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夜,寂寂渺渺,鳳欒城貧民區內,此時一片黑暗,時間不早了,已經半夜,居民都已入睡,隻是此時卻有一家窗前卻依舊繚繞著一縷燈火。

韓風站在窗前,雙手背負在身後,天空無星無月,如惡獸猙獰巨嘴,又如倒扣黑鍋,他的雙眸綻放著湛湛神光,仰望著蒼穹,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老道士的臉色有些尷尬,看著韓風的背影,嘴唇輕微的動了動,卻終究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頹然的歎了一口氣,右手酒盅猛地舉起,大口吞咽。

江峰魏媛媛王立等人都已經安歇,卻是在另外的房間裏,陸鴻躺在床上,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一動不動,隻有眉頭輕微的皺起。

可是又憶起了當年的事情嗎?已經三年了吧……

他的手指突然輕微的顫動了一下,韓風的身體一頓,驀然收回看向蒼穹的目光,轉頭,向著床上看去,一襲方士裝,雙手背負身後,如謫仙,隻是此時他卻少了平日的那一絲灑脫,被塵世羈絆。

老道士手中的酒盅也猛地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兩人同時向著床前的陸鴻走去。

“咳……”一聲輕咳,陸鴻緩緩的睜開了雙眼,手指輕微顫動,右手撐在床上,緩緩的將身體撐了起來,此時此刻,他隻感覺身體一陣不適,冥力消耗過度,身體透支,腦海此時還有眩暈,迷迷糊糊。

不過,下一刻,他便猛地直了雙眼,精光在眼前閃過,看著韓風,雙目灼灼,那撐在床上的手不由握緊。

“你輸了……”韓風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語氣很平靜,好似在闡述一個事實。

不過這句話卻如同在一灘死水中丟下了一顆石子一般,瞬間便蕩起了漣漪。

陸鴻的臉上閃現出一抹痛苦之色,牙齒緊咬,滿臉盡是不甘之色,隻是此時此刻,他卻也沒有什麽辦法,願賭服輸,男子漢大丈夫,雖然這三年來因為往事頹廢,但讓他食言而肥,他卻是萬萬做不出來。

嘴唇緊咬,一絲鮮血自嘴角滑落,陸鴻突然有些頹然的閉上了雙眼,而後又緩緩睜開,澀聲道:“明天,我會跟你一起走……”

“好”韓風回答很簡短,一個好字落下之後,便沒有任何停留,幹脆果斷,轉身便向著門外走去,衣袂擺動,表情如恒古寒冰,看不出深淺,無一絲變化。

老道士不由得左右看了看,眼睛望了望陸鴻,又看了看已經走到門外的韓風,神色頓時一急,連忙向著韓風追了出去。

燭火明滅,照耀著這片方圓之地,一閃一閃,時而明,時而暗,陸鴻的身影在床上被燭光拉長,手中拳頭緊握,低著頭,長發披散,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在外的右臂上不斷凸顯的青筋卻能看出此時他的心中翻騰的思緒。

夜色無邊,老道士連忙追了上去,麵帶急色,此時韓風已經停下了腳步,老道士頓足,看著韓風,擔心道:“這樣真的好嗎?你不去勸解他一下?”

韓風仰頭,雙目瞭望著蒼穹,廣闊無痕,看不到其邊際,忽然,他轉身,雙目中流露著光彩,上下打量著老道士,而後奇道:“你這老牛鼻子什麽時候也瞎操心起來了,平日的雲淡風輕閑雲野鶴那裏去了,何時變得如此?”

老道士聞言,頓時一愣,旋即便是苦笑,此時此刻,你又怎讓他淡然,此事因他而起,欠了韓風,傷了陸鴻,人情已經欠下,他心中有愧,又怎會淡然。

韓風轉頭,淡淡的道:“走吧。”

夜色無邊,韓風當先向著房間走去,夜風寂寂,衣袂飄飄,老道士徒歎一口氣,轉身也回了房間。

一夜無眠,陸鴻雙手緊緊地抓著床被,麵色不斷變換,窗前的一縷拙火不知何時泯滅,一絲晨光自天外蒼穹破曉,透過窗戶,照射進房間內,他的身體,不由的輕微一顫。

抬頭,一縷金光刺眼,他恍若不覺,隻是此時才突然回神,已經……是第二天了嗎?

這麽說的話,今天……便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他的拳頭驀然篡緊,狠狠地咬了咬牙,旋即豁然起身,一個縱身躍下床,既然要走,那麽先梳洗一番吧,食言而肥,他陸鴻做不到。

“嗝兒……”

陽光明媚,鳥雀脆鳴,韓風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打了個酒嗝,手中的酒盅不斷搖晃,向著嘴裏灌去,天上的陽光刺目,他不由的微微眯了眯雙眼。

突然,他放下酒盅,嘴角露出一絲輕笑,而後起身,向著房間大步走去,他總是那麽的神秘,讓人看不清他心中想些什麽。

沒有吃早飯,在韓風的要求下,一行人早早便準備上路了,在街道之上,陸鴻篡緊著拳頭,表示他的心裏並不平靜。

韓風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蒼穹,心中微微思量,不過表情卻依舊沒有絲毫變化,古井無波,而後開口說道:“走吧。”

聲音很平淡,沒有一絲波瀾,幾人上路,向著前方走去。

街道兩旁說不上冷清,但也沒有多少人,很多人看到陸鴻,都露出詫異的神色,不明白這陸掌櫃的要去那裏,不過看到其周圍人等持刀配劍,卻也不敢多說什麽,明顯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陸鴻歎息一聲,已經露出了認命的神色,有些心灰意懶,低下頭,跟著幾人便這麽想著遠方走去。

“陸鴻……”

突然,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女音,陸鴻的身體瞬間一怔,而後麵露悵然之色,沒有轉頭,身體頓了一下,便繼續向著前方走去。

“你個負心漢,你要去那裏?”身後的聲音有些野蠻,但卻隱藏不住其中的焦急與擔心,阿羅一身粉衣,眼圈微紅,似乎將有淚要滑落。

陸鴻置若罔聞,繼續向著前方走去,隻是拳頭微微有些篡緊,他乃是冥聖境界的強者,背後阿羅的一舉一動一個表情一個細節又怎麽能逃過他的靈覺。

“混蛋!你給我停下!”阿羅的聲音依舊是那麽的霸道,不過其中此時卻有一份掩飾不住的哭腔,眼圈愈發紅了,其中私有朦朧水珠在滾動。

陸鴻的身體突然一顫,不由自主的,他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仰望蒼穹,深深閉眼,雙拳緊握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的轉過了頭。

江峰等人,也不由的停下了腳步。

“你要幹什麽?”陸鴻的聲音很平淡,看著阿羅,好似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你……”陸鴻這種態度,阿羅的身體不由的一顫,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回去吧……”陸鴻的聲音依舊是那麽平淡,隻是臉龐卻有一份難掩的悵然,看了一眼阿羅,而後轉身,向著遠方大步行去。

“混蛋!你給我停下!”阿羅突然反應了過來,看著陸鴻的身影,帶著哭腔大聲咆哮道。

如此聲音,自然惹來了不少人民群眾的圍觀,四周人頭湧動,隻是卻保持在一定的距離,江峰等人已經被貧民區的這幫人列為了危險人物,雖然在圍觀,但也隻是遠遠的躲開。

陽光下的背影,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腳步沒有一絲停留,大步向著前方走去。

眼眶已經束縛不住淚水,順著臉頰自嘴唇滾落而下,阿羅的嘴唇輕微的抖了抖,終於再也承受不住,大步向著前方奔跑而去。

“你給我停下!為什麽!給我個理由!要是因為我昨天的態度,我可以改啊!”

粉色的倩影向著前方狂奔,一開始還強硬的話語,到了後麵,卻也隻剩下哽咽哀求了。

魏媛媛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不忍,看了看阿羅,又看了看對於她來說隻能算是陌生的陸鴻,張了張嘴,最終卻也是什麽都沒有說,畢竟她有自己的定位,她是公子的侍女,這些事情,她並沒有資格去管。

本來王立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這件事情關乎他能否登基皇位,此時此刻,自私使然,也沒有說什麽。

至於韓風與老道士,多年曆練,心境豁達,知道此事需得本人解決,自己等人無用,自然也沒有多說什麽。

還有江峰,手中持著玄炎劍,雖然目光在陸鴻身上以及阿羅略做停留,但是他早就勘破了情,此時卻是沒有多大的感覺。

阿羅伸出手,猛地拉住陸鴻的右手,不讓他繼續前行,陸鴻的身影戛然而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奈何,轉身,看著阿羅,眼眸中閃過一抹複雜,而後輕輕的開口道:“走吧。”

阿羅的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顫,此時此刻,已經是泣不成聲,拉著陸鴻的手,聲音充滿了懇請的以為:“我錯了好不好,我再也不這樣了,鴻哥,你不要走。”

陸鴻的眼神愈發複雜,看著阿羅,深深地歎了口氣,道:“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走吧,我們不適合。”

“為什麽!”阿羅梨花帶雨,看著陸鴻大聲喊道。

“我不是一個好人”陸鴻繼續開口,聲音中透露著無奈,自己隻是把她當成了一個替身,一個混蛋,這種做不公平,隻是自己現在已經不可能彌補她了。

阿羅顯然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拉著陸鴻的手微微緊了緊,情緒波動,哽咽道:“我不在乎的,不要走好不好,我真的沒有辦法離開你,昨天是我不對,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會了,求求你別走。”

阿羅情緒激動,說著說著,竟然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滿臉梨花帶雨,拉著陸鴻的手就是不放開。

陸鴻頓時嚇了一跳,連忙就要將她拉起來,嘴中急道:“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

“我不,你要走我就不起來”阿羅梨花帶雨,死死的跪在地上就是不起來,任憑陸鴻如何拉扯。

陸鴻雖然是冥聖境的強者,可以輕易將阿羅拉起來,但是此時此刻,他本來就負了此女,又怎麽還能如此,隻能象征性的拉扯,希望對方能自己起來。

“我不是不要你,隻是我必須得走”陸鴻開口說道:“這跟你昨日的行為無關。”

阿羅愣怔了一下,抬起頭,淚眼朦朧,隻是此刻卻顯得有些嬌憨,傻傻的問道:“那你……以後還會回來嗎?”

陸鴻怔了怔,眼眸中閃過一抹複雜,自己以後會不會回來?應該不會了吧,昨晚一夜,他已經想通了太多的事情,自己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決定重出江湖,自然不可能再如此過這種生活,看了看阿羅,他知道現在說會回來可以脫身,但是此刻你又讓他怎麽忍心去開口欺騙,這對於一個女孩來說是多麽的殘忍。

咬了咬牙,陸鴻猶豫不決,最後猛地轉過身,聲音幹澀:“不會……”

說完這句話,他好似鬆了一口氣一般,整個身體都輕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