安的來源。

對方並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妖怪。在這些心高氣傲之人眼中,哪怕是不動真人、摩雲金鵬親來,也得打一架才能知道高低。但這一回,他們全然失去了與對方敵對的心思。

因為衝過來的是成千上萬隻野獸。

先是一陣巨大的**聲,大地震動起來,仿如萬馬奔騰,嘶聲衝天。繼而煙塵飛起,草葉亂濺,整片樹林都發出嘩嘩的響聲,像被一個巨人攥住了,瘋狂搖擺起來。

當然,在秦言追溯的世界裏,依然是一片寂靜,他隻是根據前麵的場景想象出,這一波浪潮究竟有多大的聲勢。

他一轉頭,看見浩辰罡的嘴唇動了動,說了一句什麽,歌行烈也跟著開口,秦言隻從他嘴型中看出了兩個字:“獸潮。”

他再回首,就被前麵景象震撼了。

無數各類各樣的野獸像不要命般地往這一方衝來,森林裏的樹枝草叢被這股無比雄壯的洪流衝激著,枝葉敗散,一些弱小的樹木倒下後便被無數隻爪蹄踩踏。

獅虎、狐狸、巨蛛、猴子、蟒蛇……那些形形色色的生物混雜在一起,其中還混雜著一些已經修成了靈智的山精野怪,都在瘋狂奔跑著,仿佛身後有洪荒巨獸發動了滅世侵襲。大地發出戰鼓般的震動聲,野獸浪潮洶湧而來。這小小的山包,隻是拍岸浪潮下的沙堆城堡,隻需一觸,便會湮滅。

一頭豹子被獸群擠得沒路可走,又不敢停下,絕望地往一顆參天聳立的大樹撞去,腦漿迸裂,血液飛濺。它後麵的野獸群帶著巨大衝力相繼舍身撞上,那顆參天巨樹竟也開始搖晃,它周圍的地麵在令人心顫的震動中龜裂出巨大的裂紋。

真是一幅讓人難忘的畫麵!

無論多麽弱小的生命,隻要數量多到一定程度,就足以令人恐懼。叢林中的羯蟻就是憑著眾多的數目而所向披靡,縱然是獅狼虎豹也無力與之抗爭。

現在,浩辰罡是獅虎,這些瘋狂衝來的獸群,就是成千上萬的食人蟻。

如果兩者正麵交戰的話,不需要一小會兒工夫,號稱叢林之王的獅虎就會被啃得隻剩一副骨架。當然,作為天元宗師,浩辰罡和歌行烈都可以選擇轉身逃亡,憑他們的速度,足以遠遠甩開獸群。不過,他們身後的那些人恐怕就沒有這種能力了。

秦言很好奇,在生死關頭,浩辰罡會做出何種選擇呢?據說,他可是有著第一流的性情啊……

一棵又一棵大樹在萬獸衝擊下倒塌了,木頭斷裂和砸下來的沉重聲音像死神的腳步響在眾人心頭。所有人臉上都浮起驚懼之色。

浩辰罡站在最前麵,歌行烈落後他半個身位,兩人的背影都顯得悲壯而絕望,好像是古時慷慨激昂的勇士,高歌之後,毅然奔赴死地。

但秦言相信,歌行烈的內心深處絕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麽慷慨。他所站的位置,雖然看似與浩辰罡不過相差一線,不過兩者所承受的壓力就天差地別。如果浩辰罡頂不住,歌行烈憑借天元宗師的速度依然有足夠的機會逃出生天……哈!小歌越來越聰明了,這時候還不忘收買人心。換作本少爺,大概第一時間就帶著玉寒煙跑掉了吧,因為不會再有個像浩辰罡這樣的傻子替本少爺頂在前麵啊!

一片死寂的陣列,終於迎上了混亂的獸群。而浩辰罡,則是這支隊伍的刀鋒,磅礴浩蕩的潔白光芒從他身上泛起,貫入到這股洶湧浪潮的最前端,狠狠刺了進去。

洞玄經,純淨的雪白衝刷著土地,消弭了一切陰影。

最前方的幾頭猛獸,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就被潔白的光芒吞沒,沉淪於其中,直到消失。它們的身軀血肉都被還原為最基本的微塵和靈氣,徹徹底底的屍骨無存,連一根毫毛也沒留下。

這之後,歌行烈也揚起手,紫炎邪劍的幽幽輝光映得附近一片發青,將旁邊浩辰罡手下的漏網之魚變成屍體。

這兩人出手,頓引得周遭天地間的靈力也隨之動蕩起來。無比暴戾的氣息從歌行烈身上騰起,一股充斥著殺戮與毀滅的威壓向四周擴散開去,讓近於瘋狂的野獸也本能地感覺到害怕。

一頭成了精的豹妖接近歌行烈,眼中流露出深刻的恐懼之色,它忽然人立而起,一爪子將身邊的蜘蛛拍翻在地,又接連殺了好幾隻猛獸,總算硬擠到了旁邊的一個位置,繞開歌行烈跑了過去。

緊接著另一邊也有山妖發生了類似的情況,它們引起一陣騷亂,拚命避開了這個煞星。

在這幾頭凶獸的帶領下,聲勢浩大的獸群竟然漸漸向兩邊散開,就如激流遇上聳立的尖石,不得不分出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