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漾見沈沛嵐的臉色黑得跟碳似的, 心下忐忑,害怕她惱羞成怒,當場鬧起來。
好在, 沈沛嵐還是不太敢,咬緊牙關看了一眼謝朝時,又恨恨地瞪了一眼舒漾。
舒漾:“……”
她又沒惹她,瞪她幹什麽。
謝朝時眉心微蹙, 身體微偏, 擋住了沈沛嵐陰冷的目光, 嗓音低沉,臉上也隱隱帶著點不耐, “您有事就說, 要是沒事, 還請你離開。”
沈沛嵐氣得要死, 覺得謝朝時在舒漾麵前一點麵子也不給她留,但她今天來的確是有事求他,走也走不了。
她一個照麵就知道謝朝時對舒漾很不一樣, 最初她以為謝朝時結婚是為了謝老爺子, 現在看起來,也不完全是。
想到這兒,她的眼底劃過一抹暗色,沒再糾結舒漾在不在這裏的事情。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謝朝時, 道:“阿朝,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你舅舅有個項目, 一直拿不下來, 我就想讓你幫幫忙。”
自從她嫁入謝家後, 沈家那些人對她的態度簡直是天翻地覆,依靠著與謝家的這一層關係,沈家明裏暗裏都獲得了很大的便利,曾經對她很不好的家人都開始捧著她,殷勤備至。
不得不說,看著那些曾經瞧不起她的人那樣小心翼翼地哄著她,沈沛嵐心裏別提多痛快了。
這些年,依靠著謝家,也幫了沈家很多忙。隻是這一次,沈家要競標的一個項目遠遠超過了沈家能承擔的程度了,要是她不幫忙,沈家就將麵臨破產的風險。
沈沛嵐不得已才找上謝朝時。
以前謝老爺子念在她是謝朝時的生母份上,都會幫她,可現在他重病住院,謝氏是謝朝時當家,她隻能求到他這裏來。
謝朝時目光冷淡地落在她臉上,問道:“什麽項目?”
沈沛嵐見他鬆了口,以為有戲,笑道:“上個月京市郊區那塊地,你舅舅為了拿下那塊地,投了很多錢進去。最近不是有一個遊樂場項目嗎?你舅舅就想競標下那個項目……”
其實沈沛嵐說得還保守了,她那個弟弟就沒什麽經商頭腦,聽人攛掇著,把沈家所有的錢都投了進去,買了一大塊廢地。
她當時在國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等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沈沛泉也知道後果,就求到她這裏來了,讓她去跟謝朝時說一說,把那個遊樂園項目給他。
謝朝時嗤笑了一聲,京郊那塊地他也知道,地勢陡峭,土質貧瘠,再開發難度大,也不劃算,一直都沒人去碰。
偏被沈沛林花大價錢買下來了。
也不知道是說他人傻,還是說他錢多燒的。
“謝氏近幾年資金一直在海外,周轉不開,這個忙我幫不了。”謝朝時淡聲道,毫不留情地就拒絕了。
沈沛嵐咬唇,她近幾年無法插手謝氏的經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說的這個情況。但近幾年,經謝朝時的手,謝氏的確版圖擴大了好幾倍……
“那你肯定有認識的人,或者你放出消息,說謝氏也要參與競標。隻要你幫你舅舅出麵,大家肯定會賣你這個麵子,主動放棄遊樂園項目。”沈沛嵐想了想,又道。
謝朝時目光落在她臉上,半晌,才扯了一下嘴角,“沈女士也是靠謝家的名頭談了這麽多生意嗎?”
沈沛嵐一噎,她臉色有點難堪。不可否認,有這層原因在,但更多的,還是她自己的天賦和能力。如今謝朝時這樣說,無疑是嘲諷拉滿。
“爺爺縱容了太多次沈家了,所以才讓沈先生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想著,吃一塹長一智,有這次失敗在前,沈先生也一定能長記性。”
謝朝時目光平直冷淡,不緊不慢地說道。
沈沛嵐一驚,原來這些年,謝老爺子幫襯沈家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
隨即聽到他後麵的話,心下一急:“你舅舅他這次也已經受到了教訓,但如果你能幫他這一次,他一定不會再這樣莽撞了。”
謝朝時對她的話時無動於衷,甚至還笑了一下,那眼神仿佛能直直看透她的心底,“您不也一直覺得沈先生太無能了嗎?正好,也讓沈老爺子看看,當初選擇他不選擇你是一件多麽錯誤的決定。”
沈沛嵐愣住了。
謝朝時抬起腕骨,看了一眼時間,“時間很晚了,我和我太太還沒吃晚餐,就不留您多說了。”
這是下了逐客令了。
沈沛嵐回神,見謝朝時還是那樣冷血無情的樣子,心裏又急又氣,但又無可奈何,憤憤地抓起玄關櫃上的包包,打開門,離開了這個家。
謝朝時淡然收回目光,看向一旁安靜的舒漾,見她眉眼含著一絲柔軟望著他,心下一暖,朝她笑了笑:“晚上想吃什麽?”
舒漾第一次見到謝朝時和他母親相處的情景,剛剛的他渾身蘊著寒氣,和她那次在停車場裏無意窺見的一模一樣。
上次她有點害怕,可這次,她心底卻隻有滿滿的心疼。
舒漾紅唇動了動,問道:“你……還好吧?”
剛剛聽到他和沈沛嵐的話,她跟吃了個豪門大瓜一樣。舒家也有外家,但外祖家是書香門第,端方自持,做事講究光明磊落,也不喜歡仗著舒家,給自家謀利。
在他們看來,聯姻意在鞏固階層,但也是結兩姓之好,不存在這種“傍大樹打秋風”的事情。
而且,她從小被家人保護得很好,這種事情根本不會鬧到她麵前來,也就沒有見過這麽肮髒的一麵。
“嗯,習慣了。”謝朝時扯了一下唇角,語氣沒什麽起伏。
這種雲淡風輕的態度,更讓舒漾心裏酸酸的。
明亮的光線下,女孩精致的眉眼輕蹙,仰著小臉,瀲灩水眸裏盈滿了心疼。
本來就沒什麽大不了。
謝朝時薄唇微翹,但小妻子這樣心疼他,倒讓他久違地升起了一股滿足感,心底的某個角落也被塞得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其他情緒。
他將人抱在懷裏,臉埋在她的頸間,低低笑起來,胸腔發出輕顫,震得人耳朵酥酥麻麻的。
“我有你。”
所以不要緊。
“我突然變得貪心起來了。”
謝朝時嗓音低沉,慢慢道。
舒漾輕抬眼睫,疑惑地輕咦了一聲。
“想著你愛我就好。”
細水流長的喜歡總是不夠,所以愛我吧,每時每刻,每分每秒,熾熱地愛我吧。
聽著謝朝時的話,舒漾長睫顫了顫,春水般的眼眸泛起漣漪,幾息過後,她細聲道:“你能在十九天後再跟我重複這句話嗎?”
謝朝時挑了下眉梢,略有不解,十九天後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嗎?
他斂眉,快速在心底算了一遍。
七月七號。
這個日期一在腦海裏浮現,最初他還有點不解,下一秒,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眸光輕閃,喉結滾了滾。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
“那一天,你再重複吧,好嗎?”
我會實現你的任何願望。
半晌,他低低嗯了一聲。
“好。”
……
二十一號轉瞬間就到了。
清晨,奢華精致的房間內,**的人兒眼睫動了動,略帶著迷蒙地睜開了雙眼。
眸光觸及到牆上的時間時,輕呼一聲,連忙掀開被子下了床。
目光觸及膝蓋的紅痕時,她咬了咬唇,眼底還帶著點羞憤。
昨天有點緊張,她躺在**翻來覆去睡不著,謝朝時就跟她說了一個能幫她入眠的方法,她信了。
隨即,她就知道那個男人沒安好心。
他折騰她到了淩晨,累極後,她昏昏沉沉地便睡了過去。
他也不想想今天是兩家正式見麵的日子,要是遲到了,多不好呀。
宋嵐英還特意去算了良辰吉時。
舒漾蹙著漂亮的眉,揉了揉膝蓋,昨夜的姿勢讓她現在膝蓋還有點痕跡,昨天準備的短裙是穿不了了。
她鼓起腮,有點不太高興。
剛要起身去衣帽間,就看見臥室另一側的真皮沙發上擺了好幾套衣服。
舒漾一愣,走過去,垂下長睫。
沙發上不僅僅隻有衣服,還有與之配套的首飾鞋子,每一套搭配得很漂亮,簡約又不失精致,看得出來搭配衣服的人審美在線,也花了心思。
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謝朝時。
因為謝朝時不喜歡陌生人出現在他的臥室,所以王姨除了來打掃衛生之外,從不會踏足這裏。
更別說,還會去她的衣帽間幫她搭配衣服了。
想到謝朝時認真地幫她搭配了這麽多套衣服,明豔的小臉上鬱色頓時如煙消雲散班,唇角微翹,露出精致可愛的梨渦。
就算他將功補過好了。
舒漾彎腰,挑了挑,選中了一套霧霾藍的針織長裙,溫柔明豔,很適合今天這個見家長的場合穿。
這套針織長裙是前段時間謝朝時讓人送來的某高奢品牌的夏季新品。每次那些品牌店出了新品,她這裏總能第一時間就收到。
以謝家的權勢,自然都是店員親自送過來的。
她一直沒有穿,因為穿去公司太打眼了。今天正好有機會穿。
為了搭配這條長裙,謝朝時還在一旁放了一套首飾,打開黑絲絨盒子,湖藍色的寶石項鏈和耳環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舒漾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套寶石項鏈價值不菲。
她眉眼微動,認出來這是上周她翻看時尚雜誌隨口誇過的那套首飾。
當時這套首飾是她即將要采訪的一位演員代言的,她做功課的時候,看到了她的代言,隨口誇了句“項鏈挺好看的,和代言人挺配的”。
沒想到,這才短短幾天,這套首飾就完整地出現在了她的首飾盒裏。
舒漾彎了彎唇,將項鏈和耳環戴好,又畫了個妝,收拾好後,她又換上那雙裸色高跟鞋。
對著鏡子轉了轉,今天這一身,都能在京市二環買套房了。
她好久沒有這樣穿了,再次穿上,不得不感慨,果然錢養人。
她今日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滿身貴氣,毫不保留,展露無疑,也終於多了一絲熟悉。
這是她以前的樣子。
見收拾妥當後,舒漾剛要下樓,臥室門被人輕輕推開,一道頎長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臥室門口。
見到舒漾時,男人腳步一頓,眼底劃過一抹驚豔。
舒漾抿了抿唇,對於男人的反應還有點害羞。這也天天見,怎麽每次他都能被她驚豔呢?
舒漾壓了壓唇角,不得不說,謝朝時的反應讓人真的太有成就感了。
舒漾輕提著裙擺,走向謝朝時。
“謝太太今天很美。”謝朝時低聲說道,目光緊緊看著她,炙熱又滿含溫柔。
“謝謝。”舒漾垂眸淺笑。
“走嗎?”謝朝時挑眉,輕聲問道。
舒漾點了點頭。
……
一路驅車到了約定的地點。
京市大酒店,是京市一家老牌的五星級酒店,檔次很高,一直都是需要預約排號,並且這號很難約,光是排隊,都能排到下個月去。
“你約的這裏嗎?”舒漾小聲問道。
“不是,這地點是嶽父訂的。”謝朝時溫聲解釋道。
舒漾不疑有他,舒敬元人脈廣,雖然大本營在深市,但要訂一間包廂也還是易如反掌,哪管預約難不難。
這世上,本就有許多規則也管束不了的東西。
兩人報了包廂號,服務員就換他們往四樓引,在一間黑紅色大門前停下。
“客人,到了。”服務員恭敬地說道。
謝朝時略頷首下,回應很冷淡,但這澆不滅服務員的八卦之心。
這件包廂一直是最難約的,來的人非富即貴。前幾天不知道怎麽回事,收到上頭的電話,說是這件包廂要空一段時間,等貴客來了再敞開。
當時大家很疑惑,放著錢不賺,為什麽要提前空出來,這酒店一天都要損失好幾萬。
現在終於見到了真人。
男帥女美,十足的賞心悅目。
看樣子,是有家庭聚會,嘖嘖嘖,肯定又是豪門聯姻,強強聯合。
推門而入,包廂裏還沒有人,他們反倒是先抵達包廂的。
吩咐服務員上了一壺茉莉花茶後,兩人相繼落坐。
等了一會兒,門外傳來拐杖聲,舒漾精神一振,連忙站起身。
果不其然,門一打開,那張熟悉的幹枯麵容就映入眼簾。
謝老爺子見就他們兩個人,還驚了一下:“就你們兩個?”
他今天剛從醫院出來,離這裏有段距離,來這兒都算晚了,沒想到隻見到了謝朝時和舒漾。
謝朝時點點頭,起身將謝老爺子攙扶著坐在了上座。
謝老爺子今天穿了身紅色的福字唐裝,明亮的顏色顯得他的氣色好了很多,和藹又親切。
一旁的宋叔見他坐下來了,將一個手提密碼箱放在他手旁,躬了躬身,就離開了包廂。
今天這裏不留外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