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盛有謙,明沁其實更擔心洪婉兒,因為她未來的一切可能都在梁潤穎的一念之間。

而此時的曆城縣醫院裏,盛有謙和洪婉兒都不知道他們即將麵臨著一場暴風雨,都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悲傷的悲傷、幸福的幸福。

洪婉兒從醫生辦公室裏走出來時,笑裏含著淚,盛有謙在角落裏看到她情緒的變化,慌張地衝到她麵前詢問,“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我爸情況穩定了,可以下普通病房了!”洪婉兒喜極而泣。

“真的?太好了!”盛有謙也跟著她感到莫名的開心。

父親在重症監護裏昏迷了四天三夜,洪婉兒就在重症監護外整整守了四天三夜。現在懸著的這顆心終於放下了,她激動地撲到盛有謙的懷裏,不停呢喃著太好了,太好了。

盛有謙輕拍她後背的手突然停住了,整個人都僵在那裏不動了,洪婉兒剛覺察出不對勁兒時,就聽到背後傳來了一聲嚴厲地喝斥。

“你們在幹什麽!”梁潤穎剛進醫院就看見眼前這一幕,她惱目圓瞪朝眼前兩個正抱在一起歡呼的人吼道。

“媽,您怎麽來了?”盛有謙感到很意外,慌忙把洪婉兒扯到自己的身後擋住她。

醫院的走廊裏很安靜,這一聲叫喊驚了幾個陪同的家屬和值班的醫生,大家紛紛探出頭朝這邊看過來。

“我再不來你們就無法無天了!”梁潤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這裏也的確不是管教兒子的地方,她轉身往回走,並命令梁湛威,“把他們倆給我帶上!”

好在還有母親守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口,洪婉兒也能放心地跟著他們走了。

明沁陪著她走在後麵,悄聲問道,“沒看到我給你發的信息嗎?”

“忘了給手機充電了,”洪婉兒看到明沁為她的擔憂眼神,勉強笑笑拍拍她的手,“你不用擔心,我們真的沒什麽。”

盛有謙將眾人帶到了自己住的酒店,其他人還沒開口,他倒是很沒眼色的說了句話,一下子引爆了梁潤穎的火線。

“媽,婉兒幾天幾夜沒合眼了,先讓她睡會吧,有什麽話您跟我說。”

整個房間裏,氣氛壓抑得讓人有些喘不上氣。

梁潤穎當真想不通這個兒子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湛威,你去旁邊再開個房間,先把老二帶走,我有話對這位小姐說。”

盛有謙雖然不放心,但如果更逆著梁潤穎的意思,可能會給洪婉兒帶來更多的麻煩。他躊躇一下之後,還是跟著梁湛威到隔壁的房間去了,臨走時還給明沁使了眼色,讓她關照洪婉兒。

房間裏隻剩下三個女人,空間瞬時便凝滯了。明沁夾在婆婆和閨蜜中間,處境更為尷尬。

梁潤穎把外套遞給明沁,坐在沙發上,從始至終都透著一派貴婦的氣質。

“這位小姐,也不知道我這個老太婆有沒有資格可以一堵你的芳容?”

洪婉兒是個公眾人物,連續多天駐紮在醫院裏,二十四小時都要戴著大口罩並壓低帽沿。直到梁潤穎提出了這樣的要求時,她才意識到自己進屋後竟忘了摘掉口罩。

“抱歉,伯母,戴習慣了忘記了。”

她說著,同時也將帽子一並摘了下來。接連幾天都沒休息好,讓她的臉看上去暗黃又憔悴,明沁在旁看了也不免心疼起來。

梁潤穎覺得這張臉仿佛似曾相識,“你是玥璃仙子?”

她點點頭,“是的,伯母,我叫洪婉兒。”

梁潤穎終於將麵前的這個女人和盛有謙曾說要娶的那個戲子對上號了,她不得不重新審視了一遍後才問明沁,“她就是你那個閨蜜?”

明沁點點頭,想輪到自己開口時借機調整一下氣氛,“是啊,媽,婉兒其實……”

梁潤穎抬手止住了她的話頭,看著洪婉兒的眼神變得有些抵觸,說話的語氣雖然很溫柔,但話卻直擊人心,“我當是誰把我兒子迷得暈頭轉向,原來是玥璃仙子。擁有一張這樣不施粉黛還可以這麽迷人的臉,不嫁進豪門還當真是可惜了。”

話一出口,別說是洪婉兒,就連明沁都被驚掉了下巴。

梁潤穎是信佛之人,她的溫柔和優雅,一直以來都被明沁當作是女人的標榜。原來她真的低估了一個母親在保護兒子時所潛在的驚人力量。

“伯母,您誤會了,我和他……”

洪婉兒試圖解釋剛才的擁抱其實是個誤會,可梁潤穎根本沒給她機會,硬是生生地打斷了她。

“請叫我盛太太,你的身份,不適合稱呼我為伯母。”

明沁看出來梁潤穎這是要拒人於千裏之外,為了不讓氣氛變得更糟,她站出來維護洪婉兒,“媽,婉兒跟老二沒什麽的,剛才的事我想可能是個誤會,不如我們先聽聽她的解釋吧。”

梁潤穎瞪著明沁,示意她話多。無奈之下,明沁抿著嘴退到一邊,不再出聲了。

“洪小姐,既然你和明沁是好姐妹,我也就不拐彎抹角的了。我兒子如今已是有家室的人,如果你們繼續來往的話,對彼此的未來意味著什麽樣的後果,我相信你心裏清楚。尤其是像今天這樣在大庭廣眾下公然地抱在一起,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看著梁潤穎這麽強勢的態度,洪婉兒暗自不爽,“盛太太,您為什麽就不聽我的解釋呢?隻是幾句話而已,耽誤不了多久的工夫。”

“因為你既不是我女兒,也不是我兒媳,我無權過問也不想過問,”梁潤穎微揚著下巴,儼然一副女王的氣勢,“你如今在盛世旗下也算上紅得發紫,好日子都在後麵呢,可不要一時糊塗白白斷送了這麽好的前程。”

明明是勸人向善的好話,可裏麵卻夾雜著太多太多的言外之意,任何人聽了都覺得心尖涼涼。

洪婉兒從進來開始,就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隻是礙於她是明沁的婆婆才一直壓著不發作。

凡事最好就事論事,一旦有一方開始上綱上線,那結果就一定讓另一方忍無可忍,而選擇無需再忍。

麵對梁潤穎明裏暗裏的警告,洪婉兒倒顯得不卑不亢,“盛太太,我有今天都是憑借自己的努力,從沒借助過任何見不得光的力量。至於盛有謙,無論您是否相信,我們真的隻是朋友而已。”

梁潤穎審視著洪婉兒,她布滿紅血絲的雙眼幹淨清澈,看起來並沒有狐狸精般的媚惑。

隻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種思想早在她的心裏根深蒂固了,這讓梁潤穎無論如何也摘不下有色眼鏡再去看她。

“既然是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也省得我們上演一出‘給你多少錢才肯離開我兒子’的戲碼了,因為我不會給你一分錢。”

“不求手上有金,但求心裏有人,這是我一貫的愛情觀。況且,我真的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這個人不是盛有謙,這下您放心了麽?”

明沁對洪婉兒這種打不倒的姿態深感佩服,看來在她離開涼城的這兩年裏,洪婉兒的確是成長了許多。

對於婆婆今天表現得如此激進,尤其是對演員這個職業的歧視,也讓明沁心裏五味雜陳,她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她的身份曝光時將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看來慈母之心當真可以讓人迷了雙眼,蒙了心智。

梁潤穎神情冷蔑,“這樣最好,你和我兒子的身份相差懸殊,為了避嫌最好也要少來往,或者說幹脆不來往。以免被人誤解我們盛家與戲子來往甚密,這會給他的前途,還有盛世的名譽帶來很大的影響。我這也是為你好,畢竟你也是個公眾人物。”

“戲子”二字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得洪婉兒心裏一陣兵荒馬亂,她掃過梁潤穎複雜難懂的眼神,血氣已經湧到了臉上。

“我理解的公眾人物,就是您罵我,我還不能還嘴。從我進了這個房間開始,您就一直帶有侮辱性的字眼兒來攻擊我,我也是看在明沁的麵子上才百般忍耐,但這不代表您就可以任意的往我身上貼標簽和潑髒水。我和盛有謙隻是普通朋友關係,也沒有來往過甚,所以影響他前途和盛世名譽的罪過恐怕我擔當不起。”

洪婉兒覺得自己問心無愧,也不想再爭辯下去了,她克製了一下氣場,語氣緩和了很多。

“總之,我永遠不會做破壞別人家庭的事,這是我做人的原則和底限。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鄭重其事地說完,也沒等梁潤穎的回答轉身就走。

剛走幾步又回過頭,朝黑著眼、冷著臉的梁潤穎說道,“不得不說,您真是一位難得的好母親,所以想來您也不會因為我的事而遷怒明沁吧。還有,我不是戲子,我是一名演員。”然後,她又繼而看向明沁,“幫我轉告盛有謙,謝謝他對我的照顧。”

婆婆的那番話,就連明沁聽了都覺得心像有千萬把刀在戳。她擔心洪婉兒剛才隻是硬撐場麵,其實內心早已脆弱不堪,便扔下一句“我去送她”就急急忙忙地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