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失望感讓明沁忍無可忍,被人出賣的感覺愈加強烈,她氣得胸口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竟連呼吸的節奏都被打亂了。

“我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認為那種日子是生不如死,那你現在的日子就像是人間天堂了麽?被人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裏,除了環境比監獄好一點之外,有何區別?”

這句話算是戳在了木蘇的心尖上了,戳得她心裏隱隱作痛,鮮血橫流。

在過去的二十年裏,她終日被大自然環抱著,與花為舞,與鳥為伴。

而現如今被藏在這終日不見光的‘豪門’裏,陪伴她的除了可以散發輻射的各種家用電器之外,便隻有每天夜裏盛有謙寵幸她的那一小撮時光。

木蘇被明沁質問地啞口無言,除了臉上滾滾而落的淚水,她不知道還有什麽可以向明沁證明她是有多麽情非得已。

梁湛威倒覺得木蘇的行為完全符合自己當日對她的預判,所以當揭下她的麵膜時,他遠沒有明沁那麽驚訝和憤怒,反而是理智一直占上峰。

他低沉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外麵那棵發財樹上的針孔攝像頭是你按上去的吧?”

木蘇不敢抬眼,隻是默默地點了兩下頭。

明沁見果然是她幹的,心裏更是怒不可遏,“那顆珍珠也你故意放在樓梯處,就是等著紀蕾踩下去滑倒對不對?”

“珍珠?什麽珍珠?”木蘇十分惶恐,腦袋搖得像個拔浪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就裝了個針孔攝像頭,其它的我什麽也沒做!姐姐你們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你還騙我!”

木蘇的眼神很清純,不像是在說謊,但明沁已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以及對人的判斷能力。

“如果不是你,那你為什麽要裝個針孔攝像頭在那裏?你的目的是什麽?”

對於明沁的聲聲質問,木蘇覺得自己就算全身是嘴也徹底說不清了。

可是說不清也要說,因為就在明沁和紀蕾一起滾下樓梯時那一瞬間,她已經通過接收器看到了發生的一切。

紀蕾流在地上的那一攤鮮血告訴她,如果今天說不清楚的話,她的下場要遠比被送回聖龍山還要淒慘。

“姐姐,我從小就沒見過為人正妻的日子是什麽樣的,我隻是想看看她每天都做什麽,為什麽有謙那麽討厭她,然後我……”

“然後你好知道該如何討他的歡心,對麽?”

梁湛威一語中的,木蘇隻能再次默默點頭。

明沁對她的失望已經不可勝計,“木蘇,一個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你想要的生活沒有人能給你,因為尊嚴是自己給自己的。你的事我不會再管了,但你的介入對盛世、盛園、包括盛有謙都會產生很大的影響。所以,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

木蘇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從地上爬起來,膝蓋上還沾著幾片碎玻璃渣。

她晃晃****地走進臥室,換好了衣服又重新站在明沁的麵前給她鞠了一躬。

梁湛威對木蘇說道,“沈然已經在外麵等你了,他會送你走,至於去哪你自己決定。總之,有生之年不得再踏入涼城一步。”

木蘇也給梁湛威鞠了一躬,含著淚走了。明沁坐在沙發上生悶氣,對她的離去選擇視而不見。

她一直想不通,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哪個沒有自己的難處,難道這就可以當作胡作非為的借口麽?

梁湛威怕她動了真氣,不停地開導她,“你也別生氣了,當初認識她就是個意外,承諾報答她你也做到了,問心無愧就行了。現在這個社會,農夫與蛇的故事並不稀奇,你要學會調整心態才行。”

其實明沁更氣得是自己,因為每次被耍得都是她。

當初王嫣是為了孩子背叛自己,也無非是工作上的事,過去的也就過去了。現如今木蘇竟然混進了盛園,如果梁潤穎追究起她的來曆,明沁自然又是有口難辯。

眼下事既已發生,現在人也走了,她也不想多費口舌在這上麵了,畢竟還有大堆的謎題等著他們去破解。

她抬腕看了眼表,“時間差不多了,趁二少爺還沒回來,我想去樓上的臥室看看。”

梁湛威秒懂她的意思,“你也懷疑那顆珍珠是紀蕾自己丟在那裏的?”

他們說著就一起上了樓,推開臥室門之後,明沁才說出自己懷疑紀蕾的理由。

“雖然木蘇騙了我,但是珍珠不是她放的這件事我還是更傾向於相信她。我現在隻想證明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紀蕾故意害我,如果真的是她,這次我絕不與她善罷甘休。”

說著,兩個人將衣櫃,梳妝台,首飾盒尋了個便,除了黃金、鉑金、和田玉等材質,並沒有任何珍珠類相關的首飾。

這時,樓梯上忽然響起腳步聲。

梁湛威和明沁以為是盛有謙回來了,便立刻退出臥室,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很自然的從樓梯上往下走。

結果和他們迎麵而遇的卻並非是盛有謙,而是常嫂。

“大梁先生,大少奶奶,老夫人看見碧波雲海門口停的車知道你們回來了,讓我過來叫二位到蘇荷雅居有事要談。”

梁湛威和明沁相對而視,彼此心裏都清楚大概是因為什麽事。

紀蕾流產的事已經過了兩三天了,方姨也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到蘇荷雅居去匯報情況了,都在一個院子裏住著,若不是因為梁潤穎最近體力不支顧不上,又豈能瞞到如今。

明沁不過是兩三天沒回盛園,她發現梁潤穎整個人竟消瘦了一大圈。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臉色蠟黃,提不起精神,讓人覺得楚楚可憐。

見他們倆來了,梁潤穎強撐著打招呼,“過來坐。”

看著她一身病態,明沁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一個得了絕症的人,隻能關切地問道,“媽,您身體好些了嗎?”

梁潤穎說話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我沒事……一時還死不了,這幾天去哪住了?”

原來她身體雖病著,但心卻不糊塗,一直都在觀察著她的動向。

明沁也隻好實話實說,“這幾天……都住在浣花小築。”

“為什麽不回來呀?”

“我……蕾蕾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您。所以,想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先住在外麵,免得您看見我就心煩,影響您調養身體。”

梁湛威不想明沁再受委屈,便想替她說上幾句,隻是他剛要開口,梁潤穎便擺手阻止了他。

繼而她繼續問明沁,“你們剛才去碧波雲海,是在找這個麽?”

說著,她回頭示意常嫂將一個長方形的首飾盒打開遞了過去。

明沁接過一看便愣住了,這裏麵正是一條白色的珍珠項鏈,隻是如今已經被拆散,一顆顆地躺在盒子裏。

梁湛威疑惑,“媽,這是……”

“這是我當年嫁給童瀚林的時候,你奶奶送給我的新婚禮物,我一次也沒舍得帶過,”說到這,梁潤穎苦笑起來,“隻是當初我怎麽也沒想到,三十多年以後這條項鏈竟派上了這樣的用場。”

事已至此,明沁已然全都懂了,原來害她撲倒紀蕾的竟然是自己婆婆!

可是她怎麽也想不通,因為她實在沒辦法相信這一切竟然是日夜盼著能抱孫子的梁潤穎在背後一手操縱的。

梁湛威也一樣不敢相信,“媽,您為什麽要這樣做?您不是很希望能早點有下一代人嗎?”

梁潤穎的語氣平靜如水,像是早已預料到了他們的驚訝,“是啊,我是希望能早點抱孫子,但她紀蕾生的孩子不能作數。”

梁湛威追問,“紀蕾懷的是老二的孩子,這個孩子是姓盛的,為什麽就不能做數?”

“正是因為姓盛才不能作數!”梁潤穎見兒子竟然不懂自己的苦心,一時有些激動,“我嫁給盛鴻名二十七年,替他養大了兒子,我不能在我死了以後讓他的兒子吞並了我的兒子!”

梁湛威不知母親為何突然會有此起法,“媽,從小您待我們一視同仁,怎麽現在莫名就變了?不管怎麽說,那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

梁潤穎搖搖頭,歎氣道,“我這個小兒子現在人大心大,他早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聽我話的小兒子了。如今我還活著,他尚不敢怎麽樣,可是等我死了,他又有他爸的遺囑在手,到時候別說是盛世,他會逼得你走投無路的。”

“媽,您這是說哪去了。咱們家這位二少爺是有點**不羈,但是還不至於做出那麽喪心病狂的事來,您過於憂慮了。”

梁潤穎說話有氣無力,自知爭辨不過,幹脆一錘定音,“不必多說了,而且事情已經做下了,紀蕾流產的這段時間裏,你們要抓緊時間盡快懷上孩子……隻要孩子一出生,我就把我在盛世的股份過給我孫子,這樣將來即使老二上位,你手裏握著的這些股份,日子也不會太難過了。”

說完這些,她神色黯然,又輕聲補充道,“別忘了幫我好好照顧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