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之跑路

連著陰了幾天,總算一早上陽光燦爛,林仙草從小桃、小杏嘴裏再也聽不到什麽新鮮東西,開始出了正屋,在院子裏轉轉了。

林仙草披著厚棉鬥篷站在台階上,眯著眼睛曬著暖洋洋的太陽,慢慢轉頭打量著四周,這院子……小桃很是不屑,說極小,連個垂花門都沒有,可林仙草不太明白為什麽要垂花門,要她看來,這院子根本不小,大門開在西邊,緊挨著大門往東是三間倒座,住著兩個粗使小丫頭,這兩個粗使丫頭不歸她管,是歸在後院吳嬤嬤手下的。兩邊各有兩間廂房,東邊兩間住著小桃小杏,西邊兩間空關著,正麵三間正屋,東邊掛著間耳屋,西邊是道月亮門,所有的屋子都帶著寬寬的簷廊,與大門連成一處,這院子裏,下雨時在廊上走來走去最讓人舒心。

林仙草怔怔的看著廂房和正屋前那寬寬的廊簷,紅柱綠椽,真鮮亮真富貴,可是,怎麽連隻鳥兒也沒有?富貴人家,廊下不都掛滿鳥雀的嗎?怎麽這院子裏光禿禿成這樣?要是有隻鳥烤著吃也好啊!林仙草胃裏**了幾下,湧出滿滿一嘴口水,那油滋滋、美味到死的烤肉!

“吳嬤嬤住在哪裏?”林仙草咽了滿嘴口水,轉頭看著小杏問道,小杏往月亮門指了指笑道:“在後麵園子裏,咱們院子後麵有處極小的園子,雖說小,可花草養的極好,吳嬤嬤用心……”

林仙草不等小杏說完,就轉身往西邊月亮門過去,小杏急忙跟上,林仙草穿過月亮門,沿著正屋和圍牆中間的巷子走了幾步,眼前豁然開朗,這一處花園也不能算小,兩三百平總歸有的,園子東北角一明兩暗三間硬山出廊青磚屋舍,青瓦粉牆,隱在林下花間,顯得極是清爽,小杏提著裙子邊往屋子裏跑邊叫道:“嬤嬤,嬤嬤!姨娘來了!姨娘來了!”林仙草深吸了口氣,這不是姨娘來了,是狼來了!

吳婆子掀簾子出來,帶著得體的微笑近前,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林仙草笑道:“姨娘大好了?”

“好多了,多謝嬤嬤掂記,今天天氣好,我在屋裏悶的時候長了,想出來走走,擾了嬤嬤了,外頭冷,嬤嬤且進屋歇著,我看一看就回去了。”林仙草客氣的笑應道,吳婆子溫和的笑著,指著四周,聲音和緩溫和的給林仙草介紹起園子裏的花草來。

林仙草聽了兩句,回頭吩咐小杏道:“去把嬤嬤的鬥篷拿來,若有手爐,也取一隻過來。”小杏怔怔的看著林仙草,一時沒反應過來,吳婆子滿眼驚訝的瞄了眼小杏笑道:“多謝姨娘,不用了,我進進出出慣了,又是鬥篷又是手爐的,活就沒法幹了。”

吳婆子細細說著各樣花草,見林仙草心不在焉的聽著,微微蹙了蹙眉頭,正想著怎麽打發她回去,林仙草抬頭看著吳婆子,滿眼困惑的說道:“嬤嬤,有件事,嬤嬤聽一聽,幫我解一解,從我得了病到現在,就這一件事,我半分也想不明白。”吳婆子心裏機靈靈‘咯噔’了一聲,臉上雖一樣淡然隨和,心裏卻提起十二萬分警覺笑道:“姨娘這麽聰明,若還想不明白,這樣的事,老婆子隻怕聽了也是白聽。”

“嬤嬤,”林仙草仿佛沒聽出吳婆子話裏拒絕之意,隻管顧自說道:“我就記得自己那時候飄在空中,也不算是飄在空中,就像在火堆裏燒一樣,渾身難受的恨不能立時死了,也不記得從什麽時候,就聽到有人跟我說話,開始聽不清楚,後來竟越來越清楚,那火沒了,人也舒服了,我就四處找,可四處明晃晃的,就是看不到人,連個鬼影也沒有,那聲音清楚的很,一直在我耳邊說!那人念了好些話,讓我跟著念,那會兒我就是想跟著念,念了好長時候,後來就醒了,可一醒過來,我竟把那人的話忘了!”

吳婆子狐疑的看著林仙草,林仙草微微仰著頭,擰著眉頭努力回想著說道:“也沒全忘,念的遍數多,還記得幾句,也不知道什麽意思,拗嘴的很,我念給嬤嬤聽聽,好象是什麽,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還有,叫什麽心無掛礙,無掛礙無有恐怖?好象是這樣,最後一句我記得清楚,叫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什麽何,嬤嬤,最後一句,我象是聽誰念過。”林仙草看著滿臉震驚愕然的吳婆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嬤嬤?嬤嬤!”

“阿彌陀佛!”吳婆子突然雙手合什,大聲念了句,倒把林仙草嚇了一跳,往後連退了兩步,吳婆子閉上眼睛,嘴唇動的飛快念叨了片刻,睜開眼睛看著林仙草微笑道:“這是姨娘前世積下的福報,我那屋裏設著小佛堂,姨娘跟我進去上柱香吧。”林仙草皺著眉頭道:“我跟嬤嬤說這事,嬤嬤怎麽扯到上香上去了?”

“姨娘念的這幾句是經文,這本心經我這裏有,姨娘這不是夢,這是菩薩保佑點化姨娘,阿彌陀佛,這是多少人修也修不來的福份,姨娘得好好謝謝菩薩,等會兒把心經拿回去,早晚念誦,這是姨娘的福祉。”吳婆子的感慨中摻著絲絲羨慕,林仙草卻瞄著她,顯得狐疑不定:“我又不吃齋不念佛,菩薩怎麽會點化我?嬤嬤真聽到過這幾句話?”

“姨娘先跟我進去上柱香,我再拿經文給姨娘看。”吳婆子半推半讓著林仙草進了屋,轉進東廂房,林仙草看著佛龕裏供著的白衣觀音像,一時百感交集,怔怔的出了神,這個觀音還是那個觀音!吳婆子一邊點香,一邊留心著她,見她傻了一般呆著,臉色變幻不定,半晌,才輕輕拉了拉她低聲道:“姨娘,給菩薩上柱香吧。”林仙草順從的接過香,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的磕了頭,將香□香爐,又跪下磕了幾個頭。

吳婆子捧了薄薄幾張黃舊的金栗紙出來,遞到林仙草麵前,篤定的笑道:“姨娘瞧瞧,是不是這個。”林仙草接過,念了幾句,轉頭看著吳婆子叫道:“就是這個!嬤嬤怎麽會有這個?就是這個,你看……”林仙草說著,指著經文流利之極、幾乎一口氣念下來,念完了,呆了半晌,轉頭看著吳婆子,仿佛自己把自己嚇著了,滿臉震驚的看著吳婆子,身子微微有些抖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吳婆子雙手合什,不停的念著佛:“阿彌陀佛,這是姨娘的大福,往後姨娘要常常念念這經,這是菩薩的指點,姨娘以後一定要修身修福。”

林仙草不知所措的呆了半晌,無助的看著吳婆子,低低的說道:“嬤嬤,我有點害怕,嬤嬤多教我。”吳婆子上前握起林仙草的手,溫和的笑道:“我就說,姨娘這一場病,象換了個人,怪不得,都是菩薩點化,姨娘自己還不覺得,當真是佛法無邊,姨娘要不嫌棄,就把這串佛珠拿去用,念一遍心經,就轉一粒佛珠,也不要多,隻要心誠,把這串佛珠一天轉上一遍就是大功德了。”吳婆子說著,取下手腕上那串中間嵌著顆翡翠珠的佛珠塞到林仙草手裏。

“這麽貴重的東西……嬤嬤的東西,我怎麽敢收?”林仙草不安的推辭道,吳婆子笑著將佛珠套到林仙草手腕上:“貴不貴重在人心,這串佛珠是慧音大師賜給我的,你既看得出貴重,那就受得起,拿著吧,若得空,再來尋我說話。”

林仙草得了這句話,心裏長長的舒了口氣,謝了吳婆子,戴著佛珠,小心翼翼的捧著經文出來,吳婆子直將她送到月亮門前的巷子口,看著她進了月亮門,雙手合什,低低的念誦了一遍心經,才轉回屋裏。

林仙草心情愉快的回到正屋,在屋裏轉著圈尋了一遍,指著緊靠後牆正中的長幾吩咐道:“把那上麵瓶子什麽的挪一挪,我要供經文!”小杏雖說一路跟著,把林仙草和吳婆子的話從頭聽到尾,卻還是一片雲裏霧裏,並不十分明白這中間的玄機,見林仙草吩咐,忙上前將花開富貴瓶往邊上挪了挪,用帕子擦了擦幹幹淨淨的幾案,林仙草小心的將經文放到正中,退後幾步看了看,順手拿起旁邊花開富貴黃楊木雕壓住了經文。

吳婆子的日常習慣,林仙草早從小杏那兒打聽清楚了,自得了得空來說話的邀請,每天一進日昃,就往後園尋吳婆子討教佛法經義,求她講些什麽因果報應的佛法故事,漸漸的,這話題就越說越雜、越扯越遠,越說越投契。

吳婆子的見識果然非小桃、小杏可比,沒多長時候,林仙草對於秦王府上下和對這個時代的認識,就有了一個質的飛躍,心裏也有了七八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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