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掠奪
地府是很幽深的,地府是很廣袤的,地府也如地麵,是有很多荒僻之處的——
這是陳清嵐走了很遠以後,對地府的初步印象。
陳清嵐以為她們很快就會到達目的地的,事實證明她錯得離譜。
他們走了三天。這還是按照“正常”的行進速度計算的。加上她這種“蹩腳貨”,據說至少還得多耽擱一天。當其時陳清嵐不知道,因為手表停止運行了,隻覺得走啊走,走啊走,就算天邊也該到了,可花神所在的十八層地獄還是不知在何方。陳清嵐不敢抱怨,隻奇怪的想著:應該把那司機也帶來的,那樣最丟人的就不是我了!還好她穿的是舒適小羊皮平底鞋,好走路,要是高跟鞋,陳清嵐想她一定會哭的。
你看,長見識的路途就是這麽艱苦的!
陳清嵐一邊感歎著一邊心裏安慰自己:想想當年徐霞客,想想當年的紅軍......苦不苦啊十萬八千裏......咱這才長征的第一步呢!
陳清嵐很想問:為什麽羅輝不飛了呢?又不好意思開口,後來心想大概這地府有什麽奇怪的禁製吧,又覺得自己嬌生慣養得可以,瞧人阮小姐,看起來比她嬌慣多了,還不是照樣走路——雖然是神使!她開始還會東張西望——其實也沒啥好看的,就黑乎乎一片,偶爾可以看見荒草叢林,影影綽綽,十分瘮人,間或夾雜著某些飛禽野獸或淒厲或可怕的叫聲,充滿了地獄陰森氣氛——好奇地問東問西,阮小姐也會耐心的解答她,後來她實在沒那個心情了,便低了頭專心走路。
阮碧紗攥著她手,問:“累不?”
陳清嵐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後搖頭,阮碧紗笑了笑,把她一拽,攔腰抱起,陳清嵐低呼,被阮碧紗穩穩當當的抱起,公主抱。陳清嵐臉一下子紅了,呢喃,“碧紗......”
“旅途艱險,本不欲清嵐受累,奈何私心又想清嵐陪伴。故而清嵐受累,我自當分擔一二!”阮碧紗那樣笑盈盈的說,若是平素,那自是說不出的風流旖旎,可大概是因為場合不同,心境也不一樣,平素的風流變成了一股子內斂憂鬱的溫柔,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深情,陳清嵐愣了一下,暗道這大和尚的死給阮小姐打擊不輕啊,看來也隻能等時日過去慢慢回去了。她接受了這份好意,真心實意地道謝:“謝謝你,碧紗。”
阮碧紗淺淺的笑了笑,沒說話,繼續行路了。此後,陳清嵐就在自己走、阮碧紗抱和羅輝背中度過。陳清嵐很羞澀,這真是丟臉丟到地府來了,可無奈她就這副體格,不得已。她想自己會不會永遠這副沒用模樣,那豈不是累贅?陳清嵐滿腹心事,又想起自己那個身為妖怪才有的利爪的夢,想著自己若是沒了那三重封印,又是如何——又是......什麽東西?
午餐——估摸著時間的——吃的是羅輝在小水潭抓的黑乎乎的看著有點可怕的魚,陳清嵐看著那猙獰的樣子總感覺:能吃嗎配合著一種先苦澀後甘冽的野草汁,意外美味,而且整個人的精神、力氣好像都有所提升,陳清嵐對羅輝的感情已經不隻是佩服了,簡直是崇拜,神人!長得帥、能力強,居然還會做飯,真是誰嫁誰幸福。陳清嵐有心調侃羅輝幾句,無奈不是那副口才,最後隻好心裏嘀咕嘀咕作罷。
大概是被煙火、人氣或者食物的香味吸引,他們進餐時,竟然從別處飄來幾隻遊魂,陳清嵐是第一次清楚的見到這些......黑暗生物,不像“玻璃城”裏見到的那樣影影綽綽,很清晰,像是以往饑荒年的窮人,穿著破爛,麵色蠟黃,他們像是怕火,沒敢走近,遠遠的用一種看起來很可憐的模樣圍觀他們,陳清嵐有些於心不忍,看著烤架上沒吃完的幾條魚,意有所動,阮碧紗瞧出她心思,雖不以為然,亦不忍心逆她善意,反手身後折了一張碩大的樹葉,把架子上的魚放到葉子上,把魚皮劃開露出雪白鮮嫩的魚肉,遞給陳清嵐,陳清嵐先是一愣,然後趕緊接過,不知所措地望著她,然後猶猶豫豫的站起來,走到旁邊放地上,阮碧紗讓羅輝熄了火,隨手扔出一張可讓那些鬼魂享受到“祭祀”的符,然後拉了陳清嵐頭也不回地走了。她怕那些遊魂因為吃食廝打起來凶相畢露反而傷了陳清嵐的好心。
如此反複,停留、歇息、行走,陳清嵐自我感覺好像在黑暗中飄蕩的遊魂,她已經喪失了時間感,隻知道她們不停地在走路、趕路,她困了便睡在羅輝背上,沒停下先睡一覺的說法。陳清嵐後來終於知道了,她們走走停停的時段,是按照阮小姐推算的她應該餓了而停下的。每次停下進食,四周總會不多不少的飄來三五遊魂,還沒走近,便被羅輝驅散,陳清嵐縱有憐憫之意,也不好多說什麽,可羅輝每次有動作,她還是無可避免地會注意,她做不到假裝一無所知。這一注意,就發現些端倪,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每批次靠過來的鬼魂,有一個好像每次都出現,據說鬼魂隻會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遊蕩,不可能隨她們走這麽遠,她想細看說與阮碧紗,可那鬼魂已經被驅逐,下次停留歇息時沒再出現,陳清嵐也就當自己眼花看錯了,畢竟那些麵黃肌瘦破破爛爛的鬼魂看起來都差不多。
繼續前行。
越走越熱,明明是陰寒覆轍的地府,竟然生出了火焰山的錯覺,陳清嵐臉上冒出了薄薄的汗珠,走沒多遠,終於知道為什麽有熱的感覺了,一片巨大的火海橫亙在他們跟前,赤紅的火苗撲哧撲哧的冒著,躥起老高,有時候有陰冷的風不知打何處刮來,火像是不知所措般東南西北胡亂流竄一通,仿佛無數火龍在張牙舞爪,十分嚇人。陳清嵐看著,莫名就有了一種火燒皮肉的炙痛感,不由得緊張的舔了舔嘴唇——
阮碧紗站在火海邊,輕輕歎息著似乎說了什麽,陳清嵐有些走神,沒聽清她說什麽,似乎是說人間的罪孽、業火什麽的,她腦海有些眩暈,中暑了一般的感覺。阮碧紗優雅的斂著旗袍下擺蹲下,手掌放在黑色的土地上,紅唇微動,大概在念術咒,隻見一道黑色暗流在她手下流出,流向那熊熊火海,隨即變成一條兩指寬的小徑筆直的向對岸伸過去。許久,她站了起來,臉上現出了少許憔悴,大概是在這麽一片火海“修路”很費勁的緣故,她輕聲說了句“走吧”,陳清嵐正欲上前,卻猛地羅輝打橫公主抱起,兩人用一種難以形容的速度在火海小徑飛速前進,陳清嵐隻覺得火裏夾雜著風,風裏夾著火,刀子般刮過來,燒、吹得臉頰、手掌、臂,身體,大腿,每一處都火辣辣、火辣辣的痛,她不得不把臉痛苦的埋到了羅輝胸懷裏好減去痛苦,可痛苦依舊,那小徑好漫長,好像怎麽也跑不到盡頭,陳清嵐感覺呼吸困難,眩暈的感覺鋪天蓋地襲來,羅輝仿佛說了句什麽,她卻聽不到,耳朵仿佛也被風吹得轟鳴起來——
羅輝發現了她的異樣,他不知為什麽她會露出很痛苦的表情,他們帶了避火珠,這火照理由是燒不到他們身上的,他想了想,安慰了句,“快到了。”
也就是他開口的那一會兒,忽然吹來一股強風,刮起了漫天火花,瞬間前後隔斷了羅輝和阮碧紗,那股風順著勢刮到了羅輝身旁,忽地從風裏伸出一腳用著極猛極快的速度踹向羅輝腰側,羅輝猝不及防,加上前傾的衝勢力道,竟被踹向火海摔出了陳清嵐,那股風馬上轉向陳清嵐方向,來人本意是踹飛羅輝抓住陳清嵐當人質的,隻要人質在手,什麽話都好說,計劃也進行得很順利,眼看著他就要碰到陳清嵐,卻忽地一股勁風刮來,硬是在他手指尖就要碰到陳清嵐衣領時把她狂風暴雨的卷了出去,來人隻道羅輝反應極速,暗道果然厲害,羅也不顧及不了羅輝是否會從後麵暗襲,一心一意去追趕下跌的陳清嵐,可也就那麽一岔眼的功夫,羅輝已經用來人比想象中更快的速度攻了過來,來人冷汗從背脊冒了起來,看來自己果然還是太少看了“天刑”的人,他隻能放棄眼看就要到手的陳清嵐急急避開,陳清嵐就筆直的墮到火海裏了。羅輝也顧不得去攻擊來人了,急忙撲過去撈他,可姿勢一亂,來人就有了可乘之機,他不管陳清嵐是否受苦,他隻要把人拿捏住,竟然再次把俯身的羅輝踹開,陳清嵐瞬間落入火河裏,強烈的刺痛瞬間從腳尖傳到了身上,她慘叫一聲,慘叫聲又瞬間被淹沒,太痛了,連呼吸都無法,她叫不出來,隻覺得無數的火焰焚燒著她,好痛,好痛,她幾乎是一瞬間失去了知覺。
那火海是流動的,她便屍體一般的隨波逐流。來者踹飛了羅輝,馬上追趕,羅輝也顧不得與他相鬥,兩者塞著速度,終因來著搶先一步,再終比羅輝快一步撈到了陳清嵐,他一撈到陳清嵐,就亮出尖銳的爪子架在陳清嵐咽喉上,來者瞧著羅輝微微一笑,赫然是無崖山的山主宛若,他還禮貌地打招呼,“好久不見,近來安好?”
這前後,也就半分鍾不過,羅輝看著對方懷裏的陳清嵐,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宛無正想提議:火燒得很痛吧要不,咱回岸上談?時,忽然傳來一聲慘叫,阮碧紗平靜的聲音響起,“被宵小算計,不甚安好。”
然後阮碧紗出現在宛無跟前,跟羅輝並立,手上捏著一古裝美女咽喉,像拖一條死狗,阮碧紗看著對方利爪下的陳清嵐,“我們交換”
宛無微笑,刺激阮碧紗似的用另一種完好的手撫摸上陳清嵐的臉,“怎可與佢相比?”阮碧紗笑了笑,“亦是。”隨手就裝古裝美女扔到了火海裏,古裝美女發出極淒厲的叫聲,在火海裏淒厲的撲騰,叫著山主救命,宛無的神色變了變,終究沒動。他看著阮碧紗開口,“我欲以佢換‘還魂珠’,如何?”
還魂珠,就是花神從佛國盜竊置聿明氏(癡惑和尚)體內,後來癡惑和尚又挖了出來藏於佛珠內,也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阮碧紗的眼眯了起來,“大和尚你所殺?”
宛無竟然搖頭,“誰人來著?我不知道。閑言少說,可願交換?”他無意中得知一直尋找的‘還魂珠’竟然在自己一直留意著的那行人手上,小心翼翼跟了過來,一路尋找合適機會,他手上那個血氣特別好聞的女人眼睛超尖,險些被她發現自己混在遊魂裏,他這才不敢再靠近,隻遠遠跟著。沒想到他們竟然要過業火海,他急急忙忙設計了計劃,趁著阮碧紗架設通徑消耗了不少法力,先截斷她跟天刑的聯係防止他們合作,再用“分_心鏡”纏住她,然後自己趁機拿下陳清嵐——雖然出了些意外,好歹是成功了。
阮碧紗盯著對方,腦海在猜想為什麽對方知道自己持有“還魂珠”,如果是宛無一直秘密跟蹤自己,那肯定早得知,沒必要等到現在,在這裏才開搶,業火焚燒的痛楚,身為妖的他肯定比身為神使的自己高——
為什麽
“可以,羅輝,給!”
羅輝看了她一眼,然後從懷裏掏出了一顆珠子,外形似綠檀,上麵淺雕著一個“佛”字,下麵一株蘭花圖案,宛無的眼睛瞬間亮了。“扔過來。”
“那清嵐如何?”
“我拿到了手自然會放人。”
“出言反複,無恥之徒,我焉知你是否誠信?”
宛無臉色變了變,嘴邊還是扯開了笑容,“那你隻能相信並且最好相信了。”
“不如我造土偶,物置其上,你放清嵐腳下,你取物,我取人,如何?”
“咿,何太奸詐?你兩人,我隻身,你要人亦可追殺我,我又不傻癡。”宛無微笑著搖頭。
“羅輝後退百步如何?”
宛無想了一下,表示同意。羅輝把“還魂珠”放在阮碧紗造起的土偶身上,開始後退。他退完。立定。宛無將陳清嵐放在了腳下,然後,兩人同時朝目標飛奔過去。與此同時,羅輝也動了,但到底因為距離問題,宛無還是順利逃走了。阮碧紗抱起陳清嵐,觸手便驚悚起來,陳清嵐整個人燃燒似的滾熱火燙——
阮碧紗喝住了要追趕的羅輝,“羅輝,別追了。他日定然碎屍佢。清嵐不好,我們往王城去。”
我每天都想著三更,但總有奇怪的事情吸引我注意力,作為一個有原則有節操但沒自製力的人。。。。哎,人生真是太艱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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