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筒的聲音舒漾聽不太清楚, 但她敏銳地察覺到,陳彪的臉色瞬間變了,小眼睛裏閃爍著驚疑不定的目光, 看向她和錢詩玉的眼神裏漸漸帶起惡意。

“沈總?沈總不是早就來了嗎?”陳彪下意識問道。

舒漾心下一跳,完了,真正的沈總來了。

她指尖輕顫地摸向口袋裏的手機,腦子裏第一個念頭就是打電話報警。

陳彪那邊已經知道了這兩個女人不是沈總, 到底是什麽人, 還不確定。他眯了眯眼, 眼尖地看到了她的小動作,舒漾一驚, 騰的站起身, 明豔的小臉上平靜被打破, 從口袋裏迅速掏出手機。

陳彪大步走過來, 想要搶奪她的手機。錢詩玉見狀,大喊一聲:“快跑!”

舒漾當機立斷,起身往門口跑去, 錢詩玉說完, 一把將手旁的抱枕扔向陳彪,陳彪一揮手,將朝他飛過去的抱枕砸開,大步走向錢詩玉。

錢詩玉麵色驚慌,又要端起茶具往他身上砸, 陳彪麵色一愣,更加生氣了:“你他媽敢?!”

這套茶具十多萬, 砸了他要弄死這女人!

錢詩玉見他一臉心疼地看著這套茶具, 覺得對方會投鼠忌器, 抓著茶具,一臉害怕地瞪著他,腳下卻是不動聲色地往門口移動。、

陳彪見另一個女生已經打開門了,快要逃出去了,他害怕到時候把事情鬧大,咬咬牙,大步往錢詩玉走去。她心下害怕,一個男人凶神惡煞地走向她,這麽多年,她見多了凶惡的歹徒鋌而走險的社會新聞,如今這件事就要發生在她身上,難免不會恐懼。

她用力將茶具砸向陳彪,轉身就跑。陳彪一側身,躲開了茶具,“哢嚓”聲清晰地響了起來,他看著地上裂成兩半的茶具,眼底滿是怒火。一把抓住逃跑的錢詩玉,用力在她頸後敲了一下,將人打暈了。

他毫不猶豫地把人扔在一旁的沙發上,跑出去追另一個小姑娘。

舒漾心裏擔心錢詩玉,但又不敢停下腳步,隻是她剛跑了沒兩步,就被陳彪大力拽住了手臂。

他的手指粗糙,力氣又大,像個鐵鉗一樣,舒漾吃痛,蹙起漂亮的眉。

“你打電話幹什麽?!是不是要報警?”陳彪惡聲惡氣地質問道。

他伸手來搶她的手機,大力拉扯著她的手,手臂上傳來的痛苦讓她臉頰泛白,她開始用力地掙紮起來,想要掙脫開他的手。

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力氣一點都不小,她四肢纖細,哪裏能是他的對手。

掙紮間,手機掉落在地上,一道清冽的嗓音在鬧騰騰的空間裏響起,明明聲音不大,卻莫名地清晰。

“喂,綿綿?”

謝朝時!

舒漾明眸裏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她大聲喊道:“阿朝……嗚嗚嗚。”

忽的,陳彪伸出手捂住她的嘴,臉上滿是怒意,舒漾被人捂著唇,麵色痛苦,眼睜睜地看著陳彪抬起腳,用力地踩在了手機屏幕上。

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那道低沉悅耳的嗓音也消失不見,舒漾眼底緩緩漫上絕望。

那一瞬,她忽然有些後悔。

不是後悔成為記者,而是後悔,沒能親口告訴謝朝時那三個字。

我愛你。

很愛你。

*

另一側,謝朝時溫柔的眉眼瞬間沉凝下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舒漾沒錯,剛剛那邊聲音淩亂又嘈雜,舒漾的聲音聽上去格外害怕。

他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他此刻想在她的身邊,無論她處於何種境地。

他冷著臉又撥了一個電話給舒漾,卻是提示對方無法接通。他目光一停,倏地起身,辦公椅被大力地撞向身後的牆壁,發出猛烈的撞擊聲。

謝朝時沉著臉,大步走向辦公室門口,桌椅的碰撞聲讓門外的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助理剛想要進來查看情況,就發現深黑色的大門被人從裏拉開,男人滿臉戾氣地從裏麵走出來。

“將下午三點去港市的航班取消,立刻去訂最快的航班去港市。”男人的聲音像是淬了冰,讓人心底發寒。

助理愣住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這樣子的謝總。

“我說話你沒聽見?”謝朝時冷聲嗬斥道。

助理回過神來,立刻去訂機票。

謝朝時盡力壓著嗓音,“車鑰匙。”

另一個助理連忙將車鑰匙遞給謝朝時,謝朝時一把撈過車鑰匙,腳步迅速地離開了總裁辦,背影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慌張。

謝氏集團的人就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大步流星地往電梯走去,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冷沉。

眾人屏息凝神地看著,眼眸裏滿是好奇。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這跟昨天發結婚請柬的樣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難道是婚禮辦不成了?

昨天很明顯地能看得出謝朝時的好心情,開會的時候,有人匯報工作出了錯,謝總竟然沒有像以前一樣散發冷冰冰的威壓,隻是輕描淡寫地讓他以後注意。

大家都覺得結了婚之後的謝總更有人情味兒了,沒想到,一夜之間,怎麽變得比以前還要讓人心驚膽顫呢?

在眾多員工的驚異目光下,謝朝時離開了謝氏大樓,來到了地下停車場,親自驅車往機場的方向趕。

*

港市,郊區金礦。

陳彪將碎裂的手機撿起來,左右翻轉看了幾下,見開不了機了,隨手扔進自己的工裝口袋裏。

他挾持著舒漾,強硬地拖著她往集裝箱的方向走,招了招手,隨便喊了兩個人,吩咐道:“把這個女人和另一個昏過去的女人鎖到倉庫裏去,綁起來,別讓她們弄出動靜來,聽到沒?”

被喊過來的兩個工人有點害怕,小聲道:“這不好吧?”

陳彪咒罵了一句,大力踢了他一腳,罵道:“老子說什麽你就做什麽,管那麽多幹什麽?!”

工人吃痛,陳彪在金礦工作前,就是街頭上的小混混,早些年打架鬥毆進去蹲過幾年,後來靠著親戚的關係在金礦上謀了個負責人的職位。礦上工作的人都有點怕他,知道他真要狠起來,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而且平時陳彪在礦裏也都是說一不二的暴虐性子,大家都不會輕易去招惹他。

現在看陳彪有點生氣的樣子,他們就不敢多說什麽,下意識就按照了陳彪的話去做。

隻是看著舒漾漂亮纖細的模樣,倒是不忍心像他那樣動作粗暴,隻是輕輕抓著她的手臂。

舒漾咬唇,瑩白的臉上還有紅印子,那是陳彪太用力捂她的嘴留下的,她皮膚本就嬌嫩,剛剛掙紮中就弄出了不少紅痕,看著有點楚楚可憐的味道。

她明眸下蘊著怒意,像是一團火,將她整個人燒得格外耀眼生動,明豔得不像話。她努力穩著聲線,讓自己聽起來鎮定又從容:“你不能動我,非法拘禁是犯法的,而且,你要是傷害了我,我家裏人也不會放過你的。”

陳彪嗤笑了一下,眼神格外不屑,隨後目光上下掃視了一圈,直勾勾的:“不管你是誰,進了這裏,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實話告訴你,我這背後的人,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那目光黏膩得像是一團扯不開的蜘蛛絲,粘在人身上就讓人渾身犯惡心,舒漾眸光輕顫,心底升起了一絲害怕。

陳彪在一旁迅速找到了繩子和膠布,用繩子將她的雙手綁起來,又在她的嘴上貼上了膠布,又用同樣的方法把暈過去的錢詩玉也控製起來了。

最後他拍了拍手,厲聲對著他們說道:“別讓她們鬧出動靜?懂?”

工人忙不迭點點頭。

陳彪現在要去招待那位真正的沈總,這兩個來曆不明的女人不能讓她發現,否則,鬧大了,那位沈總追究起責任,他擔心承擔不起。

親戚將他安排進來的時候,告訴過他,這個金礦背後,是一位他惹不起的人。聽說是京市的名門望族,那種地位的人捏死他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陳彪是混,但他也知道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這兩個女人,等把京市來的那尊大佛送走了,再來處置。

陳彪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很快,不遠處駛來一輛黑色卡宴,緩緩停在了金礦門口。

副駕駛下來一位高瘦的男人,恭敬地將後座的車門打開,陳彪低著頭,就看見眼前多出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稍稍抬起眼皮,一雙筆直的腿映入眼簾。

“沈總,歡迎光臨,我叫陳彪,您喊我小陳就好了。”陳彪畢恭畢敬地說道。心底卻是在暗罵自己,這才是真正的上位者有的排場,剛剛那兩個人一看就是冒牌貨,自己也是眼瞎了沒看出來。

“嗯,金礦怎麽樣了?”頭頂傳來一道威嚴的女聲,聽著很有氣勢。

陳彪抬起頭,態度恭敬:“金礦沒問題,一切都能繼續運轉,就是那兩家人還一直要堅持登報紙曝光我們……”

陳彪也就看清楚了這位沈總的樣貌,四十多歲,保養得宜,短發,黑色套裝職業裙,很女強人的打扮,樣貌冷豔,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個大美人,隻是陳彪欣賞不來這種太強勢的女人,他還是喜歡嬌弱纖細的,**哭起來更帶感……

腦海裏不期然地浮現起剛剛那道窈窕的身影,渾身燥熱起來,嘖嘖嘖,那才是極品啊……

他強壓下心底的想法,專心應付起麵前的人,這個沈總看起來不是很好糊弄,還是要多花點心思。隻是他相信自己能瞞天過海,到時候錢有了,女人也有了……

沈沛嵐皺眉,“那兩家先不管,有查出來他們想找哪家報社嗎?”

陳彪搖了搖頭:“抱歉,沒查到。”

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去查,反正背後的人會把所有的事情擺平,他也幫不上什麽忙。

沈沛嵐歎了口氣,“行,我待會兒親自去查。”

她又交代了幾句,讓他們開礦的工作不能耽誤,畢竟後續還需要加工,這也是一大段時間,必須要給接下來的程序留夠足夠的時間。

陳彪躬身道:“沈總,您要不要進去坐一坐?我買了頂級的西湖龍井,您要不要嚐一嚐?”

沈沛嵐目光略有些嫌棄地在集裝箱上劃過,沒有打算進去:“不了,我還有別的事,就先走了。”

頂級西湖龍井?他這種人,能買到多頂級的?

沈沛嵐說完,頭也不回地坐上那輛黑色卡宴離開了金礦。

陳彪目送著那輛車離開了金礦,等了一會兒,見人的確是離開了,就迫不及待地往回走。

集裝箱辦公室淩亂無比,他撿起沙發上的包,隨手翻了翻,找到兩本記者證和一隻錄音筆,冷笑了一下,原來這些記者都已經來了啊!

秋銘雜誌社?沒聽說過。

他打開錄音筆,剛剛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再次呈現出來,他眯了眯眼,一把將錄音筆掰斷,又隨手叫了個人來收拾東西,就繞到不遠處的一個小倉庫裏去了。

遠處還有一個更小一點的集裝箱,是當倉庫用,平常都用來放一些器材和物資的,門上了鎖,門外還站著兩個人守著,遠遠地看著陳彪來了,連忙將鎖打開。

陳彪一把搶過鑰匙,對他們說道:“你們走遠點,都讓他們離這裏遠點。”

其中一個瘦一點的工人麵露不忍,顯然是猜出來了陳彪想要做什麽,他想到剛剛那樣柔弱細嫩的小姑娘,也想到了自己的女兒,開口道:“陳哥,算了吧,鬧大了不好,人小姑娘肯定也怕了,下次也不敢了……”

陳彪瞪圓了眼,咒罵道:“關你屁事,還想不想幹了?不敢就滾!”

瘦工人一噎,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家要養,心底的善良也開始遲疑了。一旁的同事拉住他,讓他別多管閑事,就強硬地拉著他離開了。

瘦工人也隻能回頭多看了幾眼這個倉庫的方向,在這個男人的心裏,家庭比那些所謂的正義和善良更重要,可能日後他也會後悔吧,但現在,他別無選擇。

舒漾聽到開門的聲音,豎起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本來聽到有人勸說陳彪,但被他嗬斥走之後,眼底的那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這個男人,不是個好人,言語上的勸說並不能喚醒他心底湮滅的良知。

昏暗的倉庫緩緩瀉進來一絲亮光,照亮了整個倉庫,舒漾蜷著腿,像是一隻警惕的貓咪,柔軟的身軀盡量貼著破舊的器械,冰涼的觸感讓她脊背緩緩爬上顫栗,寒毛直豎。

陳彪眼底卻浮現了一絲興奮的光。

眼前的小姑娘縮在破敗肮髒的角落裏,瑩白的小臉泛著柔光,好似這世上最名貴的珍寶,明明身處髒汙的地方,卻纖塵不染,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整個倉庫都因為她的存在而發著光。平常那些讓他嫌棄的東西,看上去可順眼了很多。

陳彪猥瑣地笑了笑,走進來,反手將門關上。

倉庫再次暗了下去,陳彪沒有開燈,舒漾眼底泛起一絲細微的光,不動聲色地緊緊捏緊了掌心的鐵釘。這裏全部都是廢棄的器械,隨便找一找都能找到一些能夠防身的東西。

隻要陳彪敢動她,她就是掙個魚死網破,也不會讓他得逞。

黑暗中能夠隱蔽許多東西,舒漾緊張地呼吸著,努力靠著縫隙裏的光線,看清楚倉庫裏的情形。

當那隻肮髒粗糙的手摸上她的臉上,舒漾盡力壓下喉間的惡行,那股汗臭味和煙酒味讓她覺得反胃,卷翹長睫不停地顫動,隻能緊緊攥著掌心裏的鐵釘。

那雙油膩的手順著臉頰往下滑,碰到了她的衣領,就在他呼吸越來越粗重的時候,舒漾忽然掙開了腕間的繩子,一把揚起鐵釘,狠狠地紮進了陳彪的掌心。

繩子早就在剛剛就已經磨斷了,隻是害怕他發現,一直假裝繩子還是完好無損的,隻是為了讓她能夠在他最沒有防備心的時候刺傷他。

本來她該再忍忍的,可是那雙手,讓她覺得,這種屈辱又肮髒的東西,不該碰到她的一絲一毫的肌膚。

陳彪慘叫一聲,捂著手倒退幾步,舒漾害怕力氣小了傷不到他,幾乎是用盡了全力,那枚鐵釘幾乎將他的手掌紮穿,溫熱鹹腥的**濺在了她的臉上,被汗打濕的掌心更是多了一層黏膩膩的觸感。

空氣裏彌漫開血腥味,陳彪掙紮著打開了倉庫的燈。刺眼的燈光瞬間照亮的整個倉庫,舒漾身上滿是血點,瓷白的小臉上綻開一朵朵灼目的紅梅,她明眸燃著一團火,從容地,無畏地望著他,像是要將他灼燒至死。

陳彪看著掌心的那枚鐵釘,紮的太深了,鮮血一直在流,更何況,這裏的廢棄物,生了鏽,他必須要立刻去醫院處理傷口。

他死死咬著牙,額間滿是冷汗,他青筋直冒,胸中一股怒意,踉蹌著走向舒漾,卻見那纖細柔弱的女生從一旁抓起一根鐵棍,警惕地看著他。

陳彪腳步頓住,咒罵起來,但害怕失血過多和破傷風,他罵罵咧咧地離開了倉庫。門被反鎖,倉庫又安靜了下來,舒漾握著的鐵棍的手一鬆,跌落在地,叮鈴哐當一陣響。

她渾身僵硬,此刻才像是渾身脫力般緩緩坐在了地上,眼眸裏慢慢暈開淚意,雙臂抱住自己,忍著顫意,將臉埋在膝蓋上。

她好想爸爸媽媽阿瑩。

她好想謝朝時啊……

不知過了多久,錢詩玉幽幽轉醒,她睜開眼,入目是破舊的倉庫,愣了一下,開始掙紮起來,舒漾聞言,抬起臉,立刻跑過去替她將繩子解開。

“你沒事吧?”

錢詩玉眼底滿是擔憂,她看著舒漾臉上和衣服上髒兮兮的血印子,驚叫出聲。

“這不是我的血……”舒漾抬起手,看了一眼,又訕訕地放下手。

錢詩玉一愣,見小姑娘眼底還有些後怕,溫柔地笑了笑,她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很勇敢。放心,會沒事的。這畢竟還是法治社會,他們不敢亂來的。而且我們來金礦出差,公司的人都知道,要出事了,他這裏逃不掉調查的。”

舒漾眼睫顫了顫,沉默地垂下眼。她知道,也許不會失去性命,但陳彪有的是方法讓一個女生閉嘴。

倉庫陷入沉默,錢詩玉倒是很佩服舒漾,她看上去格外鎮靜,不像是經過一場惡戰的人,比她這個久經風雨的人還要更穩重一點。她此刻心裏也害怕得不行。

她也有點後悔,第一次就讓小姑娘遇見這種事,恐怕以後心理都會留下陰影。

兩人起身將整個倉庫都找了一遍,除了門,根本就沒有其他出口,而鐵質的大門在外麵被反鎖了。

兩人沉默著,驀的,一聲突兀的咕咕聲響起,她們都餓了,剛剛經曆了一場打鬥,尤其是舒漾,覺得身心疲憊,肚子更是饑餓。錢詩玉看了眼手表,中午十一點了,她們是早上八點出發來的金礦,折騰了這麽久,居然才過去了三個小時。

舒漾想起來自己早上沒吃完的那個麵包,下意識去拿包,記起來,包在剛剛逃跑的時候落在辦公室了。她眉心微蹙,想起來那支錄音筆,怕是也被發現了。

夏天天氣熱,集裝箱裏密不透風,今天又是晴天,頭頂上懸掛的太陽炙烤著這個金屬盒子,溫度上升得格外快。很快,兩人就有點遭不住了,窒息感和燥熱感將兩人包圍了。舒漾感覺到自己眼前發暈,額頭上也開始冒冷汗了,想來怕是中暑了。

要是沒有人將她們放出去,怕是時間久了,她們可能也會有性命危險。經常能在新聞上看到那些被鎖在車裏暴曬的人去世的消息,她們這種情況和它也差不多。

舒漾腿腳發軟,她緩緩地坐在地上,額間抵著膝蓋,盡力保持清醒。她想,她要想一些幸福的事情,來保持清醒。

腦海裏閃過一些零星的畫麵,卻是第一次遇見謝朝時的情景。

潮濕的空氣,鈴蘭清新的香氣,明亮溫暖的燈光下,男人清冷矜貴,淡然投過來的眼神讓人心動不已。如今想起來,曆曆在目,就連咖啡廳的背景音樂都如在耳畔,她想,那個時候她應該就喜歡謝朝時了,否則按照她的性格,不會主動搭訕,貿然地提出相親的要求。

畫麵一轉,又是他和她站在馬路旁的那一幕。當時她生出退卻,覺得相親太過草率了,想要和謝朝時一筆勾銷,兩人沉默著,夜風習習,她的長發微揚,不知為何,此刻的舒漾卻以一種第三者的角度,看到了那個男人小心翼翼觸碰她發尾的動作。原來那時候他也喜歡她呀。

舒漾不自覺唇畔帶起笑。

又是一幕,民政局前,謝朝時目光黑沉沉的,眼神格外認真地和她說,他永遠不會後悔和她結婚,就好似,許下這一生的承諾。

下一秒,又是兩人新婚之夜羞怯又緊張的初吻,和汗意涔涔卻彼此交融的滿足。

她惶惶無助地在街上被人搭訕時,他寬厚溫暖的懷抱,和那句極具溫柔的“別怕”,帶給她無盡的安全感。

那句麵對舒敬元的壓力下深情繾綣的“我愛你”,讓她心動萬千。

那句“我想你”的悸動感,給予她冰涼夜色中的一絲溫暖。

……

畫麵越來越迅速,就好似人生的影片,一幀幀地在腦海中掠過,她的人生,好似在那個潮濕的雨夜,在她羞怯又期盼地向男人提出相親時,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心髒悶悶的疼,好可惜啊,她還沒來得及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又要失約了……

就在她意識開始昏沉的時候,倉庫的大門發出了劇烈地拍擊聲,舒漾心頭一顫,但她此刻根本沒有力氣再和陳彪周旋。

“舒漾!”

恍惚間,一道急切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唔,有點熟悉……

舒漾慢吞吞地冒起一個想法,有點像是謝朝時的聲音。

她抬起頭,呼吸幾不可聞。

大門被人粗暴地踹開,刺眼明亮的光傾瀉而下,她不適地眯了眯眼。熱烈的陽光下,一道高大的身影衝了進來,他頭發淩亂地耷拉在額前,清雋的臉上滿是急切,從容不再,惶惶然像是一隻迷了路的小狗,目光在觸及地上那道纖弱的身影時,滿身的恐懼似潮水般褪去。

他腳步淩亂地走了進來,力氣很大地將她抱在懷裏,用力地將她揉進懷裏,像是在抱著他失而複得的珍寶。

新鮮的空氣爭先恐後地湧進來,她腦袋有了一絲清明,於是,她緩緩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語氣很低,帶著一絲不確定。

“阿朝?”

掌心下的身軀僵硬了一下,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是我。”

他好像是荒漠中幹涸了許久的旅者,喉嚨幹澀,嗓音沙啞,像是失水很久。

“你找到我了?”舒漾輕飄飄地問道。

“嗯,我來帶你回家。”謝朝時喉結滾了滾,低聲道。

“哦。”舒漾輕點了下腦袋。

男人單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人打橫抱起來,舒漾雙手勾著他的脖頸,那一絲清明開始褪去,強烈的眩暈感快要將她的意識吞沒。

“你要不要許願呀?”

謝朝時腳步一頓,薄薄的眼皮垂下,眼底多了一絲酸澀。

這傻姑娘啊,還記得這種小事。

“……不許願。”

謝朝時忽然心底生出了一絲想法,會不會他太貪心了,本來就是沒有人在意的生日,這本來就是一個不被人期待的日子,可他卻想著,這一天能幸福,能夠親口聽到心愛的妻子的愛意。

爺爺在意他的生日,可他現在卻患上重病,時日無多。

而現在,舒漾也開始在意他的生日,他卻險些失去她。

他不該妄想太多的。就該安安分分的,接受本該就不被人愛的命運,那樣,愛他的人都能很好,很好地活著,長命百歲。

舒漾察覺到男人對自己的自責,瀲灩水眸裏泛起一絲心疼,仰頭看著男人緊繃的下頜,“我愛你。”?婲

舒漾嗓音輕軟,一字一句說道。

“我沒許願。”謝朝時黑眸漆黑,掌心緩緩收緊,心跳微滯。

“嗯,我知道,隻是我想告訴你。”舒漾說完這句話,意識被吞噬,眼前緩緩暗下去,也就不知道,那個矜貴沉雅的男人,因為這句話,驀的紅了眼眶。

謝朝時唇線緊緊抿著,他的心髒,猛烈又迅疾地跳動起來,外麵陽光刺眼,他懷中的珍寶安靜地躺在他懷裏,燥熱的空氣席卷而來,好似要將他那顆堅硬外殼的心融化。

在這樣一個午後,在肮髒破敗的小倉庫裏,他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我也愛你。”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結了,本來想著寫完婚禮,但是我覺得我愛你這個告白就很完美,選擇在這一刻完結。婚禮和崽崽都放番外吧,到時候還會有抽獎活動。

下一本寫《執迷不悟》,求個收藏呀,也是甜文!順便也收藏一下作者吧,謝謝大家的支持哦。先婚後愛+暗戀成真的題材。文案如下:

接受徐帆告白的第二天,許知霧就撞見他和豪門千金出軌,還十分囂張地給她發了結婚請柬。

及時止損,但許知霧咽不下這口氣,轉身就和當初曾被她拒絕的高中同學結了婚。

多年不見,當初的高中同學成了商界新貴,矜貴清冷,身家不菲,想和他結婚的富家小姐千金名媛大約能從城南排到城北。

會答應許知霧的求婚,大約是想讓她深刻認識到當初的自己多麽的有眼無珠。

婚後第一天,程見喻親手給她戴上了十克拉南非藍寶石鑽戒。

第二天,他遞給她一張無限度黑卡。

第三天,他把衣帽間塞滿了各類名牌包包。

許知霧承認,她的確後悔了。

婚後三個月,許知霧感覺自己快要被金錢腐蝕了,於是朝程見喻臉上扔了一份離婚協議書:“你現在應該滿意了,離婚吧。”

程見喻慢條斯理地撕掉離婚協議書,目光晦暗又熾熱,“誰說我滿意了?”

*

一場同學聚會將人聚集起來,夫妻兩人都十分冷淡地隔對方很遠。曾經不起眼的男人仍然選擇坐在了角落,卻成了話題中心,程見喻冷眼明裏暗裏的諂媚,不發一言。

“當初許校花是不是追過程見喻啊?”有人好事地提起高中往事。

另一側的許知霧愣住。

程見喻淡聲道:“謠言。”

眾人訕訕一笑,就聽男人慢條斯理地補了一句:“是我追的她。”頓了頓,又道:“不過被拒絕了。”

就在大家想要揭過這個尷尬的話題時,他轉向許知霧:“對吧?程太太?”

嗯?你們什麽時候結的婚?

*我人生最值得驕傲的事情,就是遇見你,愛上你。娶你大概是我下輩子也值得驕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