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沁夾了葉小油菜,無奈地搖搖頭,“你這少爺騷擾完人家之後自己跑去醉成夢死了,也不管人家那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一天到晚竟跟著瞎添亂。”

“添亂?她出什麽事了嗎?”盛有謙靠在椅子上的身板忽然坐直了,緊張起來。

“算是吧,”明沁杵了兩下碗裏的米飯,歎了口氣,“她爸病了,挺嚴重的,這幾天把她累得夠嗆。”

盛有謙眉頭皺得像大蒜,立起眼睛,“那她現在人在哪?”

看他這麽激動,為了這個家能有一日安寧,梁湛威不得不兜頭一盆冷水,“在哪關你什麽事?別忘了你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

盛有謙充滿苦澀地笑了笑,“哥,我就是隨便問問。”

明沁看他笑了,以為他沒有別的心思,這才放心地說了洪婉兒人在老家曆城。

“哦,那行,哥,嫂子,我吃飽了,先回去睡了。”說著,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走了。

明沁看著他匆忙的背影,覺察出有些不對勁,擔心地問梁湛威,“我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他不會去找婉兒了吧?”

“隨他吧,他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難不成我們還二十四小時地看著他嗎?”梁湛威放下湯碗,歎了口氣,“真是孽緣。”

看著他為盛有謙勞的心,費的神,明沁總算是懂了,長幼並不隻是生命的次序,有時候還是生命的深度和寬度。

自打換了身份回到涼城以後,複仇的事就已經夠讓自己精疲力盡的了,現在時不時的還要攪進盛園的這些瑣事當中,更是讓她覺得難以招架,力不從心。

有時候想想,早知如此當時還不如就不結這婚了。可是每當他看到梁湛威穿著家居服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的時候,她又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也許,矛盾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隻是她完全沒想到,接下來的事正如她無意間的一個揣測,盛有謙果然駕著他的白色賓利,碾壓著鋪滿大地的月光一路奔向了洪婉兒的坐標曆城。

當車子駛出高速口,紮進曆城縣裏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好在這種小縣城的大醫院並不多,隻有兩三家而已。盛有謙一家一家地找,終於在最後一家醫院的重症監護走廊裏見到了正戴著大口罩闔眼小憩的洪婉兒。

她的鼻口和臉頰都被口罩遮住了,但僅僅通過露在外麵的雙眼,和靠在牆上的疲態,就足以讓盛有謙心疼到碎。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地蓋在洪婉兒的身上,然後才陪在她身邊靜靜地坐著。

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那些金碧輝煌的夜總會、酒吧竟遠遠都比不上這個破舊的縣城醫院走廊,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過了一會兒,洪婉兒被刺鼻的酒味喚醒。她緩緩睜開眼,先看見的是一件黑色的羊絨外套,之後才看見坐在身邊的盛有謙。

洪婉兒眉頭一皺,先是對於他的出現感到萬分驚訝,之後又立刻湊近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不用問了,十幾個小時前他還在酒精的作用下浮生若夢,這麽短的時間內,血液中的酒精又怎麽可能完全代謝出去。

“你找死啊?”洪婉兒把外衣往他身上一砸,“喝了這麽多酒還開車?”

盛有謙被動地接過衣服,見她有些動氣了,慌亂地解釋一句,“還是早上喝的呢。”

“早上喝的現在就能開車了?酒駕是要坐牢的你懂不懂啊?”他的狡辯讓洪婉兒感到更生氣。

不知道為什麽,她越是生氣,盛有謙反而感到越是開心,他嗬嗬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傻笑,“你關心我啊?”

“真是對牛彈琴。”洪婉兒和他說不通了,瞪了他一眼扭過頭去不理他了。

盛有謙把剛才在路上買的熱粥遞過去,樣子殷勤得像個跑堂小弟,“餓了吧?還熱乎的呢,喝一口吧。”

為了能和家人團圓,但凡不算太嚴重的患者都出院了,隻有及少數比較嚴重的或者也是突發患病的才留在醫院裏,陪同的家屬也都是自帶行李卷在走廊的角落裏占著一席之地。

洪婉兒瞄了瞄周圍幾個正在熟睡的家屬後,推開他的手並壓低聲音問道,“你來幹什麽?我們這樣的身份如果被媒體拍到的話,麻煩就大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盛有謙這些年一直占據著涼城的娛樂頭條,對別人的眼光和評價早就看淡了。可洪婉兒不同,她的行為舉止直接關乎著她的職業生涯,她自是比盛有謙更緊張一些。

“沒事的,今天是大年初一,”他抬腕看了看表,糾正道,“已經是初二了,記者也得過年不是?”

洪婉兒知道盛有謙的嘴有多貧,自己跟本駁不過他,隻好哀求道,“少爺,祖宗,你快回去吧好不好?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這一切帶給我的後果我承擔不起,你就當可憐我還不行嗎?”

盛有謙神色黯淡了,“我怎麽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還用我說嗎?你現在結婚了,你是有老婆的人,萬一被媒體拍到我們在一起,我就是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啊,你快走吧,快走吧。”

盛有謙看著她眼裏布滿的紅血絲痛心疾首,心裏直恨自己不能替她承擔,“這裏的醫療條件不好,我幫伯父辦裏轉院吧,可以到涼城接受最好的治療。一切都交給我,我來幫你分擔,好不好?”

“醫生說我爸他現在還沒度過危險期,不能轉院。等過了年他情況穩定了我自會處理的,謝謝你,你快走吧。”

洪婉兒邊推邊催促著趕他走,盛有謙很失落。他知道洪婉兒說得都是事實,也知道這種事一旦被人拿去炒作帶來的後果有多惡劣,可他實在不想離開這個讓他擁有短暫幸福感的破舊走廊。

對於父親生病洪婉兒本來就很自責,母親也因此對她不理不睬。而沈然知道這一切後,仍舊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現在盛有謙的突然出現又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了她的頭頂,這所有的所有讓她完全不能喘息。

她的眼淚忽然就像開了閘的洪水,劈裏啪啦地奪眶而出。每一滴眼都像刀尖一樣刺在了盛有謙的心上,他不顧一切的將洪婉兒摟在懷裏心疼著,任憑她怎麽掙紮盛有謙就是不放手。

洪婉兒躲在盛有謙的懷裏,壓低聲音釋放了壓抑在心底所有的情緒,哭得整個人幾乎是脫了力,像一灘泥一樣堆靠在他身上。

盛有謙雖然很享受此刻抱著她的感覺,可看到心愛的女人如此難過,深深痛恨自己竟然不能讓她快樂,要知道在他的心裏,沒有什麽是比洪婉兒的笑容更加美好的。

待情緒撫平之後,洪婉兒還是堅持把盛有謙給趕走了。

出了醫院以後,他在附近的酒店落了腳,雖然寫著四星級酒店,但條件卻遠遠達不到四星級的標準。

他和衣而臥,一個人抿嘴傻樂。想起剛才洪婉兒撲在自己懷裏痛哭時的畫麵,他決定這件衣服回去之後就收藏好,再也不洗了,因為它上麵有洪婉兒的味道。

天亮後,他又早早起床讓酒店準備一日三頓的營養餐,按時送到重症監護的病房門口,又往醫院續了二十萬的醫療費用。然後自己就在走廊的另一端,距離她較遠的地方注視著她,默默地陪著她。

隻有在洪婉兒的父親需要到樓下做核磁複查過床時,他才會衝到前麵搭把手,之後便會再退回到屬於他的角落裏,繼續默默地守護著。

連續三天下來,盛有謙和洪婉兒都以為保持距離就是對彼此最好的保護,卻不曾想從他到了曆城的那個深夜起,他對洪婉兒所做的一切早已被拍成照片做為證據傳回了涼城。

明沁很惦記洪婉兒,幾乎每天都要通上幾個電話關注下她的近況。洪婉兒在電話裏告訴明沁盛有謙死活也不肯離開曆城,明沁不免擔心有人會借此做文章,搞得盛園和紀家矛盾再次升級。

她在電話裏對梁湛威說了自己的擔憂,希望他能想個辦法預防,否則等到東窗事發時再做彌補就為時已晚了,畢竟盛家二少爺和洪婉兒目前可都是站在涼城頂尖上的人物。

梁湛威用肩膀夾著電話,細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幾聲之後,遺憾地說,“已經晚了。”

看來明沁的擔憂也的確不是空穴來風,想到洪婉兒的前程,她有些不甘心,“報道量很大嗎?”

“鋪天蓋地。”梁湛威夾了一根煙,卻遲遲沒有點燃。

因為他的目光已經被電腦上所報道的內容吸引,除了有盛有謙和洪婉兒摟抱在一起的照片之外,就連他獻媚“丈母娘”和蜷縮在走廊另一個角落裏的照片也都筆筆皆是。

看到這些的時候,梁湛威一度懷疑過這些照片是不是合成的,因為他真的不敢相信那個整天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的盛家二少爺居然為會了某一個女人,而心甘情願的卑微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