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把狼狽的自己收拾了一番、換了套幹淨的衣服後,拿出莊大媽給我的藥酒,用碎布從瓶裏沾出些藥酒,準備往傷口上抹。在抹到傷口前,一雙手伸過來,把藥酒和碎布全拿了過去。抬頭一看,見到的是那張再也熟悉不過的寒冰臉。
“怎麽?”我沒有好氣地瞟了他一眼,“白天還沒鬧夠,現在又想找我麻煩?”
他站著不動,過了起碼五秒才慢慢的說:“莊大媽已經把所有的事跟我說了。”
我依然用不友善的態度說:“那又怎樣?把藥酒還我!”
他沒有說話,隻是拉起我受傷的手。我反應很快的想把手拉回來,他卻沒有放手的意思。
“別亂動,我幫你塗藥。”他用命令的語氣說。
“不用!”我堅決的拒絕,想把藥酒搶回來。
抗議無效。西平王閃電般的出手往我身上一點,我的身體馬上僵住動不了。難道是中了傳說中的點穴功夫?但,這個年代有“點穴”這回事嗎?“點穴”不是隻存在在武俠小說裏的虛構功夫而已麽?
雖然動不了,但還能開口說話。我憤憤不平地問:“你這算什麽意思?”
西平王蹲了下來看著我說:“不這樣做,難道還給機會你再踢我一腳?”
我用挑釁的眼神看著他說:“不服氣?”
他沒有理會我,徑直往我的傷口倒藥酒。象火燙的感覺從手臂傳來,我忍不住的皺了皺眉,卻看到眼前那個男人的嘴角正微微的往上彎。他在笑!他竟然在笑!在我看來,那絕對是幸災樂禍、極度欠扁的笑!
“有什麽好笑的!”心底的怒氣開始上升。
他抬起頭看著我,臉上的笑意更濃,連眼睛都充滿了笑意。這麽燦爛的笑容出現在他的臉上,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果說他之前偶爾出現的微微一笑,就像是一現曇花的魅力,那他現在露出的難得燦爛笑容,簡直令人產生了看到春天百花齊放的幻覺,絕對比得上“回眸一笑百媚聲”那句詩的境界。
看到他那燦爛的笑容,我又非常沒有骨氣的看呆了。本來準備好用來狠涮他的一大堆話,全忘光了。
“你好象變了另外一個人。”是不是我聽錯了?他說話的語氣沒有了平時那種冷冷的調子,還好象多出了些許的溫柔,“你以前,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會反駁,隻會順著我的意思去做。而且,在我麵前說話一直都是柔柔的,也從來不會擺臉色給我看。”
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我馬上從發呆狀態中回過神來,想也沒想地就反駁:“你還不是一樣擺臉色給其他人看?我是跟你學的。”
他沒有反駁我,還是在燦爛地微笑著。我不禁納悶:象他這種不笑的萬年寒冰悶騷型男人,忽然笑得這麽燦爛,會不會令臉部肌肉適應不了,引至抽筋?還是他現在就是臉部肌肉在抽筋,笑得停不下來?
雖然西平王那難得的燦爛笑容很好看,絕對的養眼,但他那塗藥的功夫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很明顯,象他這種處處有人前呼後擁的王家子弟,是不會舒尊降貴為那些地位比他低的人服務的。用這個年代的眼光來看,能得到一個地位比自己高的人的服務,是無上的光榮;如果換了是真正的伏桔子,一直對她冷淡的心上人對她“體貼”,肯定也早就感動得一塌糊塗。可是,我不是伏桔子,我此刻隻想讓他快點住手。他那種粗魯的塗藥手法,跟在傷口上撒鹽沒兩樣。
塗過藥後,他並沒有解開我的穴道。他忽然收起臉上的笑容,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給他看得心裏發毛,他是不是要和我好好的算清白天踢他一腳的那筆帳?糟了,在這給年代,“以下犯上”應該是很大罪的,特別是我得罪的這個不是一般的人。要認真追究的話,說不定我死幾次都不夠,還可能死得很難看。想起古裝戲裏的“諸九族”、“滿清十大酷型”等,我不禁的覺得毛骨聳然。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應該因一時衝動而踢那一腳!
果然,他的手朝我伸過來,我本能地想往後退,可是身體動不了。
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緊張地喊起來:“你想幹什麽?警告你,別亂來啊!”
西平王的手伸到我的臉旁,輕輕的撥開我垂在臉上的頭發,然後把我平放到床上。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曖昧的笑意,把臉湊近我幾分說:“那你希望我幹什麽?”
此刻我的臉肯定是青一陣紅一陣的,現在動不了,跟躺在案板上待宰的一塊肉沒任何分別。既然如此,我幹脆閉上眼睛不理他,擺出一副“要殺要砍隨你便”的慷慨就義表情。
四周靜了好一會,才聽到西平王低低的說了一句:“你啊,怎麽變得一點都不溫柔了?”
我依然閉著眼睛,語氣不太友善地說:“對你用不著溫柔。”
西平王輕歎了一聲,接著為我蓋上被子,說:“再過半個時辰你就能動,好好休息吧。”
聽來他並沒有要秋後算帳的意思,這樣我就放心了,白出了一身冷汗。聽到西平王的腳步聲從我的床邊離開,我豎起耳朵留意四周的動靜,但沒有聽到其他的聲音。應該是不會有危險,我就不管解穴這問題,放心地找周公去了。
第二天,如常的收菜、賣菜、當幫工。
傍晚,快回到莊大媽家時,發現今天的傍晚和平是有些不一樣。還沒進門就聽到莊大媽罵人的聲音;剛進門就聞到一股焦味;再定睛一看,見右邊站著一手叉腰、一手拿藤條的莊大媽,左邊站著西平王和縮在他身後的小狗兒。
我問:“發生什麽事?”
三人一起朝我看過來。莊大媽停止了罵聲,轉過身指著廚房說:“小雙你看!這小子做的好事!叫他看著爐火,竟然玩火!若不是大雙發現得早,把火救熄,整間房子早就燒沒了!你說他該不該打?你給我出來!別以為躲到大雙哥哥後麵我就打不著你!”
我看了一眼小狗兒說:“人沒事就好。莊大媽,小狗兒他還小不懂事,慢慢教吧。我看他已經知錯了,就別打他了。”
莊大媽依然是怒氣衝衝的說:“還小?都已經是八歲的人了!他爹跟他一樣大的時候多懂事,哪象他這樣!”說到小狗兒的爹,莊大媽的眼睛明顯的變紅了。在和莊大媽相處的這些日子,我也依稀地聽她說過一些關於小狗兒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兒子和媳婦的事情。小狗兒兩歲的時候,因為一個惡霸看上了他的娘,要強搶回去,小狗兒的爹阻止,當場被惡霸打死,不願屈服的小狗兒他娘跟著自殺死了。家逢慘變,從此以後就隻剩下倆婆孫相依為命,艱難的過日子。難怪小狗兒八歲了,身高看起來隻有現代社會裏四、五歲小孩那麽高,都是因為沒吃過什麽好東西,營養不良了。
這種場麵,我還是先把“罪魁禍首”拎出去一會,讓她獨自冷靜冷靜再說吧,我最怕看到別人哭的。
我說:“這小家夥是應該好好的教訓!不過現在廚房亂糟糟的,先收拾好再說。我去打點水回來清洗廚房。小狗兒你要和我一起去,帶罪立功!”
小狗兒聽了我的話,趕緊一溜煙似的跑進廚房提了兩個桶,飛跑到門外等我。我往外走,西平王也跟著出來了。
“你跟著我幹嘛?”我很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
“幫忙。”他接過了小狗兒手裏的水桶說。
小狗兒拉拉我說:“小雙哥哥,讓大雙哥哥一起來吧。”
看著他可憐巴巴的眼神,我隻好點了點頭。小家夥得到我的同意後,高興得跳了起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剛才還要縮在人家背後怕得要死,現在一點小事就把他樂成這樣,完全忘記了自己剛闖了禍、隨時會被揍這一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