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殿試
殿試又稱廷試,始創於唐代女皇武則天,宋代形成常製,是科舉考試中最後,也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會試的名次隻是暫時的,在殿試上將會重排,名次高低,與未來仕途的順暢與否,是息息相關的。
不過,對名次的追求,並不是人人都相同。一般來說,隻要不出太大的意外,殿試是不會黜落考生的,名次再低,也有個同進士出身的待遇。
比起考個不上不下的名次,然後在京城苦熬,還不如外放出去當個七品縣令呢。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仕途雖然相對黯淡,但好歹能落下些實惠。
正因如此,眼下的考前氣氛中,少了幾分緊張不安,充斥的,是興奮和躍躍欲試的情緒。
考生們比官員到得早,寅時未過,便聚在宮門前候著了。當劉同壽帶著浩浩蕩蕩的一票跟班抵達宮門時,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
眾士子呼啦啦一下就圍上去了,爭相拜會今科領班。
同科同年,本來就是最值得珍惜的人際資源,士子們的宦途才剛起步,宦海凶險,多結奧援方是王道。而本科當中,最值得結交的,不是劉同壽還有哪個?
要知道,名正言順的結交天子近臣,這種機會,一百年都遇不上一次啊!通常來說,天子近臣都是沒有功名的,就算攀附上了,得了眼前的便宜,日後也總有被清算的一天。前朝依附的劉瑾的那些文臣,就是最好的例子。
正常情況下的政爭失敗者。通常都能保全身家性命,隻是丟官去職,而劉瑾倒台後,一眾黨羽都是遭到了全麵的清算,身死名裂不說,連家人都無法保全,怎麽一個慘字能夠形容?
如今則不同。盡管世人皆知,劉同壽是靠神棍的手段上位的,但皇上下了旨。然後朝廷有了公議,準他參加科舉,最後他還中了式!不管過程如何。結果就是,他現在已經洗白上岸,搖身一變,成了新科進士,未來的前途無可限量!
這樣的潛力股,不上趕子結交,又更待何時?
“劉年兄,在下是無錫王立道,家父晚年由儒入道,在下也獲益良多。在下與年兄既是同鄉。機遇也有相似處,當真是緣分不淺呐!”
“劉年兄,在下……”
新科進士,年齡普遍在三十歲以上,很多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五十歲往上,須發已然斑白者,同樣大有人在。這些人當劉同壽的叔伯都可以了,但此時卻都顯得很恭敬,一個個拱手為禮,口稱年兄。自我介紹時,也是花樣百出,拚命的拉近關係。
倒也不是士子們不知廉恥,隻是官場上,講究達者為先,同年排序的時候,論的是名次,而不是年齡。嘉靖在聖旨中,欽點了劉同壽這個天子門生一個恩旨第215章?”
劉同壽的馬屁功夫一般,但他一直牢記三句話不離皇帝的原則,這一手就比其他人厲害多了。這一次,附和聲就少了很多,士子們畢竟還未入宦途,臉皮還是很薄地。
不過,也有人表現得更熱絡了。劉同壽暗暗把這些人的名字記在心中,尤其是這個說話的嘉興沈瀚。
大多數人都圍上來了,但也有少數人沒動彈,這些都是不信邪的,一個個凝神提氣的憋著勁,打算在殿試上來個絕地反擊。
這些都是相當出名的才子,都被劉同壽的年旦評給禍害得不輕,其中以川中趙貞吉,安陽郭樸最出名。
趙貞吉是內江人,少有才名,年方弱冠,做的文章就已經隱隱有了大家之風,大儒王敏肅曾高度讚譽,說趙才子的文章可以與漢代賈誼的《治安策》相媲美。
郭樸的才氣略有不及,但先天條件卻占了些便宜。安陽郭家乃是官宦世家,離京城的距離也近,不像巴蜀那麽閉塞,此外,河南赴考的士人人數也多,因此他的才名在京城更響亮些。
此二人都是心存高遠,意圖在本次大考中一鳴驚人,結果還沒開考,劉同壽的年旦評就已經喧囂塵上了,等到會試結束,更是儼然成了事實一般。
本來與他二人同來的同窗好友,還頗有不忿之意,私下裏沒少痛罵始作俑者的小道士,二位才子生恐鬧出什麽事端來,一直安撫有加,這才平安無事。可會試之後,不用他們勸,那些不平之氣就自動消失了,別說罵,連發牢騷的人都沒有。
於是,才子們愈發的鬱悶了。
皓首窮經,讀書有成者,心誌毅力都是很不錯的。眼下的局麵很是艱難,但趙、郭二人仍然沒有放棄,而且,鬥誌比從前還要昂揚。
在小道士魔咒的籠罩下脫穎而出,高中首甲,那麽,這個功名的含金量恐怕比尋常的狀元還要高幾分。想想就知道了,這是踩著對手上位,小道士的名頭有多響亮,打破年旦評的人就能引起多大的震動。
懷著這般心思的不單是榜上無名者,還有排名最末的吳山。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吳山和劉同壽算是一夥兒的,依照華夏士人的慣例,窩裏鬥通常比對外鬥爭更加激烈。對外尚有妥協的餘地,內鬥則必須分個上下高低來。
當然,吳山現在還沒有出仕,張孚敬的傾向性又很明顯,從正常途徑,他連劉同壽的邊都摸不著,殿試,就是他的最佳時機。
如果單純想打破劉同壽的預言,最好的辦法其實是棄考,隻要他自己放棄,探花的位置就空出來了,預言自然破滅。不過,吳山是個才子,不是死士,這種自傷八千,殺敵五百的招數,他是不可能用的。
科舉三年才一次,棄了這次,誰知道下次是個什麽情形?一個不好,三年就蹉跎掉了,人生苦短,一共才有幾個三年啊?
他的打算跟趙、郭二人差不多,他要爭一爭狀元、榜眼的位置。說起來,他也是年旦評榜上有名的,而年旦評的三個名字,早已簡在帝心,論條件,比趙貞吉他們好得多。
紛擾間,天已經放亮了,官員們陸續到場,景陽鍾響,宮門洞開。
士子們斂容收聲,散了開去,緊張的氣氛一下子籠罩了過來,決定命運的一刻,即將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