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水碧與退紅嬌
我是最喜歡看雜書的人，溽暑午睡之前，總要揀幾本閑書看，不然一定睡不著。近日複習《老學庵筆記》，中間有一則提到“退紅”。原文摘抄如下：
唐有一種色，謂之退紅。王建《牡丹詩》雲：“粉光深紫膩，肉色退紅嬌。”王貞白《娼樓行》雲：“龍腦香調水，教人染退紅。”《花間集樂府》雲：“床上小熏籠，韶州新退紅。”蓋退紅若今之粉紅，而髹器亦有作此色者，今無之矣。紹興末，縑帛有一等似皂而淡者，謂之不肯紅，亦退紅類耶？
退紅，兩個字便如杏花枝頭，濡染了雨意輕淺，是淡而雅的一點朦朧。又仿佛大紅底子上托出白綾子，那紅應該也是薄薄的方透出的意思，一如天水碧。
天水碧也是極香豔的顏色，出處甚妙：南唐李煜之妓妾嚐染碧，經夕未收，會露下，其色愈鮮明，煜愛之。自是宮中競收露水，染碧以衣之，謂之天水碧。
用露水染出來的天水碧總令人想到老坑的玻璃翠，那一種通透而明亮的綠色，仿佛蕉葉凝露，仿佛綠得可以滴下水來。隻是如今真正的老坑翡翠越來越少，市麵上除了小的掛件、戒麵之類，幾乎不見。滿翠玻璃種當然更不見了，除了世家珍藏。去年香港拍賣行曾拍出一串老坑玻璃翠的項鏈，水頭好得令人不敢看，怕看久了就會沉進那碧色中去。那一種綠，傾國傾城，當然價格更是傾國傾城。
翡翠原為鳥名，《說文解字》中關於翡翠的解釋為：“翡，赤羽雀也。翠，青羽雀也。”同樣的，翡翠中紅色的被稱為翡，綠色的被稱為翠。天水碧與退紅都是失傳千年的顏色，在曆史的湮滅中偶爾見著於文字，令人悵然而愛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