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洋之欲
鄭炳榮自與趙毅成在一見麵之初便被其指出是遭了算計,這心境自是變化不小。
在蘇翎的一番交待下,遊擊將軍顧南專門給鄭炳榮叫來了醫生,敷藥包紮,且這住處也是安排了一座小院。大約原主人也是殷實人家,這院子的環境到有些象京城尋常所見的樣子。這些都使得鄭炳榮對於遼東的印象,是大為改觀,可不像是一個充軍發配的險惡之地。
說起來這鄭炳榮大小也算是個官兒,那千總的身份,也是要每月領著俸祿月糧的。雖還不清楚這鄭炳榮到底以往是做什麽的,但其也帶著兩個家丁模樣的隨從隨行。住進小院時,稍加收拾,那鄭炳榮不免有些猶如夢中的恍惚......這遼東看來真如那位年輕的蘇將軍所說,未必不好。
不過,以鄭炳榮的模樣看來,這做到千總一級也就到頭了,升職已屬無望,能保住千總的職位怕便是鄭炳榮最大的願望了。否則,怎能被人一嚇便慌了手腳無暇分辨?
此時鄭炳榮坐在遼東總兵府中,在蘇翎與趙毅成的注視下,倒是沒多少惶恐。麵前這兩位年輕將軍,雖說這武職比鄭炳榮高出一大截,可卻讓其心生好感,不僅沒有看慣了的不屑,且還多加關照,且要比那位老張,強上萬倍。
鄭炳榮再次正了正身子,說道:“回將軍,那三人具體是什麽來曆,屬下也不十分清楚。據徐老爺說的,此三人都是南邊什麽濠鏡澳的地方,都是葡萄牙人。其中一人是個通譯,叫什麽橋熬。另外兩人,叫高喀什麽,安東什麽的。都是炮手。”
趙毅成十分好奇,插言問道:“怎麽這葡萄牙人的名字還跟漢人名差不多?”
鄭炳榮欠了欠身子,說道:“將軍,葡萄牙人的名字很不好說,屬下不記得了。也說不清楚。徐老爺倒是反複跟屬下講過,屬下隻記得頭兩個字。”
“這個一會問他們好了,你接著說。”蘇翎擺了擺說,讓趙毅成先不忙問。
“是。”鄭炳榮接著說道:“這三人是徐老爺從南邊請來地炮手,徐老爺說,原本是想趁著徐老爺在通州訓練新兵之際,按西洋人的法子鑄造新式火炮,並練出新式的炮隊來,但朝廷上那些老爺們不許徐老爺用這三人。是故徐老爺便趁這回屬下往遼東之時,將這三人帶來給將軍。看將軍是否能夠用得上。”
“他們會鑄炮?”蘇翎琢磨了下徐光啟的意圖,隨即問道。
“既是徐老爺專門請來地。大概是會地。”鄭炳榮說道。
“隻要真會鑄炮。我這裏當然是要用地。”蘇翎說道。“你不妨寫封信回去。替我謝謝徐大人。”
“是。”鄭炳榮答道。
蘇翎想了想。又問:“朝廷不是早就在琢磨鑄造新式火炮了麽?我記得不是有呂宋回來地工匠已鑄過火炮?怎麽朝廷就不許徐大人做?”
“回將軍。屬下也不知詳情。不過聽徐老爺說過幾句。說是朝廷上那些老爺們。非說這幾個葡萄牙人是妖邪之輩。有妖言惑眾之嫌。便不許用。”鄭炳榮這幾句說地文言。想必不是自己想出來地。
“妖邪?”趙毅成不懂了。那三人不過是長得奇怪。算什麽妖邪了?
自從蘇翎跟兄弟們講過南洋、西洋之後,這模樣怪異的葡萄牙人,隻能引起趙毅成的好奇。卻是沒喲那麽大的反應。隻要是人便都差不多,談什麽妖邪呢?
“他們是傳教的?”蘇翎忽然問道。
“好象是。”鄭炳榮有些驚疑,沒想到這遼東,也有人知道這傳教的事。要知道在京城裏,知道的人也不會太多,徐光啟對其說過不少,鄭炳榮也是沒弄明白。
“那個通譯,便是什麽神什麽甫的。”鄭炳榮說道,“不過,徐老爺自己好像就是信什麽天主地。”
鄭炳榮的聲音放低。像是在說一件秘事。
“你也信他們的教?”蘇翎笑著問道。“不然你怎知道?”
鄭炳榮一怔,隨即說道:“回將軍。屬下什麽都不信。這生死有命,富貴由天。若是拜幾下神仙便能有好命。這天下不是人人都有好命?屬下什麽都不信,隻過日子便好。”
“好,”蘇翎笑著說道,“你還算是看得開。難得你能如此做想。你放心,在遼東,我保你過得比在家還要好。”
這說鄭炳榮開得開,卻也未必,否則那老張一句話便嚇得其慌了手腳,又怎能說看得開?再怎麽都是一俗人,總有牽掛的東西。不過這遼東總兵官蘇翎既然說了這話,想必鄭炳榮自是不會在擔心了。
“謝將軍。”鄭炳榮說道,“徐老爺在京城裏信教的事兒,原不是瞞著人的,屬下便親眼見過。這些人都喜歡在胸前畫圈兒。”
說著,鄭炳榮用手在胸前比劃著,先上後下,然後左右橫拉。大約是其學得走樣,這動作在蘇翎與趙毅成看來,多少有幾分滑稽的模樣。
“好了,”蘇翎一揮手,說道,“你去讓那三人進來。”
“是。”鄭炳榮應到,隨即起身向外走去,招呼那三人進到廳內。
三名葡萄牙人進到廳內,一齊站在蘇翎與趙毅成麵前。白日裏蘇翎與趙毅成隻粗粗見過,倒是沒功夫細瞧,此時在跳躍的燭火之下,果然是看得十分清楚。
那三人穿著大明百姓地服飾,想必對這大明朝的習俗多少有些了解,待三人站定,便一齊單膝跪下,雙手抱拳,做了個揖,說道:“拜見將軍大人。”
這禮節不知是何人傳授。似是而非,但足見三人是花了番功夫的。
“起來說話。”蘇翎說道。
“謝將軍。”三人站起身來。這三人中有兩人顯然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出頭,另一人則有四十歲左右。這葡萄牙人雖然人種與漢人迥異,但這年紀大小,還是略能分辨的。
見三人也知禮節,蘇翎說話便顯得和緩。
“報上姓名。”蘇翎說道。
“將軍。”那名中年葡萄牙人說道,顯然,此人便是個通譯。
“我叫喬奧?羅德裏戈斯,原本是徐光啟大人聘請的翻譯。這兩人一個叫高卡烏斯?特謝拉,另一個叫安東尼奧?德爾?卡波。是徐大人聘請的炮手,是專門訓練炮隊地。”喬奧說道。
這西洋人的名字果然拗口,趙毅成隻聽一次,全然沒有記住,看來這難度僅次於女真人的名字。當然,術虎在海西、東海一帶地那些部族。也曾有過更長的名字,倒是不會令人吃驚。
蘇翎仔細打量著這位叫喬奧的通譯,緩緩問道:“你到大明,有多久了?”
“將軍,已經有十年了。”喬奧說道。
“難怪漢話說得流利。”蘇翎說道,“他們兩人呢?聽的懂麽?”
“將軍,”喬奧說道,“他們到東方來。才止半年,隻能聽懂簡單地幾句。還不會使用漢語。”
這可是件麻煩事,不能聽,不能說,這用起來豈不是難辦?再說,這通譯喬奧也隻有一人,那兩個年輕炮手,還不能分開使用。
蘇翎瞧著三人,問道:“你們都願意到遼東來?”
顯然。這一句三人都聽得懂,那兩個年輕人一個勁兒地點頭,大約是總當啞巴也憋得久了,此時竟然說出幾個詞。
“銀子......炮。”
這兩個詞兒連在一起,倒讓趙毅成“噗哧”一笑,連忙又止住,看向蘇翎。當然,蘇翎也知道趙毅成在想什麽。這幾個字不是葡萄牙語,隻能說明一點:這不論人種如何,可都是對金銀感興趣的。姑且不去管這兩個年歲不大的葡萄牙炮手是如何到得東方的。但隻要其想要銀子。便跟這遼東集結的數萬官兵沒多大區別。
蘇翎笑著問道:“徐大人給你們開出的多少銀子地價碼?”
這下那兩位叫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地,可急著說不出來了。連伸雙手,齊齊比劃在蘇翎麵前。
“十兩?”趙毅成問道。
喬奧解釋道:“將軍。徐大人當初給的一百兩銀子一年,共計三年。不過,這到了京城,此事便又做不成了。原本徐大人一共聘請了一百名炮手,我們三個算是先行一步,這後續地,便要看將軍是否還要。”
一年一百兩,一百人便是一萬兩銀子,這個數字,怕是徐大人可拿不出來。難怪朝廷上有人反對,這大概也是原因之一。這一百兩銀子在大明境內地價值,想必這些葡萄牙人也是清楚地,那形如海盜般的海上商船,也未必能讓這些士兵、水手們都能分到財富。
想到這裏,蘇翎便問道:“喬奧,他們兩人是什麽來曆?那一百人又如何能離開澳門私自行動?”
那喬奧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蘇翎,說道:“將軍,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兩人,原本都是商船上的水手,後來船隻遇險沉沒,二人便留在了澳門。”
“你說的那一百人,也是如此?”蘇翎又問。
“將軍,大致上差不多。有些是士兵,有些是水手。但都受過訓練,懂得火炮技術。”喬奧看來說的都是實話。這到遼東來,喬奧此時還未涉及其目的,當然要先贏得這位蘇將軍的好印象。
“你們果真會鑄炮?”趙毅成心急,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將軍,是地。”喬奧不急不緩地說道,“在澳門,就有鑄炮的工場。這些人都曾參與其中。”
聽到這句,蘇翎不禁扭頭看了看趙毅成,又轉回看向喬奧。想了想,說道:“你們若是果真能鑄造出好的火炮,我便留下你們。”
聽到這一句,喬奧的臉上頓時露出喜色。他低聲對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說了幾句,那二人也眉毛眼珠一陣跳動。顯然這是他們正擔心的問題,這大老遠地跑到京城,不僅銀子沒賺到。說不定這回去的路費盤纏還成了問題。
喬奧說道:“將軍放心。鑄造火炮的事定能辦妥。”
蘇翎卻擺了擺手,說道:“光是鑄造火炮,沒有你們一樣能辦妥。我要的是好地火炮,重量要輕,射程要遠,還不能炸膛。那些三千多斤的火炮,便不必多造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大明朝工部軍器局地工匠們,已經能夠鑄造出不錯的火炮,所欠缺的,不過是沒有形成規矩。這火炮鑄造出來,全憑工匠們各自的手藝,以至品質參差不齊。再說,此時大明朝對火器雖然相當重視,可畢竟缺乏係統的研究。這火器打造方法,跟打製刀、槍差不多,所以花樣品種雖多,卻不能真正達到品質上的進步。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是大明朝此時的火器技術,已經領先周邊所有國家、地區,並無進步地參照與動力。
蘇翎地話讓喬奧有些驚詫,這個意思徐光啟倒是說過,但也僅此一人而已,京城裏的官員喬奧也知道一些,可卻沒料到在這偏僻地遼東,居然也有人對火炮有這樣的要求。
喬奧思慮片刻,說道:“將軍說地火炮。可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這得先從煉鐵煉鋼開始,得反複試驗方可。”
蘇翎笑著說道:“時間倒是有的是。隻要你們能夠造出來,多長時間都可,倒不一定僅僅是三年時間。”
這話已經暗示三人可以留在遼東更長的時間,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暫且不說,那喬奧卻是正希望如此。
正如此想著,蘇翎卻又說道:“喬奧,你是想要銀子?還是別的?”
喬奧一怔,正琢磨著如何說辭。蘇翎接著又說道:“喬奧,我知道你要的什麽。銀子我也會給你。隻要你達到了我地要求。我便允許你在遼東傳教。”
喬奧臉上的肌肉似乎一跳,讓趙毅成不禁張大了眼睛打量著。
“將軍。我一定按你的吩咐做事。”喬奧深深鞠下身子,態度明顯誠懇無比。
那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尚不知說的什麽。但也跟著彎下身子,一齊行禮。
蘇翎看著三人的態度,略微滿意。不過,一旁的趙毅成卻是滿臉的疑惑,不知大哥說的傳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此時倒也不好問,隻能寫在臉上。
蘇翎等喬奧三人直起身子,才再次說道:“這第一件事,我要你在兩月之內,教會他們兩人說漢語。別的不管,隻要與鑄炮、訓練炮隊相關地話必須會說。你問他們,可能做得到?”
喬奧隨即與高卡烏斯、安東尼奧一陣嘀咕,三人唧唧咕咕地說了好一會兒。
“將軍,若是隻與火炮相關的,倒是可以試一試。不過,請將軍最好是能派出幾人與高卡烏斯、安東尼奧住在一起,這樣學得更快一些。”喬奧說道。
蘇翎尚未說話,趙毅成卻插言道:“大哥,不如讓陳若疏等幾個孩子過來,順帶著連他們這個什麽葡萄話一起學了,豈不兩便?”
蘇翎笑到:“這樣最好。喬奧,我再給你幾個學生,你連葡萄牙語一並教了。如何?”
喬奧欠身說道:“聽從將軍吩咐。”
蘇翎說道:“嗯,你們三人,隻有分開做事,才會有大用處,總不能都擠在一處。這兩個月,我可給你們算好了日子,若做不到,其它的休提。”
“是,將軍。”喬奧說道。
“另外......”蘇翎想了想,問道:“澳門那邊,可有會造海船的人?”
“有的。將軍。”喬奧說道,“澳門也有船場,往來的船隻都會在澳門修補船隻。”
“不是修船,我要的是會造船的人。”蘇翎說道。
“這個......”喬奧想了想,說道,“將軍。這樣的人我要寫信給在澳門地朋友詢問一下才能知道。”
“好。你盡快寫。”蘇翎說道。“不過,這得等到什麽時候?”
“將軍,我們在京城有人轉送信件,這一來一往,要半年左右。”喬奧說道。
“嗯,太慢了。”蘇翎微微搖頭,想了想。又說道:“你適才說地那一百人,可都能到遼東來?”
“將軍,這也得問過才知道。”喬奧說道,“不過,若是還是按徐大人說地用法,倒是有幾分把握。”
“好,那你便讓那一百人也過來。銀子不不會少。至於上陣,一百人能做什麽。”蘇翎說道。
“將軍,我會都寫在信中。”喬奧說道。
“太慢了。”蘇翎自言自語道,“這樣。你問他們兩個,誰願意回南邊去,將這件事辦妥?”
喬奧於是與高卡烏斯、安東尼奧一陣嘰咕,說道:“將軍,高卡烏斯可以回去。”
“好,”蘇翎說道。“這銀子我先給他兩千兩帶回去,算是定金。另外,在澳門可有自鳴鍾?”
“有的。”喬奧點頭答道。
“望遠鏡呢?”蘇翎又問。
“有地。”喬奧吃驚地望著蘇翎。這位將軍可什麽都知道。“不過,隻有那些船上的軍官才會有。”
“那便想辦法都給我帶一些回來。”蘇翎說道,“不管什麽價錢,我都要。”
喬奧跟高卡烏斯一陣翻譯,那高卡烏斯連忙站直了身子,高聲說了幾句。
“他說什麽?”趙毅成皺著眉頭問。這不懂葡萄語,還真是急人。
“將軍,”喬奧說道:“高卡烏斯說他有幾個一起到東方地朋友,便學過製作鍾表。眼鏡之類地東西,不過不會打仗,對火炮不熟悉,隻會當水手。”
蘇翎笑著說道:“你跟他說,凡是有手藝的人,我都要。這銀子不會缺他們的。你就說,若是能將這些人帶來,我另外賞賜給他一千兩銀子。”
喬奧更加吃驚了,這位將軍未免太過大方了吧。不過,喬奧還是將蘇翎的話全都翻譯過去。告訴高卡烏斯。
那高卡烏斯雙眼登得大大的。估計是在心中算計了那一千兩銀子能兌換成多少銀幣,又能換成多少金幣?嘴裏卻吐出了幾個詞。
喬奧臉上有些遲疑。一時間沒有翻譯高卡烏斯的話。
蘇翎問道:“怎麽?他嫌少?不願意?還是做不到?”
喬奧猶豫著說道:“不是,將軍。他說能不能換成黃金。”
蘇翎想都沒想,扭頭問趙毅成:“咱們有麽?”
趙毅成瞧著高卡烏斯,答道:“有,上次在赫圖阿拉繳獲的便有不少,這一千兩換成黃金,足夠了。”
蘇翎便看著高卡烏斯說道:“好,就給你黃金。隻要你辦得到,以後還有更多的。”
喬奧已經不再表現出吃驚的模樣了,立刻翻譯過去。
高卡烏斯立即高聲嘰咕幾句,不用翻譯,蘇翎與趙毅成也知道肯定是滿意了。不過,一旁的安東尼奧顯然有些眼紅,對著高卡烏斯小聲一陣嘀咕。
這談到銀子,人與人之間便沒什麽大地差別了。蘇翎笑著說道:“你跟他說,以後有的是機會。下一趟便派他去。”
這下,安東尼奧也滿意了。
趙毅成算是看出來了。這些葡萄牙人,到東方來,也就是一個錢字,除了喬奧的傳教不太明白以外,那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便跟胡德昌那些商人沒什麽兩樣,不過是離家太遠罷了。
蘇翎收住笑臉,突發奇想,便又問道:“喬奧,你說在澳門能弄到幾艘現成的海船麽?”
這胃口似乎過於大了,遠遠超出了喬奧的想象力。
“估計你也不知道,你問問他們倆。”蘇翎說道。
喬奧對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說了,回答卻是二人爭先恐後的態勢。
“將軍,”喬奧一邊聽著二人的話,一邊翻譯到:“買一艘有可能。不過,他們說,眼下尼德蘭聯合東印度公司與英格蘭東印度公司正在與西班牙、葡萄牙交戰,在海上時時都有海戰發生,隻要將軍出得起銀子,倒是可以發布懸賞,那樣便可能機會更多一些。”
這個建議,真有聳人聽聞的效果,趙毅成已經無法理解這些洋人地想法了,當然,那些名稱,更是連大哥也從未提起過。
蘇翎卻是興趣頗大,這有錢能使鬼推磨,看來不僅是東方的諺語,這西洋人,照樣跑不掉。
“好。”蘇翎說道,“一萬兩,要完好無損的海船,上麵的火炮也要一應俱全。開到遼東,便付銀子。”
好大的口氣。喬奧立時便翻譯過去,這位遼東總兵官蘇翎,將要掀起何等的波浪,去影響遠在海洋那一端的世界?
當然,這一萬兩未必能影響到那海洋之上的霸主之爭,但蘇翎並非指望著這兩個小兵胡亂出的餿主意,沒準也是貪圖銀子起得心思。可蘇翎不在乎他們地貪婪,這要的便是名。這個消息一旦散發出去,想必知道東方有一個將軍叫蘇翎的人,必然會沿著海路延伸出去。
當東方的香料吸引那些嗜血的鯊魚時,其實也便是財富的誘惑而已。蘇翎的這般手筆,即便不能左右那些王國的命令,卻能影響到那些失意,或是潦倒的商人們。到時候,哪怕有一艘破船開到遼東來,對蘇翎來說,也是極大的收獲。
這高卡烏斯與安東尼奧不知哪一個想出地這個辦法,讓蘇翎一直牽掛在心地遼東造船一事,產生了額外的想法。
大明朝海禁已久,這因遼事而開海禁也沒過多少年,整個大明地海船,可都不成樣子,能夠遠洋的海船,除了那些海商之外,怕是幾乎看不到了。對於遼東,更是渺無蹤影。自千山堡時開始,蘇翎便命人留意大型海船地蹤跡,但過了這麽久,連個可靠的消息都沒出現過。那趙四雖說在海上顛簸了一輩子,這說道造船,卻是有心無力。畢竟隻是個水手,經驗多並不等於能夠造出大船來。
至於鎮江堡鴨綠江邊實施的那些船場舉措,也無一不是為了造出大型海船來,可畢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並且,這遠洋海船,大明朝雖說有過去三寶太監下西洋的壯舉,可那船的樣式,早已失傳,能否尋到會造船的人,還當真是渺茫的。但這些什麽東印度公司,什麽葡萄牙西班牙人,可是越過了大洋來到東方的。
到目前為止,遼東海上還從未出現過這些船隻的影子。但可以想象,那些聞到財富味道而來的海船,必定有遠超於大明造船技術的地方,這最快的方法,便是仿製。若是能有一艘現成的海船擺在海邊,大明朝的這些工匠,將很快便會琢磨透澈,用不了多久,便會有成百上千艘海船出現。
不過,這僅僅是一個想法,蘇翎並不會將希望都寄托在這種天方夜譚之上。
這一番對話,讓坐在一旁插不上嘴的鄭炳榮更是一頭霧水。這些人所說的,是一概聽不懂。當然,蘇翎等人口中所說的數字,與銀子相關還是明白的。這使得鄭炳榮望向蘇翎的目光之中,竟然產生了幾絲振興家世的幻想。
“你們都下去吧。”蘇翎一句話,便打斷了在座眾人的遐想。
“喬奧,你留下。”蘇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